第6章 第6章

一睁眼是米黄色的天花板，克劳德的脑袋像被凿子敲打着。他的记忆停止在公园的树林中，爱丽丝找了僻静的地方给他做精神疏导，但结果适得其反，他在剧烈的头痛中失去了意识。

        这里看样子是旅馆，很难想象娇小的姑娘是怎么把一个结实的男性连拖带拉才拽进来的。

        门吱呀着被推开，神色担忧的爱丽丝发现哨兵已经醒来后终于松了口气。她满脸写着沮丧，低落的向克劳德道歉:“抱歉……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无法进入你的精神图景，当我试图强行闯过阻碍时受到了激烈的反击。”

        爱丽丝是s级向导，如果有连她都无法处理的症状，那不会有别的人能解决。

        “我一直很担心，克劳德，上次任务我为你们做精神护盾时就发现了，我无法靠近你的精神屏障，就意味着我当时并没有办法帮助你隔绝马卡德先生的精神攻击。你看到了，连扎克斯都会感到难受，但你居然丝毫不受影响。”爱丽丝紧紧握着克劳德的肩膀，把哨兵转过来让两人对视，“如果你已经有别的向导为你提供保护的话再好不过了，但如果你遇到麻烦请告诉我，我们是朋友，好吗？”

        克劳德点头让爱丽丝方心。同意接受精神疏导时，他从未遇到过哨兵专属的麻烦，也就没有意识到爱丽丝在纠结什么问题。只是向导的态度太过严肃，如果这样可以让少女放心，那么他认为不得不这样做。

        会有人为了无意间看到隐性疾病而去看医生，那会尽早的排除潜在的危险。可惜克劳德是个毫无自觉的病人，被扔到病床上甚至会感觉莫名其妙。

        他想起在饭中的谈话，仍有另一件呢事牵挂着哨兵的心。“前将军……是叫萨菲罗斯……图书馆会有资料吗？”很奇怪的巧合，哨兵自嘲可以为自己高超的起名品味感到自豪。

        “不……事实上塔不会能查到的。我听说，当时上层封锁了所有关于他的信息。爸爸也许会……”爱丽丝摇摇头。

        克劳德的晕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现在他们要尽快动身赶回塔，否则晚上就要夜不归宿了。虽然塔并没有做出限制，但对这些敏感人群来讲，塔内的居住环境明显要好的多。

        在踏进宿舍楼前，克劳德迟疑了一会，决定趁此机会去探望被他绑回来的马卡德先生。

        从重要的任务物品摇身一变成做出重大贡献的士兵，克劳德不想管塔和这位先生的破事，只是精神不正常的男士的确在克劳德手里受了不少苦。

        “你好，请问马卡德先生在哪个病房。”克劳德在前台询问着值班的护士。

        护士小姐打量着他，推了推眼镜打开电子名册。她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隔了一会耸耸肩膀告诉克劳德并没有这样的病患入住。

        “不可能，海德格说他伤的很重。”

        “很遗憾先生，我们确实没有相关的登记记录，我衷心的希望你的战友平安无事。”

        克劳德一回屋就瘫在了沙发上，疲惫感一起涌上来，他完全不想再进行废脑细胞的思考了。

        当他又产生被盯着的感觉时，他甚至懒得睁开眼:“我本来应该有很多问题，萨菲，但是我现在很累。”

        男人并未说话，他像一尊大理石雕像摆在屋子的中央，一动不动的散发冰冷气息。

        克劳德为这尊华美装饰物感觉心烦意乱，他有些恼火。当自己再为各种萨菲有关的事情烦恼的时候，这个男人却该死的淡定，好像完全与他无关。

        “如果没事请你自己找个地方呆着好吗？阳台也好天台也好，任何没有我的地方。”哨兵猛的支起身子，他怀疑自己就算直接发问也会被搪塞过去，白白徒生烦恼。

        “你接受了那个女人的精神梳理。”

        克劳德从萨菲的语气里读出了质问的意味，这个男人居然在这个问题上责问身为拥有主导意识的自己。

        “我晕过去!这事你不是应该非常清楚吗？”

        “你同意了。”

        “……对，我同意了。”克劳德焦躁的站起来与萨菲对峙，“我是哨兵她是向导，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克劳德，你是我的所有物。”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不关你的事!”

