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林萍往窗户外一瞧，顾升平和顾荣东骑着自行车过来帮他们搬家了，正在门外和李向阳李德厚父子俩聊天呢。

        李向阳现在一看到顾升平这小子就有点不得劲儿。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闺女已经在人家怀里舒服得眯眯眼了。

        小皓凝现在已经四个月了，虽说身子还很软，但已经可以自己翻身了。平时还会自己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时不时给爷爷奶奶爹爹娘亲表演一个翻身，逗得大家哈哈直笑。

        好久不见顾升平，小皓凝小手使劲挥着，咧着嘴巴笑得开心，小脸蛋白里透红，又被奶奶穿上了新做的小花袄子，戴着一定同样款式的小花帽子，跟年画娃娃一样好看。

        顾升平心里也开心，他抿着唇对小皓凝说：“安安早上好，我和我爸爸来帮你们搬家了，以后咱们就是邻居，有事要互相照应。”

        小孩子哪听得懂这段话，小皓凝也不管人家说了啥，就是冲着人家萌萌地笑。

        顾荣东和李向阳看着这俩小孩在一起时和谐的样子，一个欣慰，一个生气。顾荣东自然是欣慰的那个，他告诉李向阳：“今天一早就把我叫起来了，这家伙心里惦记着你们今天搬家，非得叫我过来帮忙。”

        厂长亲自过来帮忙，李向阳哪敢摆脸色，再说了，他娘打算把自留地的菜割了带走，一辆自行车还真放不下，两辆倒是勉强可以。李向阳感激地握着顾荣东的手：“多谢厂长，我家这些物什，一车真是放不下，还好你们来了。”

        顾荣东哈哈直笑：“你小子，跟我说这些场面话，我都不习惯了。”

        两人都笑起来，李向阳领着顾荣东进去，俩孩子就放他们在外面玩。反正今天出了太阳，倒也不是很冷，乡下人都互相认识，不会出什么差错。

        俩孩子长得好看穿的干净，周围一圈跟着爹娘来看热闹的小崽子们羡慕得不行。看着顾荣东和李向阳走进屋子里搬东西，一群小孩才过来和顾升平说话。

        “喂，你是城里来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开口问他。

        顾升平对其他小孩倒是没有什么表情，良好的教养让他不能忽视别人的问话，于是严谨地回答人家：“不是，是公社来的。”

        “公社来的不就是城里来的？有什么区别？”大家好奇地问。

        “原则上说，我们现在就在公社里，所以公社不是城里。”顾升平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皓凝，生怕她被小孩子们挤到，“抱歉，我要照顾小孩子，就不和你们聊天了。”

        “这不是李家那小孙女吗？你干嘛要帮他们带孩子？你们是亲戚吗？”

        “不是，我和她的爸爸是朋友，我是来帮他们搬家的。”顾升平自认是和李向阳一辈的，看着这群小孩子，自然而然用了长辈的语气。他营养补充得好，和乡下这群营养不良的孩子站在一起，确实高挑得像个大人了。

        “爸爸？”乡下人都不兴叫爸爸，都是管着叫爹的，刚听到这个称呼，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顾升平解释：“我们那边叫爸爸，你们这边应该是叫爹。”

        明明没说什么奇怪的话，但这话本身听着就不太对劲，几个小孩都噗嗤噗嗤笑起来。顾升平不解：“你们笑什么？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小孩子摇头，想说出个对错来，却又想不出来有什么错。最后只好邀请顾升平和他们一起玩：“我们现在要去山上抓野兔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山上可好玩了！”

        像是为了证明山上有多好玩，几个小孩子你一嘴我一嘴地形容山上的东西像什么，又说山上有多少东西，说得顾升平心生向往。

        顾升平虽说是已经读过高中了，但他才九岁，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读了很多书的小孩。从小就没什么朋友的他其实很想去，但看着怀里的小皓凝，顾升平还是很有责任心地说不。

        “我是安安的叔叔，现在他的爸爸妈妈没有空照顾她，我应该替他们好好照顾安安，下次如果还来大队，我就和你们一起去山上看看都有什么好东西。”

        几个小孩都很明事理，跟着大孩子一溜串地上山了。顾升平抱着小皓凝进屋，大人们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李向阳：“小顾，把安安给我吧。辛苦你了。”

