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将何以待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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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叫曾帅,你爸叫曾有钱,那你家是不是还有个曾美丽?”江词饶有兴致同男孩开起玩笑。
曾帅笑,露出一排小门牙,上门牙蛀了两颗:“我姑姑叫曾美丽。”
江词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们家还挺会起名字。”
“我爷说了,越土的名字越有福气。”6岁的曾帅,嘴巴小小的,一张一合,能说会道,喋喋不休说了2个小时,还不累。江词眸光里含着笑,越看越喜欢:“要不然你当我干儿子吧,咱俩投缘。”
曾帅咂咂嘴,这动作像极了林池。
江词心想幸好长得不像她,要不然他真该怀疑了。谁知等一会儿,曾帅说:“你是真想当我干爸呢,还是觊觎我干妈?”
江词惊讶,现在的小孩子都懂的这么多?他笑,揉了揉曾帅的小虎头:“你爸和你干妈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他在店里,干坐着,也是急。
“他们遇到一个老难缠的业主。”
“怎么难缠?”
“我也不清楚,反正那人三天两头的跑店里闹,刚才听我爸说他们去派出所了。”
江词一愣:“哪儿派出所?”
曾帅摇头:“我没去过。”
江词问了附近最近的派出所具体位置,刚走出店门口,有一辆黑色宝马,横着停在店门前,林池从车里走出来,看到他,愣了愣,问:“你还没走?”
江词三步并作两步,站在她的面前,上下睃巡一番,确保她没受到伤,才长吁口气,急迫地道:“怎么回事?听曾帅说你们去派出所。”
这个点的太阳已经不再炙热,他的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散落的碎发遮住眉眼,有些凌乱。曾有钱的白色t恤穿在他身上有点儿大,阔阔的,灰色的短裤,那是少年时,他经常的穿着打扮。他跟过去相比,面貌几乎没什么变化,但是气质,却天壤之别。
林池看着他,微微有些失神。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他声音有点儿沙哑,眸色发沉。
“没什么。”她垂下眼:“估计吵架吵累了。”
江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问:“又跟谁吵架?”
“一个女人,”她想了想,又补充句:“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女人。”
江词抿了抿嘴,眼睛一瞬不瞬凝视着她。这种表情她多年未见,是要发脾气的前兆。
少年时,最怕他生气发脾气,没想到,现在见了还有点发怵。不是说怕他,是见不得他生气的模样,很想,很忍不住,想要抱一抱。
当然,这个想法稍纵即逝,不能想,不许想,不可以想。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见江词忽然抬起右手,朝她伸过来,向着脸的方向。
她的心骤然跳动的厉害,在指尖即将接触眉眼时,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避开了他的手指。
江词的手尴尬地停在她的发上,带着灼人的温度。那一刹,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涌出很多情绪。
“池池干嘛了,还嫌晒得不够?”曾有钱大声地说着。林池回头,江词眼神已恢复平静,眸光清澈地看着她,脸上还是挂着一丝微笑,显得平易近人。
她对江词说:“我们进去说吧,这会太阳还没落山。”还很热。
曾有钱将所有人召了回来,紧急开个会。会议从下午5点持续开到8点,等林池搂着一推图纸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江词坐在电脑桌前,睡着了。
他睡得不太舒服,清秀俊逸的脸微仰在椅背,眉头微蹙。他的眼下有点青紫,下巴上冒出隐隐青色的胡渣。应该是很累吧,才会这么睡过去。
林池走上前,蹲在他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嘴,这张脸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太多年了,一年有365天,八年有2920天。有时候忽然之间醒了过来,却忘记现实中的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少年时候的喜欢有多深?她不知道,打从认识他的那天起,从她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起,从她猛然回头他就坐在身后起。
是一点一滴,是日积月累。
大伯去世,这个世界上爱她的人又少了一个,或者可以说,在这个世界再也没人爱她了。那天,她哭的太久,哭到以为这辈子的眼泪流尽了,可是一见他来,她还是想哭,所有伪装的坚持,在他面前瞬间溃不成军。
看到他,她就忍不住想去拥抱他,那也是她爱了太久,朝思暮想的人。
可是她竭力压制住。
“我可以对你很好,比你大伯对你还要好。”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她固执的问:“以什么身份对我好?爱人,朋友、同学?”
“你想什么身份都可以。”他想了会。
她忽然笑了,又哭了:“江词,我喜欢你,可是你究竟拿我当什么?”
他沉默着,没回她。
……
立秋后的夜晚,偶尔有一丝微风吹来,掺着凉气。山水小城,环境污染还没那么重,晴朗的夜空还有繁星闪烁。街边小摊,满满的烟火气息。
“江医生有什么忌嘴不能吃的吗?”曾有钱拿着菜单,划拉着。
“我没什么忌嘴,都能吃,”江词说:“大家这么熟了,喊我江词就行。”
曾有钱点点头。
“爸爸,我要吃烤鸡翅,6串。”曾帅大咧咧地扑到林池的怀中,很自然地坐在她的腿上:“干妈,我今晚可不可以喝瓶可乐,就一瓶。”
林池亲昵地捏了捏他伸出的小手指:“可别问我,问你爸去,我可不敢再给你乱吃,乱吃你爸会打断我的腿。”
曾帅呼哧呼哧小鼻子,搂着她的脸吧嗒口:“干妈,你别怕,他要敢打你,等他老了我不养他,只养你。”
童言无忌,这句话惹的众人哄堂大笑。
曾有钱对他这种没良心的言行见怪不怪,不屑于顾:“滚下来,别坐你干妈腿上,她手刚好,还不能抱你。”
曾帅“哦”了声,乖乖地从林池身上滑了下来,挨着她坐。
江词的左手边是曾有钱,右手边是曾帅,再接着是林池,这个位置坐的不算满意,但他还是忍了。
“江医生,听说你是心外科的专家,有个事我能向你请教吗?”刘可坐他正对面,抱着希冀的眼神。
江词微微一笑:“专家谈不上,你有什么问题请说。”
“我有个朋友怀孕了,但是她患有室间隔缺损。”
“多大面积?”
