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顾升平这一抱，小皓凝就不让人撒手了。李向阳和林萍一要抱她回家，小皓凝就憋着嘴要哭不哭的。

        林萍好笑道：“这丫头，小小年纪就学会装可怜了！”

        顾升平一本正紧地替妹妹解释：“安安不是装可怜，安安是很可爱！您怎么舍得安安哭呢？”

        说着，顾升平期待地看着自家父亲：“爸，我可以把安安留在家里吗？安安喜欢我，她不想回家。”

        他少年老成，几乎不曾这么孩子气过，顾荣东心里一软。但这孩子确实不能说抱回家就抱回家啊……没看人家亲爹脸色已经黑了吗？

        最后还是李向阳强硬地把小皓凝抱走，头也不回地直接下楼，才算是把闺女从顾升平怀里正式抢回来。

        小皓凝原本还想哭呢，结果爹爹跑的太快，她的眼前被一堆风景迷住了，早就不记得自己要哭了。她开心地拍拍爹的脸，嗷嗷叫了两声。

        李向阳回去的路上都还在吃顾升平的醋：“要不这房子不买了吧，顾升平那家伙，年纪小心眼倒是不少，我怕住了过去，以后闺女就直接是别人家的闺女了。”

        林萍客观地描述：“以后反正也是要嫁人的啊，你就当提前演练一遍。”

        李向阳自行车踩得飞快：“我不听！”

        去看了房子，回家肯定是晚了。赵美菊和李德厚和之前他们第一次去做生意一样站在山口等他们，一见到人立马冲过来抱走小皓凝。小家伙见到熟悉的奶奶和爷爷，立马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惹人疼爱得很。

        赵美菊一边哄乖孙，一边数落自家儿子：“这么大人了做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知道带着安安得早点回家啊？安安肚子饿了拉了臭了你在外面给他折腾？也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你俩人在外面晚回来就算了，带着安安就别这么晚，我和你爹心里慌得，饭都吃不下！”

        李向阳自知理亏，认错态度良好：“娘，我错了娘，下次带着安安和媳妇儿一定早回来！”

        林萍挽着婆婆的手撒娇：“娘～别生气，下次我们一定有分寸。”

        对着儿媳妇，赵美菊一向是和蔼可亲的：“你是个有分寸的，我知道。这不是还有个泼皮猴子在这呢吗？就怕他带着你们到处乱逛都不着家！”

        李向阳：……

        一家五口人漫步在黄昏的山村小路上，说说笑笑地往回走。路上遇到的乡亲们大多都是吃完晚饭出来溜达溜达的，他们这边，就算农忙也是准时下工吃饭的，才不管日头是长还是短呢。

        家里今天的晚饭很是丰盛。大概是有俩人要下地上工，桌面上基本都是荤菜。一道是肉沫豆腐，一道是红烧肉，另外还有一道汤，赵美菊用李向阳带回来的鲜猪肉打了些肉泥，和粉揉成肉丸，配上青瓜丝和豆腐煮成一道汤。红烧肉软软嫩嫩，香气扑鼻，一吃满嘴油，心里满满的满足感。肉沫豆腐鲜甜适中，吃在嘴巴里仿佛有人在舌尖上打井，让人一口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能吃饭的人一口气都吃了两三碗。

        就在大家吃饱喝足躺在竹椅上昏昏欲睡时，李向阳默默坐直了身体，轻声说：“爹，娘，我想在公社上买套房子。”

        李德厚睡意一下子没了：“你小子说什么？”

        李向阳：“我想买套房子，已经和人家说好了，明天给钱顺带过户。”

        赵美菊抄起扫帚就打了过来：“你个泼皮说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李向阳在宽敞的客室里上蹿下跳躲开赵美菊的暴打：“娘，娘，别激动，你听我说！这不是之前就和您和爹商量过了吗，家里有资产最好不过了，我瞅着那里房子正好，那我买了不就合适得很吗？”

        李德厚默默把房门关上，避免这母子俩的大嗓门嚷得全天下都知道这件不光彩的事，同时避免李向阳逃过赵美菊的毒打。赵美菊那些扫帚经过林萍的时候，还好声好气地提醒林萍抱着小皓凝走远点，别被她误伤到。

