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孤鸟与风

神无月见哼着歌出了警校大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了口袋里的烟，叼在嘴里也没点燃。

        琴酒至少还有伏特加，而他——格林纳达——组织知名孤狼——没搭档没手下，四把手当得不如狗，去组织据点还得靠打车。

        身为一个犯罪组织派往红方的卧底，他过得也太寒碜了。

        这个冰冷的世界，果然只有身为atm机的琴酒和万能工具人伏特加，能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神无月见笑眯眯地给琴酒发骚扰短信，例行卖惨，试图让琴酒给他多报销点。

        [大哥，我打车回组织据点的钱可以报销吗？——grenada]

        神无月见曾在朗姆手下呆过，那家伙可比琴酒大方多了，不管是必要开销还是不必要开销，朗姆都会替他报销，对于他公费吃喝玩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琴酒不一样！

        这家伙认真地离谱，别说多报销了，哪怕多给个零头都像要他命一样，明明他自己也公费保养那宝贝车和宝贝枪，却不允许神无月见公费吃喝玩乐。

        太双标了！

        神无月见发出愤怒的谴责。

        不过有一说一，琴酒干的活确实多，堪称酒厂第一卷王。

        交易需要琴酒，杀叛徒需要琴酒，找卧底还需要琴酒，去红方卧底还……

        卧底就算了，恶人脸的警察有松田阵平一个就够了，再加个琴酒，得小心警察们风评被害。

        神无月见姑且算得上是第二卷王，每年的酒厂年终奖都默认发给他，至于年终奖为什么发给他这个第二卷王，是因为第一卷王不缺那点钱。

        神无月见过去还有过踹飞卧底卷走同事耗死boss自己上位做老大的想法，但见了琴酒的任务单后，他觉得自己没必要那么努力了。

        酒厂有一个干活的就够了，他可以快乐摸鱼啦！

        结果摸鱼还没开始，在狙掉一个目标后，神无月见接到了来自琴酒的电话。

        琴酒：“格林纳达，去警校卧底。”

        神无月见气炸了，恨不得提着太刀和琴酒这个强迫他加班工作的人打一架。

        不过后来架还是没打成，虽然加了工资，但减了报销额度，他等于一点好处都没捞到手。

        愤怒但拿琴酒无可奈何的神无月见，只好在组织四处造谣琴酒快秃了，同时因为担心对方报复自己，机智地拉黑了琴酒和伏特加的所有联系方式，刚刚才把他们放出来。

        [不可以，我们会来接你。——gin]

        琴酒回得很快，看上去并没有因为他之前造的谣生气。

        他不会是2g网吧？之前这事在组织传得沸沸扬扬，他还不知道？

        不过。

        神无月见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眼警校的大门，头上缓缓冒出问号。

        警校门口直接接人，你们犯罪分子这么勇吗？完全不担心铁窗泪是吧？

        [大哥，我在警校门口呢。——grenada]

        [附近小巷。——gin]

        神无月见看着琴酒发来的消息，瞳孔地震。

        这是琴酒吗？他被贝尔摩德夺舍了吗？还是真不知道我造谣他秃头这件事？该不会是伏特加学着琴酒的语气发的吧？

        他思索片刻，转身走向了警校边唯一没有监控的小巷子。

        琴酒那辆宝贝的保时捷356a就停在巷口。

        神无月见环顾四周，随后微笑着敲了敲车窗，顶着车内男人冰冷的眼神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啊，大哥。”

        “收起你那令人作呕的笑容，格林纳达。”琴酒冷哼一声，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你来的太晚了。”

        神无月见略带惆怅地调出聊天界面，展示给对方看：“我还以为大哥被人掉包了，说话这么温和。”

        伏特加看了眼聊天记录，又看了眼脸色低沉的琴酒，目光飘忽不定地发起询问：“朗姆说，你准备跳槽去他那里，真的假的？”

