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是我的线人

我妈闻言立刻进来付钱。陆子鸣把他手里的漫画书丢在桌子上，也伸手去掏兜里的零钱。

        我妈看见回回考第一的学霸，眼睛都亮了，根本没注意到他买的是本漫画书。

        她迅速站到我和陆子鸣中间：“晓黎，这是子鸣哥哥，你不知道他成绩有多好呀，你也得向子鸣哥哥学习。”

        子鸣哥哥。

        我也来不及去想陆子鸣这种成绩优秀到令人发指的好学生会看什么漫画了，子鸣哥哥这四个字真是振聋发聩。

        我妈有这么点毛病，就是总把我当一个小不点。我知道这是因为她爱我，可这不代表整个世界都会爱我。我尴尬得快要死了，我都不敢回头看陆子鸣。

        为了避免我妈再乱用什么四字词语。我赶紧把话胡乱一接：“我知道我知道，七中谁不知道陆学神啊，妈你看，这本书还是学神帮我挑的呢。”

        陆子鸣的妈妈也过来说话：“晓黎也很优秀的呀，这才刚高一，之后的两年潜力大着呢。”

        我也很优秀吗？家长们大多知道陆子鸣是真，可我怀疑这位阿姨是头回知道我叫赵晓黎。我干笑着客套两句，赶紧拉着我妈走了。

        回到家之后，我才发现我身上并没有别着校徽。

        是啊，谁闲得没事别那玩意干什么？

        其实我早就见过陆子鸣，还见过很多次。

        只不过这一层秘密关系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连陆子鸣都不知道。

        他是我的线人。

        在他之前，我的线人有时是背书包的小学生，有时是吃着早饭等着过马路坐公交的上班族，有时是清洁工阿姨。

        因为校门口那条马路有点宽，等红灯的时间也长，这时候我习惯从口袋里摸出我的单词本，背两个单词。但是背单词就容易错过绿灯，聪明的我就会用眼睛余光瞥着一起等红绿灯的人的脚，他们一动，我就合上书气定神闲地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这些人被我称为线人。

        线人往往是随机的，但从上个月开始，我几乎每天早上都能在校门口的那个路口碰见陆子鸣，从那时起，我才有了固定的线人。

        我们英语老师要是知道我这几十秒的时间都要拿来背单词，肯定都要感动哭了，但其实我自己知道，这就是一点虚伪的用功。不光是我，林启也是这样。我们晚自习常常犯困，早上第一节课连眼睛都睁不开，回到家就想先歇一会儿，然后歇着歇着就歇到第二天早上了。真坐在书桌前了，不是嫌灯太亮就是嫌椅子太硬。但在没法学习的时候，那必定是挠心挠肺地想学习。

        比如说等红绿灯的时候，比如说逢年过节走亲戚的路上。

        我很高兴能有个固定的线人，但是现在我认识了陆子鸣，我们说话了。我们以后见面要打招呼，我就这么痛失了一个线人，除非……

        除非我离他远一点。

        于是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我就站在了距离红绿灯大概五十米远的一棵树底下，透过茂密枝叶瞄着陆子鸣，尽量把自己缩进树枝的阴影里。

        我真是聪明。

        可是聪明人也会被聪明所误。我余光瞥着他的身影，看见一截白得发青的手腕，我忽然想起昨天在书店里他那双映着波光的眼睛，不禁暗叹道，这高二的长得是真不错。

        聪明的我没失去线人，却有点没心思背单词了。就在这时，陆子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吓得我赶紧拿单词书挡着脸，连念了三遍“abandon"。

        过了一会儿，等我放下书，就见他已经走到马路中间，而绿灯上的小人开始急匆匆地闪烁了。

        “糟糕。”

        已经快迟到了，我不想再等下一轮绿灯，就赶紧按着书包往学校跑去，结果脚一沾到斑马线就听见了尖锐的刹车声——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在我身侧气急败坏地停下来，而人行的信号灯已经变红了。

        “妈的找死啊！”那面包车的司机从玻璃后面探出头来，破口大骂。

        我也惊魂甫定，没撒完的起床气一下子上来了：“骂谁呢！你丫才找死！”

        那司机气势汹汹地下了车。他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长得一脸凶相，说实话我心里有点怵，但是我偏偏是那种越怂越往前冲的人。

        “学校门口开这么快，你他妈全小区都……”

        “赵晓黎！”

        我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

        我回头一看，差点跳了出去。

        完球，被线人发现了。

        那司机似乎正要骂人，看了看陆子鸣，又看了看他身后，张了张嘴，竟没说出话来。

        随后他语气明显软了些：“过马路不看路啊！”

        我回头一看，物理竞赛的获奖喜报正在七中门口挂着，陆子鸣捧着奖杯的大幅照片也还立在门口，如今他就像从那大海报里走了出来，还真是让人觉得魔幻。

        我顿时有点得意，这是什么浪漫的言情小说桥段，这是什么英雄救……救普通人的戏码啊。

        我对陆子鸣没什么超越线人的感情，但是这种大清早撞上的浪漫根本和对象是谁没多大关系，何况还是个帅哥呢。不光是我，我看见赵大早都眯缝着眼笑了起来。

        我好像也笑了。

        “陆学长……”

        我想我得说点什么，至少说声谢谢呢。

        陆子鸣突然拽了我一把：“要迟到了，快跑啊！”

        ——“快跑啊！”

        那三个字被他喊得几乎壮烈，瞬间震碎了我所有的幻想，甚至随后的一整天，我都觉得能听见那句话的回音。

        那一天我精神得不得了，只觉得一打瞌睡就能听见他的声音：

        ——“快跑啊！”

        撕心裂肺的。

        这三个字几乎对我造成了心理阴影。

        林启都觉得我不正常：“你今天怎么这么亢奋？是不是昨天晚自习睡太好了？”

        课间操的铃声响起来了。

        我生无可恋地推林启：“要做操了，快跑吧。”

        “？”

        那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课间操之后，陆子鸣又踢碎了广播室的玻璃。

        那时数学老师刚发了三张试卷当家庭作业，林启一边绝望地把空白卷子折起来收进书包，一边幼稚地哼着改编版的《上学歌》。

        “我要炸学校，老师不知道……”

        正在这时，全校都听得一声巨响。

        前座的男生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林启：“我靠，学校真炸了。”

        林启吓得打了自己一巴掌：“我靠，我这嘴是开过光吧。”

        而我几乎觉得碎裂的声音都是由那三个字组成的。

        ——“快—跑—啊—”

        第二天我少见地没有迟到，不仅没有迟到还奇迹般地早来了将近半小时，教室里都是冷清的，只有几个住校的同学在上早自习。

        原因是那天闹钟还没响，我就被噩梦惊醒了。

        梦里陆子鸣破了音地对我喊：“快跑啊！”

        我恨他，我觉得他真应该把这句话纹在身上。

        但是那一天陆子鸣却迟到了。


　　https://www.msvvu.cc/25633/25633586/1281704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svvu.cc。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msvv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