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安娜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兴奋地看着对面的那个男人。

        原来这就是关心。她刚刚像正常人一样，做了一件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可又恰恰这么符合逻辑。喜悦充斥着她，所以她勾起嘴角，缓缓说道：“也许你和传闻并不一样。”

        巴基看着女孩眼中点亮的灯火，在黎明中是那么闪耀，然后听到了她的结论。

        不，他就是传闻里说的一切。

        当安娜还在欣喜时，她看到冬日战士突然垂下了肩膀，两条眉毛低了下去，他蓝色的眼睛变得灰蒙蒙，然后他盯着地面，轻声道：“我该走了。”

        安娜见过这个表情，昨天下午，广场对面，那个拿着电话的男人也是这样的表情——沮丧。

        他为什么沮丧？是她做了什么吗？

        安娜追上去，“你不开心了。”

        巴基用余光看了一眼她，没有放慢速度，“你该回去洗洗，很快就要天亮了。”

        “你为什么不开心了？”安娜拉住他的手臂，却觉得手掌一僵……这是他的机械臂，她下意识缩手。

        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听过很多关于冬日战士的传说。他是所有人中的佼佼者，从没有失败过，他影响了整个历史。他精通所有的武器，有一条惊人的机械臂。

        严格来说，冬日战士曾是他们所有人的目标。而现在，他们站在一起，在尼斯的海滩上。

        巴基猛地停了下来，安娜没有及时刹车越过了他，然后她又转过身来面对他。

        “我知道传闻是什么，而那一切都是真的。”巴基的视线一直聚集在她的肩膀处，“所以，你可以离开，不，请离开。不，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插手的。”说完，他快步朝着街对面走去。

        那是……怒火？安娜有些奇怪，为什么？似乎自从遇见这个男人，一切都变得不那么容易起来，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情绪。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人们总是随意切换着情绪，而她并不知道其中转化的契机。

        就像她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生气了。

        马路上的车已经多了起来，安娜得等过三辆车，才能跨过马路，她一路小跑着追上越走越快的男人。

        “但你插手了不是吗？因为你关心，所以你才插手了。这是我今天听过最棒的一句话了。”充满了逻辑。

        “今天才勉强开始。”巴基瞥了一眼太阳。

        安娜不理他，“youcare,thewintersoldiercares，这又和传闻有什么一样的呢？”

        巴基终于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你该回去洗洗，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会有人看见你的。”

        “你不生气了……”安娜呢喃道，她一边揉着胸口想要缓解“惊讶”带来的生理反应，一边讶异于这个事实。

        “我没有生气。”巴基更加无奈了，他指了指女孩的脚，“你真的该回家了，你的脚受伤了。”

        安娜看过去，才发现脚底有道伤口，现在这些血是她的了，“我一定是在路上踩到了石头。”

        看着女孩扶着墙壁检查自己的伤口，巴基又看了看行人逐渐多起来的街道，无奈道：“eon，在别人看到你之前，让我们找个地方收拾一下你。”

        “我家就在这。”安娜说完才意识到他说了“我们”，她又问，“你爱我吗？”

        巴基翻了个白眼摇头。

        “youcare？”安娜笑着又问。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扶着她的手臂，几乎是提着她把她带回了公寓的楼下。

        安娜撇撇嘴，“seeyoucarethat"severythingagainstthestory”（看，你会关心，这和传闻完全不同）

        狭小的公寓里突然挤进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安娜庆幸自己没有在房间里藏任何武器，不然她现在就不能这样悠然自得地洗澡了。

        她简直是疯了，邀请冬日战士进家门……胸膛的地方在有节奏地跳动，她抚上感受着心脏的急促。肾上腺素，这是她最熟悉的感觉。

        哪怕是抑制器完美工作的那些日子，她也能感受到肾上腺素。他们需要肾上腺素带来的刺激，这让他们更加警醒，更加敏锐，更加迅速。

        但现在她躺在浴缸里，血水已经被冲刷干净，头发也不再打结；她能听见冬日战士在客厅里踱步，他拿起了窗边的那个花瓶；楼上也很安静，没有人头破血流地等死。

        这里没有危险，可她却能感受到肾上腺素冲刷着她每一个细胞，就连她的手指都在发抖。因为她知道这是错的。

        她可以和布里太太聊天，甚至去她家里共进晚餐；她也可以和夏门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但她不应该和冬日战士扯上任何关系。