        果然，消息是伏特加发的。

        真是可怜的伏特加，要帮琴酒回消息，还要从他脸上看出他想说的话。

        神无月见笑道：“你猜啊，伏特加。”

        伏特加觉得一阵恶寒，每当格林纳达露出这种狐狸一样的笑容，那这个世界上就又有一个可怜崽要倒霉了。

        “我觉得你不会……”伏特加话才说一半，就被神无月见打断了。

        “有可能哦。”

        神无月见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伏特加，眼里满是戏谑和恶意。

        他用欢快的语气，说出了不得了的话：“我就是朗姆派的人哦。”

        “！”伏特加一惊。

        他知道格林纳达是个疯子，但没想到他疯到这种程度。

        当着琴酒大哥的面，承认自己跳槽去了朗姆那里……如果这不是在警校附近，那大哥一定会掏出枪对准他。

        不不不，哪怕是再警校周围，大哥也会动手的吧！

        虽然格林纳达经常迫害他，但也经常给他送小饼干，死了好像有点可惜……

        要不在大哥面前替他说说好话？好歹大家都是组织的人……

        短短几秒钟，伏特加笨笨的脑袋里想了无数东西，都准备替格林纳达哀悼了，结果琴酒只是冷冷地开口：“上车。”

        “无聊。”神无月见撇了撇嘴，打开了车门。

        伏特加呆呆地望着两位上司：“诶？”

        大哥这是准备把格林纳达带到荒郊野外去，然后一枪崩了他？

        “开车。”琴酒不耐烦地开口。

        伏特加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在心里同情格林纳达，一边启动汽车。

        “太无聊了。”神无月见双目无神地瘫在后座，“你简直太无趣了，琴酒。”

        “伏特加都信了，你连演都不愿演一下。”

        琴酒的手指缩了一下，一副不耐烦到想掏枪，但碍于场合不得不忍耐的样子。

        神无月见当然发现了这一点，更加得寸进尺起来：“呀嘞呀嘞，琴酒你熟读铳刀法了吗？如果你现在掏枪的话，我可以逮捕你的哦，毕竟这里是警校附近，而我是正义的伙伴，人民的警察呢。”

        琴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必要怀疑你，身为组织的四把手，你不会轻易站队。”

        而且朗姆没自己好看。

        琴酒敢笃定格林纳达不是朗姆派的人，不仅仅是因为对方身为组织四把手，轻易站队会出现问题，还因为格林纳达是个颜控。

        格林纳达是颜控这件事，在组织里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明明是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人，却偏偏要跟着他或贝尔摩德做任务，美其名曰省油费省饭钱，实际上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长得好看，格林纳达和他们一起做任务心情愉快。

        为了和琴酒单独出任务，格林纳达经常会给伏特加送小饼干小蛋糕之类的，让对方沉溺美食无法自拔，自己去偷家。

        这事儿全组织都知道，只有伏特加傻傻地以为，格林纳达是个大好人。

        之前被朗姆抓壮丁调去美国后，格林纳达每天都打电话骚扰琴酒，疯狂控诉朗姆的所作所为，哭诉自己有多难有多苦，为什么贝尔摩德不在美国，为什么活都得他干。

        一通废话停下来，格林纳达就是在抱怨美国分部没有长得好看的人。

        琴酒受不了对方这种没日没夜的骚扰，在组织选人去卧底时，第一个推荐了格林纳达。

        年龄符合背景干净，又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真实长相，于是格林纳达就这么被派了出去。

        被迫加班后气急败坏的格林纳达拉黑了琴酒和伏特加，就像失联了一样。

        说实在，琴酒对于被拉黑这件事，不仅不生气，还非常高兴，就连身边人经常用古怪的眼神看他，都不介意了。

        因为他终于清净了。

        谁能忍受一个像变态一样的人一天到晚骚扰自己？吃饭的时候会接到对方的电话，睡觉的时候会接到，做任务的时候会接到，甚至在洗澡的时候，格林纳达那个傻逼也给他打！

        要不是那阵子忙，琴酒早就提着枪去美国为民除害，除了这个格林纳达。

        神无月见眼睛一亮，又露出了狐狸一样的笑容：“琴酱！你这么信任我吗？我好感动！”