        萨菲的眉目突然舒展开了，他摆上了一如既往的似笑非笑，“好吧。”

        屋里终于只剩下了克劳德一个人，在他想松一口气时，从未有过的体验从皮肤上传来。衣服覆盖的皮肤总有刺痒的感觉，当哨兵摆动身体，粗糙衣料被拉扯着蹭过去，奇怪的触感让克劳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几乎有些惊恐的脱下衣物，它们摔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沉闷。他想这一定是萨菲的某种恶作剧或者报复手段，否则它们不会出现如此及时。

        克劳德既生气又委屈，但他绝不会把萨菲再喊出来，他决定要让精神体一个人在精神图景里数上一个月的星星。

        通常对于不严重的难受与疼痛，心大的人会选择自然治愈的方法，通俗点就是——睡一觉就好了。不幸的是克劳德的愿望落空了，当他出门参加晨练时，一切是那样的让人难以忍受。

        哨兵们的皮靴与地面接触摩擦发出嘎吱声，他们挥舞武器带起呼呼的风声，甚至是汗水滴落碎裂的啪嗒声都一涌而上，它们与其他感官传来的细腻体验一起争夺着克劳德的注意力。

        糟透了，克劳德挥舞武器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他的肌肉已经充血隆起，一道道青筋从手背凸起。

        “克劳德，冷静，你要陷进狂躁症里面了。”一同训练的佩利发现了克劳德的不对劲，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横冲直闯。“深呼吸，然后把关注点放在挥剑上，让你的视力听觉成为辅助而不是主导。”

        佩利的控制力在同期哨兵中最优秀的，而克劳德甚至没被纳入这项指标。他给出的建议是以哨兵的体验总结的，对于同类更加容易理解实施。

        金发青年起伏的胸膛逐渐放缓，当他全心感受剑的重量和走势，敏感的耳朵不再疯狂捕捉环境的一点一滴，他开始能体会肌肉伸缩的感觉，并精巧的控制它们。

        “谢谢，我觉得好多了。”克劳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你的向导离开了？我建议你尽快向塔重新申请一位新搭档。”

        “我没有向导!”

        佩利挑了挑眉，因为克劳德的表情又变的凶巴巴的，“不管是在闹脾气还是发泄，你这样会给其他人造成麻烦的。”

        “哦不错的表情。但再这样下去你会再一次进禁闭室的，小先生。”雷诺的脸笑嘻嘻的凑过来，“你也别想见到爱丽丝，他们最后会让宝条来给你做精神疏导，相信我，那会是你难忘的体验。”

        感觉情绪再一次翻涌了出来，克劳德用力挤开他们的包围圈。他想静静，然后模仿某个苦行僧找个瀑布，让湍急的水流浇在自己的头上，直到由内而外的镇定下来。

        克劳德想起理论课上提起的白噪音室，他几乎豪不犹豫的把自己关了进去。

        自己所有的祸端都和向导有关，哨兵颓废的缩在白色空间的角落里，这样下次他甚至会对向导两个字产生了创伤应激。萨菲的影响遍布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男人掌握着克劳德知与不知的一切，而哨兵就在他的股掌间团团乱转。

        在把自己关在“蛋壳”里的几天，克劳德疯狂的用网络搜索着萨菲罗斯四个字。他先尝试在塔的内网里搜寻，果然如爱丽丝所说的一样空白一片。而当他从更浩瀚的外部网络一条条查询后，只有零碎的只言片语散落在各个网站的评论里。那四个字成了屏蔽词，没有审核会放任它们光明正大的出现。

        少年沮丧的侧躺着，懒洋洋的下滑着网页，突然他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教堂里的流寇女性，克劳德回塔后也曾想起过她，她似乎叫蒂法。

        顺着照片一路顺藤摸瓜，克劳德发现了她的个人博客，但那似乎早已经被废弃了。最后一条推文俨然是在几年前。那几条文字里透露着悲伤和愤怒，每一段都在控诉神罗公司和联邦政府。哨兵选择了更早的日期，尘封的内容被展示出来。

        那时候的女孩似乎无忧无虑，她发了不少美丽的风景和食物，也夹杂了几张靓丽的自拍。克劳德被phs里的岁月静好感染了，他仔细的翻着每一条内容，然后看到了一条带着的信息。

        【嘿嘿，骑士先生芬里尔说，遇到危险会来救我的】

        点了一下那个蓝色的id，页面跳转到了另一个人的博客。那是更加空荡荡的账号，但仅存的几条都在表达着对某人的仰慕之情。一个上锁相册孤零零的存了一张照片，画面中更高大的那位单手抓着一个少年的胳膊，而画面下方几乎瘫倒的人低垂着头颅，画面最近的地方是拍照人假装自拍而入境的半张侧脸。

        克劳德瞬间口干舌燥，他瞪大双眼辨认着。后面的男人明显是萨菲，拍照的人是扎克斯，而那个看不清脸的金色脑袋很像自己。

        但那怎么可能，克劳德觉得一道雷把他劈了个晕头转向。一切像个巨大的玩笑，那副温馨又搞笑的场面像杜撰的情景剧，而三个演员在散场后各奔东西。

        一下下锤着墙壁，克劳德从手指传来的痛楚确认自己没有陷进梦里，他现在需要有人告诉他一切都是个笑话。

        【萨菲，出来啊萨菲!】克劳德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闯进精神图景寻找那个身影，最后在巨石的顶端发现了萨菲。

        男人半悬在空中，双目禁闭，任克劳德怎样呼喊也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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