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晚上，赵美菊用特意留下来的猪蹄炖了黄豆，焖了黄豆猪蹄汤给林萍吃，好下奶。想了想，还是把其中一个炖的特别烂的猪蹄单独提出来，把肉从骨头上顺滑地剥下，撒上青花椒、酱油和小米辣，淋上一点点热油，香气四溢！再用家里种的尖椒切成细丝炒最后一点八爪鱼，割了一点点咸肉和野菜剁成馅料，包成饺子，做成生煎。最后特意为家里两个男的煎了个大饼，也算是把最后一点面粉也用光了。

        主食是温在后灶的地瓜粥，地瓜切的小小块，甜味弥散入地瓜粥里，香味扑鼻。

        大家围坐在桌子前面狼吞虎咽。林萍有的时候也觉得奇怪，明明婆婆的厨艺都是自己一点点用口头上的语言指导出来的，自己怎么就做不出婆婆这种色香味俱全的好吃的呢？这不，大家每次吃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停都停不下来！

        吃过饭，家里人的闲聊时间。林萍已经觉得自己出了月子了，于是非常主动地把碗筷收拾好，等把厨房和桌子都整理好了，林萍才出来坐在旁边。

        她想到顾升平的“提点”，问李向阳：“阳哥，小顾说你们厂子招司机？不看学历是不？”

        李向阳坐得歪七扭八：“媳妇儿，你该不会想去当司机吧？”

        这话一出，两老人家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小皓凝在爷爷奶奶的怀抱里扑腾着，也不解地看着自家娘亲。

        林萍：“我是有这个想法，而且之前阳哥不是说，夫妻俩双职工的话，下次分房优先安排吗？面积都能大一些！”

        “分房？”赵美菊看不得李向阳坐没坐样的那得性，踢了他一脚：“啥时候的事，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没往家里说！”

        “诶不是，”李向阳赶紧坐好，讨好地冲林萍和赵美菊笑笑，“是有分房这么件事儿。就媳妇儿你生安安那天，领导透了点口风，有这么个意思。但房子还没开始建呢，这都七月多了，今年可不一定能开始盖，更别提分房的事儿了，媳妇儿又刚生，我哪有心思跟你们讨论这个呀！”

        “你领导有说分房是怎么个分法？两夫妻能优先？还能多分？”

        李向阳：“那哪成啊？我领导也没说个仔细，就是囫囵提了一嘴。我估摸着这意思，也就是两夫妻可以分，只有一个人在厂里的，可以自己掏点钱按成本价买。”

        李德厚皱眉：“说话谨慎些，这年头，哪有私人买卖！”

        李向阳：“哎呦爹，这不是在家里吗，在外面您儿子可小心着呢！况且啊，咱这是厂里牵头搞的，哪里能出问题，好多厂子都是这样的哩！”

        “哦对了，媳妇儿，”他扭头，“你真想要去当司机？别的岗位都有学徒工，这司机可没有，一上手就得上路开的，而且新人常常被派出去跑长途，中间又没地儿上个厕所，你这么爱干净整洁，哪能受得了那个！”他倒不是担心林萍不会开车……

        咦，他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媳妇儿，你会开车！！跟谁学的？！”

        李向阳一句话里有好多语气词，要不是看他白白净净长得好看又是自己亲生的，赵美菊早就忍不住打他一顿了。“人不会能开这个口？你当萍儿跟你似的脸皮比墙厚？我看当初他们砌墙的时候就该把你也塞进去，好歹还能牢靠些，哪里像现在这么不着调。”

        李向阳委委屈屈：“娘……”

        赵美菊翻了个白眼。

        林萍无视了李向阳的撒娇，很认真地发表自己的看法。“阳哥，我是会开车的。很早之前就和别人学过，就是有些日子没开了，手有些生，应该跑两趟就成。你也知道咱家……比较擅长搞些吃食……”李家人皆一顿，“但是咱家只有你和爹加起来四十多的工资，哪里够咱俩这么吃法的？我和娘下地也挣不了几个工分，虽说爹也有工分，那也只够咱家分粮的时候不至于欠大队的。如果我也能当上工人，多一个人有工资，那咱家的日子不就更宽松些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赵美菊斟酌着开口，“但是萍儿啊，家里虽然不宽松，但也不算紧巴。我和你爹也不是那种没打算的人儿，向阳他姐嫁出去的时候家里积蓄虽然空了，但这一年半来，也还剩不少，咱家才敢这么吃的。你不用操心钱的事儿，这不，你还能做木工补贴补贴呢。”

