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天

虽然他们的语气还是很僵硬，但是比起之前在门外砸门时已经好上太多了。

        但是，什么样的野兽会敢进入城镇袭击房屋？

        要知道，这可不是几百年前那种一到晚上就烛火全灭，伸手不见五指的时代，这里也不是那种城镇边角的独居小屋，而是一家哪怕在正午时分也照样人声鼎沸的酒馆。

        “太快了，我并没有看清楚它的模样。”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可疑了，但是那两个酒保反而对此坚信不疑的样子。

        “这倒是应该的。”“对，要是真被看见了全貌还怎么得了。”他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左边那名巨汉上前一步，

        “小子，不管怎么说，这间客房总归是你自己住着的。现在墙壁被搞成这副见鬼的模样，我们两个帮人打工的也做不了主。”

        “要我说这事儿，你还是得自己去跟和老板娘商量商量。”右边那人也跟着插话，“这张漂亮的脸蛋估计还能帮你一把，毕竟老板娘她就喜欢娘们儿唧唧的小白脸长相。”

        “不行，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维特下意识地开口拒绝。

        ……等等，他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难道是在那些被遮挡住的记忆里？

        不过话说回来，那样光是注视着就能感受到细腻与滚烫的情感，的确是爱情才会奏起的赞歌。

        所以他现在，等于是把自己的恋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等等，万一这次回不去的话，岂不是就和恋人生离死别了？

        甚至可能在临死之前，他都还记不起人家的脸？

        ……搞事精，人干事？

        还没等维特想明白骂外神不当人子是不是有哪里不对，那两个酒保就上前来把他往楼下赶，很快，维特就见到了巨汉们口中的“老板娘”。

        那是个年近四十的成熟女人，丰润的妩媚就像是熟透的果肉一样甘美。

        她倚在边角处都已经发黑的老旧吧台上，端着一杯葡萄酒，慢悠悠地啜饮着，没有人能从她被酒液滋润得更加殷红的两片嘴唇上挪开视线。

        而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名瘦骨伶仃的少女，似乎正因为什么事伤心地哭泣着。

        “好了，我亲爱的，求求你别哭了，你哭得我的头都痛起来了。”老板娘拈着高脚杯慢条斯理地说道，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替对方担忧的意思，反而很有些恶毒的幸灾乐祸，“付完酒钱就把人领回去吧，我这里的房间都住满了游客，可没地方给老杰夫醒酒。”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让利奥来接爸爸——”

        少女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幼鹿般纯洁的双眼中落下，很快就打湿了她鹅黄色的补丁围裙，

        “麻烦您再回想一下，真的没有印象吗，街上的人都说利奥他进到这家店里来了。”

        “没印象。”

        老板娘放下高脚杯，虽然她的脸上还带着客套的假笑，可是动作却是实打实地表现出不耐烦了，“我这里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已经足够多的了，而且也足够吵的了，真的不需要你再来锦上添花了。”

        “要不，你去问问别的客人吧？要是你愿意把外套脱下来陪他们喝一杯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关于弟弟的线索。”

        少女显然被这种不怀好意的提议吓到了，她睁大眼睛，嗫嚅道：“怎、怎么能这样……”

        “刚才是有个小男孩进来，他明明一直和一个穿着沙色大衣的年轻人坐在吧台上，”旁边桌子上的客人对这种情况看不过眼了，“老板娘，我记着那个年轻人不是还和你聊了两句吗？”

        “噢，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你的记性可真好啊，先生。”

        在少女瞬间充满希冀的眼神里，老板娘白了插话的男人一眼，怪声怪气地嘲讽着，显然对对方随口插话进来一事非常不满。

        不过，对方归根结底还是客人，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残余的酒，“如果刚才那个帅哥的话，和您一样都是外地过来旅游的……奇怪，这几个人是什么入住的……？”

        而跟着两位巨汉酒保穿过喧闹人群的维特，刚好听到了这位老板娘的最后一句话。

        果然，这个所谓的“模组”里面，不是只有他一个“调查员”。

        只是不知道，其他“调查员”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被那所谓的“模组制作者”模拟出来的虚假人格。

        “……真的，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毕竟那是客人又不是我的情人，我管他去哪儿呢……有这个时间问我，不如直接去找警察怎么样……嗨！小帅哥！”

        就在老板娘因为少女接连不断的询问而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维特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声音里的糖度直接飙到五星，“要不要过来陪我喝一杯，就算是喝醉了也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喝一杯倒是可以啦，但是我有恋人了，被姐姐照顾的话绝对会生气的。”