        顾升平拒绝：“安安会哭。”前几次大家一从他怀里把小皓凝抱走，小姑娘就会委屈地掉眼泪珠子，顾升平每次都看得心疼。

        李向阳脸又黑了，林萍把人拽到一边去说了一通：“人家好心帮咱们照顾闺女呢，你干嘛给人摆脸色！人欠咱的？再说了，人家还小，哪有你想这么多！”

        李向阳委屈：“顾升平他都上高中了！他还小？我都怀疑他是故意过来抢我闺女的！”

        林萍好气又好笑：“上了高中那也是小，人家就是聪明，又不是年纪大，在我这就是小孩子。”

        李向阳：“完了完了，这家伙不仅抢走了我的闺女，还抢走了我的媳妇儿……”

        林萍：“搁一边唱戏去，别玷污了我的眼睛！”

        李向阳：……

        搬家东西还是不少，为了省空间，赵美菊把之前剩下的瓜子给来关心自家的乡亲分了。就这样，除了顾荣东和李向阳车上的那些东西外，每个大人手上都拎着些东西。这样一来，小皓凝还真得拜托顾升平照顾。

        赵美菊不好意思：“这样成不，升平也还小……”

        顾荣东笑着说：“哪小了，升平都九岁了，大队上九岁的孩子都可以下地帮忙了，照顾妹妹算什么事儿？”

        顾升平皱眉：“不是妹妹，安安要叫我叔叔……”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顾荣东和李向阳骑着车先走一步，其他人则是拿着东西慢慢走。等顾荣东和李向阳送完一车东西回来接他们的时候，几人正走到半路。商量之后，李向阳载着东西先回去，顾荣东则是载着顾升平和小皓凝回去。

        折腾了大半天才到家。李德厚和赵美菊还是第一次见这房子，李德厚没啥反应，赵美菊已经高兴地合不拢嘴了。林萍拉着她到处晃悠。

        “娘，这个房间是给你和爹睡的，出来就有厕所，半夜起夜就方便多了，不用特意打煤灯，楼上还有灶台，咱们可以回大队山上拾柴火来烧，不用像城里人一样买煤，不过还是备一点得好，以防万一……这间是个小房间，打算先给安安睡着，反正她人小，房间也不用太大……”

        本来赵美菊还听得满心欢喜，听到这就忍不住说她：“怎么能给安安小房间睡着？以后安安不会长大吗？东西堆得下？别说她长大了，现在东西都满屋都是。她的小椅子小桌子小床，还有那么些衣服，你爹还给她弄了好一些玩具，哪个不占地方。给她折腾个大屋子都指不定放不下呢！干什么委屈我们安安？家里又不是没屋子！”

        林萍忙应好，又带着赵美菊去逛别的地方。李德厚则是默默地自个儿上了顶楼，看着偌大的天台，他这个一向稳重的人也忍不住表达了喜欢。

        搬家这个日子是挑出来的吉日，赵美菊为了庆祝这个好日子，特意给大家准备了几道硬菜，天还没黑就开始折腾了。楼上楼下都有灶台的好处，就是楼上煮着饭，楼下还能温着水，怎么都不会让手头闲下去，缺点就是得楼上楼下得跑，有点累人。

        赵美菊打发李向阳出去买了一条鱼回来，自个儿在家准备给鸡拔毛。今天搬家，赵正才也送了一筐海鲜过来。说来也奇怪，他们上次去赶海明明收获颇丰，惹得赵家成和赵立业天天都偷摸着去赶海，却一次都没有再像上次那么收获得盆满锅满。

        赵美菊不知道这些事，把所有海鲜全都码到蒸笼上上锅蒸，然后就开始处理李向芯送过来的鸡。这次搬家本来她也要过来帮忙的，倒是家里俩小的生病了，没能走得开，只能提前送只鸡过来作为爹娘弟弟乔迁的礼。

        等鸡毛都拔完了，鱼也买回来了。赵美菊三两下把鱼处理好，海鲜也蒸红了。

        林萍帮着烧火，新家的灶是空气灶，底下通着气，上面的火就烧的旺，连赵美菊都忍不住惊叹：“这灶好，火得劲儿。”

        大火烧锅，等锅热了用一块肥猪肉在锅里抹一圈，就当下油了。锅热，油水滋滋地冒，赵美菊往锅里倒了半锅热水，给鸡过一遍水，等鸡皮变色就捞出来，剁出一半放在楼下的锅里熬汤。这时水里已经带上了鸡汤味，再下豆芽、小青菜、茼蒿，把菜烫熟盘在碗底。鱼头和鱼身分开，鱼头随意放蒸笼里一蒸，鱼身则是片成鱼片，裹上粉往重新烧开的热水里一滑，水开十几秒就盛出来，摆在刚刚那盆素菜上边。