        琴酒冷漠地扭过头：“闭嘴，到目的地前都不许说话，不然扣你工资。”

        神无月见僵住了，他火速闭嘴，对着长期饭票琴酒先生讨好地笑了笑，乖巧地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笑话，他神无月见是这种不识好歹不分轻重的人吗？

        当然不是。一时的口舌之快顶多让他快乐一时，但足够的工资能让他快乐一辈子。

        他是那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当然是。为了能跟着贝尔摩德蹭吃蹭喝，他甚至可以献出自己的色相，表演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一个什么都懂的妇女之友。

        为了钱，神无月见甚至干过造谣琴酒和贝尔摩德有一腿事儿，不过事后被两个人轮流教训了一顿，给他塞了不少任务，省得他闲下来再去干这种缺德事。

        不过，自从神无月见去了警校后，他日渐散漫，像是进入了懈怠期，不再赶着去接任务卷同事，大有成为咸鱼王的趋势。

        虽然他越发散漫，但是那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推锅演戏的本事，是越发厉害了。

        对此，一代卷王琴酒感到不妙，其他人被怎么迫害都不关他什么事，但若是格林纳达开始搞事，第一个遭殃的绝对是他琴酒。

        最主要的是，无论怎么样，格林纳达都不能不干活。

        酒厂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脑子好使又不摸鱼划水的好工具人，不能被贝尔摩德那种吞金兽加神秘主义者带偏。

        如果神无月见知道琴酒的来意，那他死都不会跨出警校的大门，毕竟他现在的梦想，是做一只柔弱的咸鱼，偶尔做做文书工作，固定时间去雪莉那边检查身体，一切行动组的任务都与他无关。

        神无月见怀疑，琴酒是认为他和警察走得太近，有反水的可能性，想来试探试探他，如果他的同期对他影响大的话，琴酒会毫不留情地制造一个“事故”来杀死他们。

        回去还得把他们几个的信息藏严实点，他可不希望那些正义感爆棚的傻子因为他的原因被牵连进这些事中。

        神无月见微微皱眉，在心里不停地盘算。

        警校就像那花果山，里面就是一群猴，一群极其富有感染力的猴，认识他们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同化。

        他是不是也严重猴化了？不然琴酒怎么会来找他？

        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琴酒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也不能暴露那五个猴王——他的五位同期——的存在。

        神无月见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被不幸和幸运交织缠绕而成的东西。

        他出生于腐旧的封建家族，生长于贪欲和恶意之中。那些所谓的家人憎恶他又羡慕他，恐惧他又崇敬他。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从内里开始腐烂，却偏偏要将伤口掩盖，伪装出最正常最无害的模样。

        人们都说，蝴蝶停在身上会带来好运，可也有人不能接触蝴蝶身上的磷粉。

        神无月见恰恰是那个不能接触的人。

        围绕着神无月见的蝴蝶们，在给他带来幸福和温暖的同时，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加快了他的腐烂。

        那些家伙应该生长于阳光之下，远离他这种肮脏之物。

        神无月见收起脸上的笑，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绝对不能让琴酒察觉他们的存在。

        开车的伏特加瞟了一眼后座上的格林纳达，被对方眼里透出的冷漠和死寂吓得头皮发麻，赶紧收回了视线。

        好可怕好可怕。

        朗姆对格林纳达的评价果然没有出错。

        他将自己凌驾于规则之上，是一个麻木漠然的旁观者，一个无视一切的疯子。

        可怜的伏特加坐在驾驶位上，旁边是一个制冷机器，后边是一个人型厉鬼。

        夹在冰冷和阴森中的伏特加：我好想逃，但我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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