        李德厚：“另一个，我之前见过别人跑过司机的，那大多都是男人，开车送完货还得帮忙卸货，萍儿你一个妇道人家，哪值当去受这种苦？再说，能安全送货已经算好了，他们跑长途的时候，经常碰到拦车打劫的，你一个人怎么应付？钱是小事，人才是大事啊！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让向阳怎么办？让安安怎么办？”

        两老人家考虑得很周全，林萍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其实这些我都想过了，现在厂子一般不会让一个人跑长途，肯定得两个人换着来开车，车上如果有另一个人，我就安全多了。而且，我主要是希望手里钱多一些，到时候厂里分房，用成本价再买一套，以后给安安当嫁妆。”

        李向阳：“……媳妇，咱能别想那么长远不？”

        赵美菊和李德厚对视一眼，虽然不赞成林萍的决定，但还是应该把决定权留给夫妻俩。“我们两都是老头子了，不一定能理解你们这辈人的想法，你们夫妻俩有商有量的，这件事给它处理好就成，我和你爹没有意见。”

        林萍感激地看着赵美菊：“娘，您真好。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像您和爹一样对我这么好的人，还一直为我考虑……”

        赵美菊被她弄得不好意思：“瞅瞅你，这么大人了，还整这一套！”

        李向阳看着婆媳间的互动，突然拍桌而起：“成了！媳妇，我和你一起去开车！”

        林萍讶异：“阳哥？”

        “你一个女的，自己跑车我肯定不放心，让别人和你搭档，我就更不放心了，我媳妇这么好看，万一被人勾搭走了，我上哪再找这么好的媳妇去！陪！我必须陪你！”

        “阳哥，你真好！”林萍两眼亮晶晶。

        “嘻嘻嘻，媳妇儿，你也好！”

        李德厚：……

        赵美菊：……

        至于小皓凝，正呆萌地看着爸妈摇花手呢！

        第二天一早，林萍就匆匆起床和李向阳赶往公社上的机械厂询问司机的事情。赵美菊则是把自己挪到了西屋，和小皓凝一起再睡个回笼觉。

        林萍是个有想法的。她不知道从哪搬了两块大石头到西屋的仓库里，整天捣鼓来捣鼓去，最后竟然整出了点名堂。小皓凝喝奶的时间不固定，她自己买了材料回来整了几个奶瓶，平时涨奶的时候就把奶挤到瓶子里放着。然后拿把刀在大石头那边削啊削，削出一点石头屑，放在装满水的盆子里，水竟然就变凉了！用来放奶瓶，保准奶在这大热天的也能保证一天之内不会坏。

        小皓凝要喝奶的时候，只要把奶用热水烫烫就成，方便得很，这也是林萍敢提出去跑司机的一个原因。不然这奶孩子可真算是件麻烦事！

        傍晚，林萍和李向阳才紧赶慢赶地走回家。一进门，林萍就激动地抱着赵美菊：“娘！这事儿成了！以后我也是有工作的正经工人了！”

        赵美菊听着也开心得很：“快跟娘说说！”

        “我和阳哥早上到厂子里的时候，吓我一跳……”

        原来，林萍今天去机械厂的时候，有个新招的司机正在倒车，倒车的时候没倒好，差点把路边放的货给一骨碌碾过去了，碾到货赔点钱就算了，真正吓人的是当时车屁股后面还站着几个厂领导哩！那场景，简直把在座的各位都吓得半死。

        几个老司机都跑长途去了，厂子里就剩下这个新手，原本以为拉到县里也不算老大难的事儿，当天就可以来回，没想到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差点把领导气得让他当场走人。

        也不怪机械厂招不到好的司机，这年头，压根是连司机都难招啊！大家本来就没几个摸过车子，更别提开车了，原本以为随便招一个还能撑一阵子，没想到连一会儿都撑不了。

        厂长，也就是顾升平的爸爸顾荣东，早些年是在北京见过世面开过车的。正当他打算自己救场时，林萍跃跃欲试地凑到跟前。

        “同志您好！请问咱厂子是不是正在招司机啊？您看看我成不？”

        顾荣东打眼一瞧，呦吼，是个女人。这也算是稀奇事了，这年头，还没见过女人会开车呢！他心里怀疑，语气却没让人不舒服：“同志你好，我们这是招司机呢，是……是你要应聘？”

        林萍指了指前面被停的七扭八歪的车，挽起了袖子：“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顾荣东看着女人身旁疯狂冲他眨眼睛的李向阳，有了几分兴趣：“成，你试试。”

        等林萍利落地爬上车，李向阳才走到顾荣东面前，扬着自信得意骄傲的脸介绍：“厂长，这我媳妇儿，您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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