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芮桃站在雪音的房门口来回踱步，她归心似箭，但已经快到正午，雪音还没来找她，实在是没忍住主动来找雪音。

        只是不敢敲雪音的房门，无论怎么说，雪音都是她的大前辈，而且主动要送她回去，怎么都是她承了情，不该添麻烦。

        在芮桃转了第五圈的时候，雪音的房门开了。

        一身干净白色道袍的雪音背着剑，看她：“你还要在我门口转多久？”

        芮桃干笑一声：“我只是在此等前辈，哪有前辈去寻后辈的道理。”

        “收拾好了？”

        “嗯嗯，”芮桃蹦上去，“前辈，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走罢，和阿声打声招呼。”

        雪声正在一棵树下抱着剑，脸上表情陶醉其中，嘴里念念有词。

        美艳的剑修身上是一件水红色的长裙，她的剑搁在膝盖上，芮桃走过去才发现这把剑的剑鞘换了个样式，与她身上的衣服是同款的花色。

        “宝贝，喜欢你的新衣服吗？”雪声的声音温柔，“过些时日，我下山替你再寻点好看的石头。”

        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打扰这诡异的人剑恋现场，芮桃隔得稍远一些，喊道：“阿声姐姐，我要回清渺宗了！”

        雪声回喊：“我便不送你了，有阿音跟着你在玄微人界横着走都没事！”

        “再会啦！”

        “会见面的。”雪声眼睛弯弯，冲她挥手。

        重雪山上有雪音设下的九曲迷魂阵，雪音走在前面，芮桃跟在他的后面一步也不能走错。

        芮桃倒也自在，没有刻意去记该怎么走。

        两人很快就到了山下，又走了几步芮桃回头去看重雪山，身后却是一片平坦的土地，什么也没有。

        雪音身高腿长，芮桃不过是回头的功夫就落了他一截，连忙赶上去。

        “你还没学御剑吧？”雪音头也不回地问她。

        芮桃想点头，想起他背对着看不见，还是说道：“我是筑基中期的修为，灵力不够。”

        “待你到了金丹就可以学了，”雪音说，“上来。”

        雪音摸出一方手掌大的船，灵力流向其中，眨眼间就化作了一条可供两人坐在上面的大小，他率先踏入其中，坐在船的前端。

        芮桃坐在船尾，两人相对着。

        船升在半空中，平稳地在天上飞翔。

        两人相对却无话可说，一丝尴尬的气氛围绕着他们，芮桃不自然地摸着发尾，搜肠刮肚想话题。

        一只灵鸟落在雪音的肩头蹭了下他的脸，脚踝上捆着一封信，雪音将信解开，迅速看完里面的内容。

        他的面色逐渐沉重，芮桃见状忍不住开口问：“前辈，可是我师尊传的信？”

        “不是怀真的信，这是一封求救信。”

        “求救信？”

        “本是想先送你回清渺宗，现在可能要去一趟别的地方，”雪音将信收进乾坤袋中，“介意吗？如果介意的话传人先送你回去。”

        芮桃见他的表情不好，想来确实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连忙摇头：“不介意的前辈，修真之人哪里少了历练呢！”

        况且是跟着雪音剑尊历练，这天降的馅饼，是别的剑修求都求不来的，芮桃还巴不得雪音有机会带她多转几圈。

        “那便改道，你坐稳。”

        芮桃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雪音的手在船身上一抚，本来平稳的船突然加速冲刺起来，狂风扑在脸上将她一头浓密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梳得整齐的辫子拍在脸上，正好打中她的鼻梁。

        她嗷地一声，张开嘴又是一阵风灌进来，吹得她表情乱飞。

        等船总算慢了下来，芮桃感觉自己吃了一肚子的风，憋不住想打嗝。

        雪音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姿态优雅，芮桃则是一头凌乱，手脚并用地爬出来，试图无声地打嗝。

        方才还遇上了与他们反方向的强风，船被吹得上下颠簸，芮桃扒拉在船沿心都凉了，早知道自己要遭这种罪，她一定哭着喊雪音先下个结界再冲。

        他们落在一个小村庄的外面。

        村口有块小木牌，标着这个村庄的名字，叫猫崽村。

        正是未时，该是村庄人来人往的时间，而猫崽村却毫无动静，连人走路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两人走到村子的入口处，视线所及的范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家门口拴着的一条大黄狗正趴在地上摆尾巴。

        它瞧见村口来了两个陌生人，一下站起来呲牙对着他们吠了几声。

        雪音半挡住芮桃：“此处有古怪，你跟紧本尊。”

        “好。”

        敲了敲离村口最近的那户人家，里面没有反应。

        雪音直接推开了没有锁的木门，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从里传了出来，像是谁家的鱼放久没有处理的味道，四面的窗子都是紧闭拉着帘子的。当光线从门口照进来的时候，芮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应该就是住在这一处屋子的人家。

        一家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躺在最外面的是个健壮的农夫，他的胸口破了洞，深红干涸的血喷溅得到处都是，看他的姿势似乎是想逃出这个地方，却被身后的人给袭击了。