        维特带着开朗的笑容，大大方方地坐在吧台旁边，趁着那两名酒保和老板娘说着楼上发生的事时，他转过头打量起这间酒馆的布局来。

        表演歌舞的高台，几对翻倒在地的油腻桌椅，角落里趴满了醉鬼的沙发，再加上弥漫在空气中的臭气和叫嚷，除了生意好得出奇之外，这家酒馆似乎和其它的店也没什么两样。

        要说特殊的话，就是这里的摆设了。

        一幅价值不菲的巨型挂毯，占据了正对着酒吧大门的整面墙上，上面的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葡萄藤上的绿叶和果实，甚至是用沙弗莱和碧玺镶嵌而成的，挂毯中的游乐女子为她们的神明欢呼着高举大杯，杯中酒液四溅，飞扬的裙角和飘带上都织了金丝，在酒馆的灯光下闪烁着奢靡的光泽。

        那是酒、狂宴与节日的神——

        「狄俄尼索斯」

        “哎呀，你喜欢我们店里的挂毯吗？很有眼光嘛小帅哥。”

        维特回过头去。

        酒馆的老板娘正准备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肩上，然而在看到对方看过来莫名冷淡的眼神之后，她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刚才的事情我已经听他们讲了，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整体听起来都是件挺让人……奇怪的事。”

        “不过，我就喜欢这种奇怪的事。”

        她不动声色地离维特远了一点，“再说了，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嘛，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扰了兴致……您，喜欢这张壁毯吗？”

        “壁毯很好看，就是我不太熟悉狄俄尼索斯的事情，”维特的面色恢复原状，有点抱歉地冲她笑笑，嘴角漏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要是知道我被这么漂亮的姐姐碰到，恋人说不定会生气的，我可舍不得呢。”

        “是嘛……那可真是个幸运的人。”

        被容色出众的美少年笑得头都晕了的老板娘含糊地嘟囔两句，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欢迎，我们酒馆的酒可是全皮奥夏质量最好的，想喝点什么？”

        就在酒馆老板娘招待客人的时候，之前走失了弟弟的少女已经从好心的客人的口中问出了不少线索。

        而这位好心的客人正打算陪她一起去找人，

        “虽然不知道带走你弟弟的家伙人品如何，但毕竟那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毕竟男人是来自外地的陌生人，即便对方看起来文质彬彬，友善又热情，少女还是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这时，在酒馆充满吵嚷和乐声的喧闹环境下，kp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位调查员的耳中。

        【请调查员皮尔斯进行“话术”检定。】

        而随着话音的响起，一个陀螺形的骰子也出现在了那个男人的面前。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伸手拿起了骰子。

        【d100=11/20，您的“话术”技能检定成功。】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而与此同时，少女也露出了充满感激的笑容，

        “太谢谢您了，我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她娇俏机灵地眨眨眼，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一支手机，“别担心，我身上带着手机呢，万一真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直接报警好了。”

        等确定他们两个一起相携着离开酒馆后，老板娘用鞋跟敲了敲吧台，从吧台下面马上钻出来一个有着凌乱黑发的少年，接着是一个相貌和之前的少女有几分相似、同样瘦得让人心疼的小男孩。

        小男孩爬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扒住吧台，踮起脚朝外看，确认自己的姐姐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等他确认清楚情况后，带着点小雀斑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随即又像个小大人似地，对站在一旁笑眯眯的老板娘颔首致谢，

        “谢谢你的帮助，缇娅，等祭典结束以后，我会把你最喜欢的那副画送给你。”

        “不客气，我的小画家，别把你在学校的那些作业送给我就行，”老板娘弯下腰亲昵地点了下他的额头，一举一动都颇有风情，“不过很可惜，你的客人里面有一个和你姐姐走掉了，不用管他吗？”

        “祭典还没开始，他应该不会出事的。”利奥有点烦恼地咬了咬指甲，“爸爸还在睡觉吗？”

        老板娘瞥了一眼在角落里吐了一地不省人事的醉汉，轻蔑地撇了撇嘴角，“你放心吧，他会在这里一直醉到死的。”

        无论如何，在儿子面前说父亲的坏话总是会让人不快的，可利奥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只要等到祭典结束以后就行了。”

        他们旁边的黑发少年在这时收回了欣赏壁毯的目光，语气随意地开口，“所以说，祭典上是有什么麻烦事要发生吗？”

        他穿着一件沙色的长外套，手腕和脖子上可疑地缠着绷带，神色轻快而柔软，就像是卡布奇诺上那层奶白蓬松的泡沫。

        但是，那张甜蜜的嘴里说出的话，却格外一针见血，

        “你的姐姐是始作俑者，还是被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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