        这对她来说是危险。

        和旧生活有关的一切都是危险。

        安娜擅长用逻辑去审视一切，这是一直以来她被教导的，一直以来她在做的。所以当她邀请了冬兵进家门——一个逻辑上的错误，她本能得紧张。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想，但她只是在重复告诉自己，你只是安娜·梅，来自伦敦的安娜·梅，因为父母在车祸中去世，所以搬到尼斯的安娜·梅。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喜欢的衣服是高领毛衣，喜欢的口红是砖红色。这样的安娜·梅。

        她看着架在浴缸边缘的那只受伤的脚，起身擦干。

        套上准备好的黑色高领毛衣，把橘红色的长发从领子里解放出来，安娜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说：“我是安娜·梅。”

        白色的飘窗正对着楼下的海滩，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巴基正好能看见自己常坐的长椅。

        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看了我多久？只是巧合吗？

        他检查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的租房合同放在厨房的抽屉里，和这三个月来的水电账单一起；有一本伦敦的驾照，很符合她的口音；床头的抽屉里还有一本法语词典，上面有不少记号。卧室的床头有一对中年夫妻的合照，和她长得很像；不太做饭，冰箱里全是速食。

        楼下有个苍老的声音正在埋怨，说是四楼的人出了意外，还好没有死在她的房子里，这样会让房子跌价。

        巴基猜这就是为什么安娜全身布满鲜血的原因，她把人送去了医院。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女孩扶着墙慢慢走了出来，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浸了水的头发不再那么明亮，显出一种枣红色。巴基看着她不自然的步伐，渐渐排除了心中最后一点疑惑。

        安娜尽量走出了一种不方便的感觉，扶着墙慢慢靠近厨房。不是什么大伤，她通常会任由它去，但“安娜”会需要包扎一下。

        急救药箱在水池下面的柜子里，上个房客留下的。她把它压在了所有东西的最下面，毕竟她不需要这种东西。

        要让一只脚不着地的情况下搬动重物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安娜还需要让动作看起来自然。

        巴基看着女孩的背影蹲在地上，半个身体钻在柜子里，他问：“需要帮忙吗？”

        还没等安娜回话，他已经蹲在了她的身边，轻松地拿走了最上面的工具箱。

        他用的是右手，不是左手，那是他人类的手臂。安娜知道这个工具箱有多重，里面有一应俱全的所有工具，布里太太打算让每个房客自己修缮屋子。

        这就是血清的力量吗？超级士兵的力量？

        她记得所有的训练，一次又一次，只为了让他们能突破人类的极限，无限接近超级士兵，但也只是接近而已。

        冬日战士已经把急救箱拿了出来，“最好下次不要把它放在这种地方。”

        “谢谢。”安娜扯了扯嘴角。

        包扎完伤口后安娜看看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的男人，问：“喝咖啡吗？”

        在法国问“你喝咖啡吗”，就和在英国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是万能的开场白。

        安娜拿出咖啡壶，两个咖啡杯，低头煮起了咖啡，“冬日战士喝咖啡吧？”

        刚想说他喝的巴基又被女孩打断了，她低着头冲着咖啡粉，又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冬日战士吧？”

        “我的名字在维基百科上，你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巴基挑眉，安娜·梅，她账单上的名字是安娜·梅。

        咖啡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当然知道冬日战士的名字，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美国队长叫他巴基。可“安娜”不知道，她并不关注超级士兵，她的世界里更多的是不久前才去世的父母和一个人在异乡的生活。

        她提着水壶继续给咖啡粉加水，手冲咖啡是个费劲的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打上几个字，然后说：“詹姆斯·巴恩斯，你的名字。”

        “巴基。”

        巴基，像美国队长那样叫他。

        安娜勾起嘴角：“安娜·梅，我的名字，安娜·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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