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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紫藤花


蓝谦去的方向正是青莲镇的谢宅,莲子巷前后口一睹,东头第一家便是谢家。

        蓝谦下马抬脚进去,迎头便看到黑压压光秃秃一片屋顶。

        衙役、村民乱作一团,蓝谦给了个眼神,下属抬手把那些看热闹的全部赶走。

        许叔上前来,满脸不解,可看蓝谦相貌不俗,气质不凡,更认出了差役拿得都是御制的环首刀,便恭恭敬敬地问:“这位官爷,你有什么事吗?我家主人…”

        蓝谦没有答话,照旧还是身边的人对许叔说:“这是刑部蓝侍郎,来此地办案,把谢朝海叫出来。”

        许叔一听,人都死了,去哪里找,来人这么大阵仗,不知道找老爷何事,一时没有答话。

        那个差役见许叔欲言又止,喝道:“怎么回事,谢朝海不会畏罪潜逃吧!”

        许叔一听,吓得跪下去,接连作揖,“这是从何说起啊,老爷他早就辞官了,而且他为人宽厚,乡里见多有敬佩他的人,官爷尽管去打听,老爷怎么可能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呢,况且,况且…”

        “况且什么?”那差役声音不大,只是两道浓眉一拧,许叔着实吓到了。

        “只是,谢朝海已经死了,是也不是?”

        蓝谦终于说话了。

        他的声音与他的神情一样,冰冰凉凉,不辨喜怒。

        差役当然看出来谢家在办丧事,但是没想到那么寸,是做谢朝海的丧事。

        蓝谦从灰烬中捡出一截还未被烧毁的挽联,递给差役,差役细看写道是:…思父常望白鹤飞。

        这一趟他们来的雷厉风行,在县里秘密查了陈则,马不停蹄赶到镇上,唯恐走漏风声。

        由于封闭办案,连乡长,里正都没有惊动,直扑谢宅,再加上彼时信息不通,蓝谦确实不知道谢朝海已然身亡了。

        蓝谦道:“那谢家现在由谁主事?”

        许叔心想,老爷已经归西,夫人不中用,郎君年纪小,那女君就是主人了。遂遣了个小丫鬟去后院请女君。

        等主事的人来之前,蓝谦什么话都不多说,也都不问。

        几个仆从蹲在墙根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尴尬,还是许叔老道,搬来了几把椅子,要给官老爷坐。

        蓝谦立在院中,打量烧成黑炭灵堂,微微地摇了摇头,身边的人马上对许叔说:“不必了,我们见了你家主子就行。”

        许叔讪讪地收回椅子,挨着也蹲在墙根下。

        刑部的差役在火场里转了一圈,回来报没有找到尸骨。

        之前训话的那个差役冷笑,“怎么?墓园的火都没有这里烧的旺,一根骨头都不剩?”

        许叔张了张嘴,又埋下头去,他确实奇怪,按道理来说尸体封在棺材里,就算成了干,也得有形啊。

        可他们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去告诉谢灵芝,女君只是颔首,说“我知道了。你们不用管了。”

        现在问起来,许叔和其他下人真是没话说,谁也不知道尸身去哪儿了。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谢灵芝来,差役忍不住了,喝骂:“怎么回事?你们搞什么名堂!”

        这个差役名叫张伙,伙房的伙,如同他的名字,人也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他吼一声,灵堂的碎瓦都要掉几块。

        方才说去请女君,张伙他们才不进去内院的。

        而且蓝谦的脾气跟刑部其他大人不一样,以往刑部名头大、火气大,拿着天子令牌办事横冲直撞,蓝谦来了之后全都客气起来,蓝谦是文绉绉的文人,听说在道观里长大的,说话办事讲究一个体面,一个气度,手底下的人不能再不像以前那样风风火火。

        张伙也不得不压制自己的脾气,不然按照惯例,哪管男女,早就把人拎出来了。

        张伙看着蓝谦气定神闲的样子,强忍着把许叔揍一顿的冲动,继续等待。

        约莫一刻钟,张伙瞥见月门洞那儿有几道人影,他大步流星上前。

        “奶奶的!”张伙低声骂道,“王母娘娘也该打扮齐整了。”

        一面说着一面朝月洞门那儿去,手铐都取出来了,人却在门前立住,不动了。

        蓝谦当然知道张伙性子急,只是跟着谁办事就得遵守谁的规矩,他有心要磨一磨张伙。

        所以对张伙的埋怨全都视而不见,无人配合,看他能燥到几时。

        张伙过去了,倒没声音了,蓝谦从灵堂那堆残垣断壁里抬起头来,但见张伙立在原地挠头,老大不小了,竟有种少年的无措和羞涩。

        蓝谦皱眉,往那边走去,与此同时,张伙让开一条道,让月洞门里的人走出来。

        谢家墙垣上攀着一串串灿灿烂烂的紫藤花,蓝谦一进门便注意了,夏季紫藤花看得正艳,看得人炫目。

        月洞门上也垂着几重紫藤花,花帘由人伸手打开,昨夜未干的雨水颤颤地滴落下来,落在那道倩影的身上。

        张伙一面让身,蓝谦一面走近,谢灵芝一面抬头,紫藤花一面滴露。

        谢灵芝提着素白的裙子,微微抬眼,刚巧与蓝谦对视。

        蓝谦神色一凝,竟然也停住了脚步,他真是有些炫目了,不光为墙垣上的紫藤花,眼前的女子周身晕着水汽,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只觉得在晚霞之下,此女比紫藤花还要惹眼。

        连蓝谦都眼睛一直,难怪张伙了。

        且说方才小丫头去请谢灵芝,云青正坐在床前喂谢灵芝喝药,听长安刑部的官爷来了,云青大吃一惊,“莫非是为了陈县令的事来?听闻县令是犯了事,与阿耶有什么瓜葛吗?”