“06cm”
“如果怀孕了,随着胎儿逐渐生长,身体负担加重,心脏也随之加重,会导致后期出现胸闷,呼吸困难等症状。”江词沉吟了会,说:“何况超过05cm就很严重,必须要做手术治疗,不然很容易导致心力衰竭。”
刘可面色一沉,为难道:“可是我那朋友今天30多了,好不容易才怀上孕,这么打掉他们不忍心。”
“室间隔缺损并不影响生育,但是在生育过程中,会有心脏骤停的风险。孩子没了可以再怀,但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江词说:“这样吧,我后天坐门诊,你可以让她来找我,做完详细的检查评估之后再决定要还是不要。”
“那江医生,我可以加下你的微信吗?”刘可小心翼翼地问。
江词一笑:“让林池推送给你,她有我的微信。”
林池搛菜的手微微一顿,坦白地说:“没了,删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过得去,除了江词和林池之间毫无交流之外,其他还过得去。曾有钱为显地主之谊,一大桌子塞了满满当当的菜,烤羊腿,烤串、生蚝、海鲜…能点的都点上,工作室里的人轮流敬江词酒,他推脱不了,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灌下的都是啤酒。
到最后,他直接被灌趴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曾有钱站起来东倒西歪,还嫌弃人家:“这酒量也太差了吧,8瓶啤酒干趴下,不行不行,没法混。”
林池今晚喝的不多,就一瓶啤酒,脸不红心不跳,她说:“怎么办,给他丢你家?”
曾有钱摆摆手:“不行,我还要回家给我儿子洗澡,照顾不了他,你看在座的几位,那个顺眼,你送谁家去。”
他们工作室7个人,除了刘可和林池两个女生之外,其他五个都是老爷们,不屑于带个男人回家,刘可的眼睛闪着光。
林池想了想,对曾有钱说:“叫个代价,先送我俩回家。”
曾有钱比了个“ok”。
江词的酒品还不错,喝醉了酒不吵不闹,就呼呼睡,这点林池还是挺满意的,比曾有钱强,他一喝醉就喜欢抱着人哭。酒品太差,太恶劣。
走到家门口,林池才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看了眼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肩上的江词。
她叹了口气,算了吧,反正他睡着了。
她租的公寓是一室一厅,虽小,但是五脏俱全,她一个人住完全够用。
推开门,就是客厅,沙发上丢满了睡衣、内衣、书籍,还有喝过的啤酒瓶,茶几上摆满了泡面盒、护肤品、零食袋,还有啃过的半个西瓜。
脏乱差,她自己都没眼望。
她将江词丢在卧室床上,就开始收拾客厅。客厅到卧室的隔音效果差,她尽量的轻手轻脚收拾。偶尔碰掉个瓶子发出哐当一声,很怕惊醒了他。
少年时的江词如果睡不好,被吵醒的话脾气会特别的暴躁,会生气,会发火,会连着一个星期不理她。想到这儿,她苦涩的摇了摇头。
忙完这些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困,甚至情绪还在亢奋中。
她住在十二楼,还有独立的小阳台,坐在阳台举目望着这个城市的星星灯火,微风吹拂脸面。这一刻,世界安静的只剩下她自己。这是整天里最为放松的时刻。以前夜里失眠的时候,她就习惯性掂着一瓶酒,坐在阳台吹着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城市。
人生的意思是什么?活了近乎30年的她,不知道。这些年她读过很多书,也去过很多地方,她像世间的一粒浮尘,飘飘荡荡,居无定所。
如果哪天她这粒微尘消失于世间,会有人在乎吗?她想了想,应该还是有的。
“不睡觉,在这偷喝酒?”有声音在身后倏然响起。
林池回头,看了他一眼:“酒醒了?”
“嗯。”江词挨着她身旁,坐下:“你不困?”
“睡不着。”她仰头,又灌了一口。
江词忍不住多嘴:“身体不好,少喝点酒。”
林池没有立即答话,而是过了会,突然冒出一句:“医生就是烦,最爱说教。”
江词侧着脸看她,她的脸与以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她的皮肤依旧的白皙,漂亮的眉形,脸小,高鼻梁,不是那种一眼惊艳,但是属于耐看型。
她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变得陌生,变得疏离。
“世间微尘里,吾宁爱与憎,听过没?”她说。
他挑了下眉:“李商隐的北青萝。”
“学霸就是学霸,随便说句诗就知道是谁作的。”她微微一笑:“我很喜欢这句,总是用来勉力自己。”
他看着她,没说话。
“喝酒吗?我请你哦。”她说。
“不喝了,今天喝的够多。”他拒绝道。
她抿了抿嘴,最后说句:“医生就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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