        林萍听话地抱着闺女走到一边，下一秒，赵美菊的扫帚从她手中飞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完美地砸中李向阳慌不择路的屁股，而赵美菊随机赶来，提留着李向阳的领子就开始大骂：“你小子败家啊！你才挣了几天钱？你是成大款了还是发大财了？你就那几个积蓄，不留着周转你那小破生意呢就想着飞啊？买房子？咱家这么小容不下你这么大一坨屎了是吧？”

        李向阳被打得嗷嗷直叫：“娘耶，轻一点成不？亲娘耶，疼啊！”

        赵美菊手下力气小了几分，嘴上毫不心疼：“疼？你还知道疼？花那钱你咋不知道心疼？不是说你厂里要分房的吗？你买这房花这冤枉钱干什么？不能等一阵吗？！赶着投胎都没你这么死乞白赖的！”

        打了好一会儿，赵美菊才收手。李向阳委委屈屈地蹲在墙角，哀怨地看着林萍，满脸都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林萍受不住自家男人这么委屈的表情，帮着解释：“娘，买房子是我和阳哥一起做的决定。现在房子不贵，咱攒点钱就能买的起，为啥不买着呢？以后说不定还能用更多的钱卖给别人呢，这不就赚回来了？”

        赵美菊虽然疼林萍，但对这话却表示不信任：“哪那么容易啊萍儿，如果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事情，别人咋就想不到捏？房子还不贵呢？公社里一个房子少说都得五六百，咱家起这农村土房子就得小四百了，再折腾这些物件，哪个不值钱，这都够我们生活好一阵子了。现在这情况，谁知道明天会发生点啥啊？有钱就花那没钱咋整？以后不用过日子啦？”

        林萍心想可不就有人想到去干房地产吗，以后的房子可比现在的贵得多得多得多，能买早买是最好的事了。但对着赵美菊哪能说这些，只好把李向阳之前那一套说法拿出来。

        别说，不愧是母子，对于李向阳“以后人多，就需要很多房子，房子难买就变得贵”这一套说法倒是表示信服。她松了口：“成吧。你们这一辈成天一套一套的，干啥都有自己的道理，我们这些老东西就不折腾你们了。”

        李向阳不敢置信：“这还叫不折腾？”他指着自己秀气的脸上被扫帚扫出来的细小痕迹，“我都破相了！”

        赵美菊：“别给我蹬鼻子上脸！瞅你个熊样还真有熊心豹子胆，话都能冲我甩了！”

        “那你这买了房，厂子里还会给你们分房子吗？”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德厚突然问起。

        李向阳从墙角里站起来，扫了扫屁股上的土：“分，怎么不分。人家又不知道我们买了房，到时候不分我们可不成，大不了去闹一顿呗！”

        他说的轻松，李德厚却想的周全一些：“别老这么孩子气，能好好说话就别闹腾，以后又不是不在厂里上班了。”

        李向阳在爹面前还是不敢嬉皮笑脸的：“我和卖房子的那个商量过了，到时候就说咱是远房亲戚，他有事离开，这房子是他让咱们去住着帮忙暖房的，等他走个两三年的，谁还记得咱们为啥住进去，到时候就说咱已经办好过户，他后面就不回来了。”这年头的房子不能私下买卖，但却能转让、赠送。

        李德厚点头。

        第二天，李向阳和林萍分别行动，林萍开车送货去，李向阳也是骑着自行车带上叶先生去办过户手续。这年头，县里的房子不清楚手续，公社里的手续是走的真快，一天的功夫下来，各种介绍信、单位证明就办好了。拿着崭新的房产证，李向阳心头一阵滚烫，恨不得当即就住进新房子里。

        叶先生承诺会在三天内搬出去，事实上，他早就把自家要搬走的东西搬得差不多，就差一些衣服和锅碗瓢盆没搬了，其他木头竹子打的家具都留在这儿，全都送给了李向阳，这就包括了厨房的大柜子，大桌子和八把藤椅，客厅的小茶几和红木长凳，每张房间里的衣柜和床……