        洗锅，热锅，下油，放上一大把葱和香菜炸出香油，再下一大把辣椒一炝锅，香气腾腾地冒了出来，得亏他们这是在顶楼，油烟又是往头顶上走，不然真得熏得整栋楼食不下咽。煸出底料分两半，一半铺在鱼片上边，淋上热汤热油，撒上葱花和芝麻，一道水煮鱼片就成了。

        另一半还在锅里，把刚刚蒸出来的螃蟹回锅一炒，再放上自家打的米糕，粘稠稠地烩一锅，香辣蟹也完事了。蒸好的鱼头下锅，淋上自家酿的各种酱，不用放盐就有滋味，再盖上泡椒泡萝卜焖一会儿，剁椒鱼头也能上桌了。

        剩下的半只鸡剁成鸡丁，考虑到壶山公社这边没几个人能吃辣，赵美菊就没做辣子鸡丁，而是把大葱、洋葱、土豆、青椒这些配菜也剁成丁，下锅一翻炒，淋上老酱，出锅。

        把柴火从灶里抽出来，剩些炭火在里头，锅里盛着鸡汤，这是要为小皓凝做些鸡汤糊糊吃呢。小皓凝原本都是喝母乳的，也从不挑食，不知道是不是小家伙每天都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被香味引得不行，赵美菊不做点辅食都不喝奶啦！

        赵美菊口头上嫌弃孙女：“这好命婆娘还挑嘴呢，谁家娘奶有你娘这么够哦？还不吃，小家伙真该饿两顿……”手头上却做辅食做的勤快，嘴角扬起的笑容都下不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乖孙爱吃自己做的饭！

        饭都齐了，她就走进阁楼趴在楼梯扶手上往下一喊：“开饭了——”

        楼上楼下就是这么不好，吃个饭都得喊来喊去。赵美菊吼了一嗓子，愣是没人听见，只好打发林萍下去叫人。没过一会儿，李向阳、李德厚、林萍和被邀请来一起吃饭的顾家三口人就齐齐上来了。

        冬天天黑得早，灶火确是能照亮一圈地方。赵美菊新奇地试着按了按棚子边的电灯线，啪的一声，头顶的灯泡就亮了。

        赵美菊感慨：“要是村里也能通电就好了。这玩意儿真是好东西、好发明！”

        冬天冷，但天台上有灶台，又特意围了一圈棚子，几人竟然丝毫没察觉到冷意。顾荣东往摆的满当当的餐桌上一瞧，当下就愣住了。剁椒鱼头、水煮鱼片、大虾、香辣蟹、大盘鸡……数了数，加上汤竟然有六七个菜，还道道都有肉！

        顾荣东冷汗都下来了：“叔叔婶子，这菜也太丰盛了，我哪有脸拖家带口吃这么些个好东西，我看我们还是回去自个儿做饭吃吧……”

        李向阳打断他：“东哥这是哪的话？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都没休息，还去帮我们搬家，不然就我们几个人一辆车的还真的够呛，指不定到现在还在收拾呢。今天这顿饭你必须得吃，不吃就是看不起我们李家了！再说了，我们也没特意为你们煮大鱼大肉的，我们家平时吃的上面就不亏嘴，东哥别有心理负担，吃着就是！”

        顾荣东的媳妇儿方雅是个落落大方的，虽然今天第一次见，但和赵美菊、林萍特别谈的来，当下就带着顾升平坐下：“那今天就盛婶子和萍妹的福气了！能吃上这么一顿好菜好饭，估计以后我俩老顾小顾以后都看不上我做的了……我先祝各位乔迁大喜了，以后咱就是邻居，有事互相照应！”

        “好好好！以后咱们可要多来往，别拘谨那些旁的！”

        他们这边，主人家都是要先招呼客人落座的，等三人都坐下了，李向阳一行人才各自找位置坐。菜好吃人也好玩，这顿饭吃得可以算得上宾主尽欢。

        大人们热闹着，小皓凝也小手扑腾扑腾地，被娘抱着飞进奶奶的怀里，要吃香喷喷的鸡汤糊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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