        谢灵芝扶着胸口,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云青知道她不喜见人,便放下碗,欲跟小丫头出去,不想谢灵芝按住他。

        “我去吧。”她说。

        “阿姊…”

        云青唤了一声,谢灵芝抬手,止住他劝阻的话,声音轻柔绵软,“无事,我还是去一趟吧。”

        她接着云青的力从床上下来,理了理鬓发和衣裳,往外面走,云青捏住她的袖子,不肯上前。

        谢灵芝回头,冲云青笑了笑,“走吧,你跟我一起去。”

        云青巴巴抬起眼,谢灵芝朝他伸出手,云青顺着搀扶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闷声闷气地说:“反正你要是再有什么不不适,我关也要把你关在房间里休息,不准再出去了。”

        谢灵芝跟着小丫头出去房门,穿过月洞门,先是看到了一个极其高大彪悍的差役,他驻足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谢灵芝心生厌恶。

        经历萧缇一事后,谢灵芝排斥男人过于炙热的目光,他们黏在身上的眼神让谢灵芝浑身不舒服,甚至觉得恶心。

        她垂下头,想要避开张伙往前走去,好在张伙让开了道,再扬起脸时,便瞧见了蓝谦,他也是眼睛发直,愣愣地杵在那儿,谢灵芝蹙眉,恹恹地瞪了回去。

        蓝谦一愣,觉得有意思,平时里莫说女子,就算是男子见了刑部的阵仗都会害怕,不吓得屁滚尿流就是男子,谁还敢瞪眼。

        蓝谦不显颜色,张伙上前来仍旧是他来问话。

        “谢家可是在给原太仆寺录事—谢朝海治丧?”

        谢灵芝“嗯”一声,再无其他话,她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加之脸冷如冰,张伙以为她拒不配合,纵是美人,他也不客气了。

        “刑部问话,尔等怎么欲言又止,嫌犯谢朝海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支支吾吾,尸身在哪儿,难道是金蝉脱壳之计?”

        云青上前一步,想要理论,被谢灵芝拉住,她挡在前面回答:“家父月前不幸落水,病情反复,于前夜归西,昨天请仵作入殓,乡里帮忙治丧,大人若不信,可去询问里正或乡长。至于尸身停在哪儿,那是我的家事,不用给大人汇报吧。”

        谢灵芝样子纤弱如柳,开口时声音绵软,还以为是娇弱女子,却没想到不等张伙请示蓝谦,谢灵芝接着问:“家父犯了什么案子?大人们办案可有手令?家慈身体孱弱,接连打击,已经不堪重负,家弟年幼,只有我一个弱女子,即便是刑部,也不得硬闯民宅吧。”

        好伶俐的丫头,倒是小瞧了她。

        张伙如是想,正要开口,蓝谦先道:“这位女君,在下刑部侍郎蓝谦。”

        谢灵芝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张伙看她那样,心想若不是蓝谦官够大,这丫头指不定会行礼的。

        蓝谦道:“谢朝海牵扯右相羊敬忠结党营私一案,有人举报谢朝海行贿受贿,刑部特来搜查。”

        “不可能。”谢灵芝挺起胸膛,“家父三年前就离开官场,哪来行贿受贿一说。”

        “有或没有,一搜便知。”

        蓝谦从袖中拿出盖有刑部红章的手令,微微侧头,张伙得令,带着手下人乌压压冲进各个房屋,顿时翻箱倒柜之声,器皿破碎之声,不断传来。

        柳氏被人架出来,含着泪问谢灵芝发生了什么事。

        谢灵芝着云青把人背到平日空置的抱厦休息,并安慰母亲,“没什么事,官爷问问话罢了,娘亲不必忧心。”

        收拾妥当后,谢灵芝与云青从抱厦出来,跟着下人立在墙根下,耳边不断传来抄家的嘈杂声,谢灵芝闭了闭眼,而后默默地看向蓝谦,他立在烧焦的灵堂前,好似在探查什么,看得很仔细。

        蓝谦似乎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跟随,抬起头来,望向谢灵芝这边。

        谢灵芝垂下头,捏着手绢佯装咳嗽。

        约莫一刻钟后,有人喊了一声:“大人,有线索!”

        谢灵芝的心突然被揪了起来,蓝谦抬步往里走,随后几个人从门外端着铁锹,锤头之类的匆匆往谢朝海的书房赶。

        云青心急地跺脚,想要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被看守的差役厉声喝退。

        不多时,张伙抱着个木匣子出来,后面两个差役抬来一个红木箱子,不大,看着却很重。张伙用刀柄把木箱掀开,竟是满满的金银玉器。

        “这,这是何物?从哪里得来?”谢灵芝隐隐觉得不安。

        蓝谦从书房那边过来,走到张伙身旁,点了点头,后者挎着金刀,喝道:“书房东侧墙上有夹层,夹层里有这些财物和书信,书信上所写,是谢朝海以职务之便,向羊敬忠透露朝中大臣行踪喜好,以情报换取钱财,以助羊敬忠罗织党羽,以权谋私,连这幢宅子都是羊敬忠家仆所购置,与举报的证词吻合,尔等还有什么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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