        尽管他们的伤口有不同程度的腐烂，但是伤口都是一致的，是胸口的贯穿伤，雪音半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们的心被掏走了。”

        这户人家除了农夫死的时候有逃跑的迹象，其他的人的双腿都是盘坐的样子，一张大桌子上还有几份没有吃完的饭菜，应当是在吃饭的时候被突然袭击，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就失去了生命。

        芮桃俯身将最小的那个孩子的身体挪动了些，她看见他的身下似乎是压住了什么。

        小孩的身体腐烂的程度最严重，应当是第一个被害的人，但他的表情并不像农夫一样震惊，而是趋近于平和的样子，仿佛死的时候并不痛苦。

        芮桃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尸臭味，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诡异味道，她屏住呼吸，将小孩小心翼翼地搬开。

        “前辈，你看这个。”

        雪音走到芮桃的身边，拾起小孩身下的东西。

        是一枚碎裂的琉璃，非常的细小，方才芮桃也是晃眼间看见小孩身下闪过一丝微光，才注意到了这个。

        雪音端详了片刻，说：“去别家看看。”

        若是没有猜错，这个村子的人家几乎都遭了难，芮桃与雪音完全没有发现活口，与第一户人家的死状类似，全都是心脏被掏走。

        而且每一家最小的孩子身下，都有一块琉璃碎。

        芮桃将琉璃碎收集起来，与最开始的那块拼在一起，是一块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圆形琉璃片。

        雪音的灵识覆盖了整个村子，片刻后摇摇头：“没有活口。”

        “前辈，那求助之人——”

        “他活着，本尊命他先离开，这里不是他能解决的事情，”雪音指着芮桃拼出来的那块琉璃片，“此物上有魔气。”

        魔气？

        芮桃什么也没有探查到，闻言静下心仔细地用感知这块琉璃片上的气息，半晌讪讪地摇头：“我感觉不出来。”

        “闭眼。”

        芮桃合上眼睛，忽地感觉一股冷香落在她的身边，是雪音身上的味道。

        雪音的声音沉稳，嘴里轻声念着复杂的口诀，芮桃感觉自己的灵力被他调动起来，缓慢地铺张开包裹住琉璃片。

        用肉眼去看，琉璃片只是一块琉璃片，但是当她的灵力将其包围之后，芮桃能清晰地发现琉璃片上的异常的气息——这股气息并不如同修真者的灵力清澈干净，而是混杂着血腥气，以及与魇魔类似的粘稠冰冷。

        “这就是魔气，”雪音的声音就在耳边，“而且杀过不少人，修为大概是元婴巅峰。”

        芮桃认真记着雪音的话。

        雪音顿了顿，又说：“一会跟紧我。”

        “好的，前辈。”芮桃乖巧道。

        “行了，睁开罢。”

        芮桃睁开眼，看见雪音已经退到了和她保持礼节的距离。

        这个村子所处的地界灵力微弱，所依靠的门派连长老修为的也不过是元婴初期，但绝不可能对灭村之事不知情。

        村中人的尸体腐烂已经有一段时间，亦不可能是刚发生的事情，想来是这门派担心魔界上门寻仇，干脆就不管了。若不是雪音门下弟子游历时候发现这里，恐怕这村子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音站在村子的正中央，衣角无风自动，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

        忽地一股灵压从他的身上迸发，强大的灵压像是层透明而坚硬的外壳将猫崽村罩进去，尽管这股灵压并没有攻击性，但是芮桃还是觉得自己的双腿发软，忍不住想跪倒在地上。

        这是来自绝对的强者的力量，芮桃双手撑在树上才稳住了身体。

        灵压之中四散的灵力与灵识扩张到了远处，是芮桃看不见的边界，远远超过了她的理解范围。

        不到片刻，雪音的声音响起：“找到了。”

        一阵狂风吹过，芮桃被提了起来，比颠簸的飞船还要刺激的速度吹得她眼睛都看不过来。

        她是被雪音用拦腰提起来的，面朝着雪音的后方，挂在雪音的手臂上。

        放弃挣扎的芮桃干脆闭上眼，享受风驰电掣的感觉，逐渐还有点兴奋起来，想叫雪音飞得再快些。

        冲天的魔气扑面而来，雪音停了下来，踏着剑气浮在半空之中。

        芮桃被他放下来站在剑尾，也探出头去看，是谁的魔气。

        周围的树木已经被砍断，露出一片空地来，站在空地中间的却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妙龄女子。

        她的嘴角带血，被打出了内伤，血顺着她的嘴角低落在胸口的绸缎上，晕成一朵一朵红色梅花。

        而与她相对而站的人，一身银白色的松垮袍子，声音缠绵多情但却暗藏杀机：“叶姑娘，把她还给我吧。”

        “你若是能杀了我，也不会在这里与我废话，”妙龄女子的容貌清丽高洁，但神色隐隐有几分癫狂，周身魔气大盛，“我魔界人，想掳谁就掳谁，想杀谁就杀谁，你又管得着我？”

        芮桃仔细看那男子衣服上的纹路。

        若是没认错，是苏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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