        这个为李向阳省下了一大笔钱。等叶先生搬出去后，他悄摸着换了把门锁，钥匙配了五根，家里大人一人一根，还有一根放在李向芯那里备用。除了换锁，他还和林萍抽出一个轮休的时间过来把这边打扫了一番，用最后的钱把全套日常用品都买了放在公社的家里。

        等家布置得差不多了，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李向阳买房前攒了快六百块钱，买房去了五百，后期各种小东西买了一堆，现在一分不剩。

        好在，就在他一穷莫展的时候，机械厂发工资啦！

        说来也是巧，离林萍自告奋勇来机械厂应聘司机，到他们买房子，竟然也不过是一个月的事情。司机的工资比正常坐班高一些，李向阳和林萍各拿了四十二块钱，凑了二十交给赵美菊作养老钱，小夫妻俩还另外交了二十块钱的伙食费。这样一来，刚发的工资又只剩下了四十四块钱。

        就这点钱，能做什么生意呢？李向阳和林萍陷入了沉思。

        小夫妻俩为了钱发愁的时候，老夫妻两人也在乡下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双抢，抢种完晚稻之后，又要着手把晚稻加工成稻米，一大堆工作都做不完。这些忙完了之后，各家各户自留地上的作物也都成熟了，该秋收了。李家自留地种的都是菜，土豆地瓜没多少，秋收倒是不忙。

        但不忙自留地，还得忙山茶子的采摘呢！他们这片地环山，当初不知道谁安排的种山茶树，他们大队每年除了要交够水稻的指标，还得上交茶子榨出来的油。除了山茶树，兴元大队自个儿还需要摘漫山遍野的秋茶。茶叶摘下来还得炒、晒，一道道工序走下来，又到了晚稻收割的时候。

        等晚饭收割完，一年的农活算是到头了，虽然大家还有各自的自留地要忙活，但再要开始全大队一起农忙，那就是明年种早稻的时候了。

        这不，晚稻一收割完，大队上分了粮食，李家人就打算挑个好日子，搬新家啦！

        由于李向阳已经在新家折腾了好一些东西，大家伙只要把自己的衣服和厨房灶台上那些东西搬到新家就可以。已经冬天了，大家的衣服都厚得很，但架不住穷，每个人能有两件体面衣服就不少了，所以李向阳随便一打包，一辆自行车放上全家的行李都还游刃有余得很。

        大队上早就听到消息了，说李家在公社上有个亲戚，最近要去外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就让李家人都去他公社里的大房子住着。人家房子里啥都有，家里都不需要带什么去，人过去就成！这消息自打传出来，那就可真就是在大队上传了个遍！李家搬家这一天，好些个人都过来瞧呢！

        七大姑八大婶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能吵死个人。一个问赵美菊今年过年还回不回来过，另一个问以后李家是不是就都是城里人了，还有的惦记着李家那些自留地，“好心”地说要帮赵美菊看着地呢！

        赵美菊白眼一番，提起镰刀就往外走：“回！怎么不回，出去了我就不是这的人了？就这几步路的距离，平时我都能溜达回来散步呢！地里那点东西就不劳各位惦记了，我男人每天还要回大队上干活呢，到时候我和他一道回来，顺道就能拾掇了。”

        话一说完，赵美菊就去后院自留地那儿割菜去了。她家这地分配得好，紧挨着，也没和别人置换，倒是方便得很。林萍在厨房里收拾那些柴盐酱醋的，公社那个家里可没有这个。人们怕赵美菊，可不怕林萍这个外来的新媳妇。有眼热的那些个人见着只有她一个人，男人们都在外面，不免说些酸话。

        “呦，还以为李家得势了呢！不过就是过去帮人看门的，还这么大阵仗全都过去，也不怕人家回来见他们一家好几口都搁那吃喝拉撒生不生气！”

        “反正还会回来的，收拾那些有啥用？”

        林萍充耳不闻，她有自知之明得很，自己才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呢，乡下娘们撕起来，那威力震慑整个大队！

        就在林萍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时，门外传来顾升平热切的呼唤声。

        “阳哥！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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