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掩藏

杜之淳最后戴上口罩，手里拎着一个棕色旅行包出来了。曹哥告诉他，小区外守着十来家媒体，小区内还有狗仔和愤怒的群众。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镇定。

        柳韫很快察觉他紧绷的外壳下忧惧的心情，她试图缓解他的紧张：“我知道你是个很不错的演员，待会儿你当我半小时的哥哥吧，我们出门呢只是为了去玩儿。”

        杜之淳点点头。

        周臻则顺势说道：“那你们兄妹俩玩得开心。我杜之淳要出门兜兜风了。”他夸张地模仿杜之淳艺术家般的气质，懒散地扶了下墨镜，长腿宛若在云里行走，晃悠悠地离开了。

        柳韫看着周臻则的背影笑了起来，她说：“我们等十分钟。有个好消息，给你看下我们的成果。”

        柳韫把周臻则发在群里的照片拿给杜之淳看。“认得这个人吗？”她问道。

        杜之淳的目光聚焦在卷发女人白皙的脸庞上，她五官很妩媚，眉毛修得很细，如一道新月，扇形的双眼皮让她熠熠生辉的眼眸更加迷人，鼻梁精致，稍微有些内勾，厚嘴唇非常性感。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缱绻迷离。

        “有印象吗？”柳韫再次问道。

        “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杜之淳眼睛眯成一条线，好像在记忆深处找寻答案。

        柳韫笑道：“没关系，慢慢想。我们会继续查下去。”杜之淳点点头。

        这时，柳韫随意聊起一些话题：“听说你既演电影，又演话剧，好有才华呀。”杜之淳纠结在一起的眉毛，稍微舒展了些，他说：“我算不得是个有天赋的演员，慢慢演慢慢积累，之前留学的老师也教了我很多。”

        柳韫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好棒呀，那你下一步打算拍什么类型的片子呀？”

        她的话让杜之淳有种已经洗脱了污垢，明天就能拍戏的错觉。他笑了笑：“我已经好久没接戏拍了，有两年了吧。”面对柳韫惊讶的表情，他赶紧说：“不过只要有机会的话，我想拍探讨复杂人性的题材，那种挺有意义的。”

        “那，现在这场闹剧不是正好有帮助吗？”柳韫温和地说，“被陷害、被网暴，正好可以看清楚很多人性之恶。”

        柳韫举重若轻的话，让杜之淳错愕了一下。从这个角度来想的话，的确也能从中得到宝贵经验。“还有人性之善。”他补充道，“有很多人都来帮我了，我很谢谢你们。”

        柳韫莞尔一笑，她看了下时间，乖巧地说：“哥哥，我们也差不多出门啦。”杜之淳点头，扮演她哥哥的戏已经开始了。

        尽管她准备好应对各种突发事件，但是身边多了个杜之淳，肩上的责任让她有些压力。刚一出门，柳韫就感受到了挑战。电梯门刚好打开，里面站着三四个人。那几个人目光如炬，齐齐盯着他们，仿佛马上能辨认出杜之淳的身份。柳韫开始后悔，怎么没有给杜之淳戴假发或者帽子呢？他这样的身形气质，出现在日常生活里非常扎眼。

        杜之淳显然也很惊讶，第一反应是想回屋。电梯里的人示意他们快点，柳韫硬着头皮拉他走进轿厢。柳韫和杜之淳站在门边，背后的人不住地打量他们。柳韫能感受到背后探究的视线，还有窃窃私语。

        杜之淳脸上带着口罩，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柳韫能感受到他身体很僵硬。这个时候，如果背后有人认出了杜之淳，是该摁开最近的楼层夺门而逃呢，还是该把身后的人敲晕？她看着电梯不断地下降，祈求更快一点。

        所幸他们议论归议论，并没有认出杜之淳。电梯到了一楼，身后的人都出去了。柳韫松了口气。杜之淳小声说：“有点刺激。”柳韫很赞同。

        柳韫他们的车，是雇主王楚风帮他们租的，酒店也是。那辆实用的七座轿车停在负一楼，阿真和天佑都不太开车。柳韫也是不太熟，不知道异世界的交通规则是什么样。她问杜之淳：“你会开车吗？”

        停车场里没有人影，不知从何处刮来的凉风一下子抚平了两人的紧张。杜之淳笑道：“会，必须要会，怎么能让女孩子开车呢？”

        这辆结实低调的七座轿车，像一只笨拙的大熊，缓缓移了出去。它穿过停车场里整齐的车辆，爬上坡，沿着通道里的箭头，稳重地进入地面明亮的阳光里。杜之淳的车技有点生疏，好在他还算冷静。柳韫坐在副驾驶，瞥见南大门外还留有一两个记者。

        一个穿着夹克的中年人一手揉着腰，一手握住电话，他笑骂道：“妈的，刚刚杜之淳走的时候还朝我们吹口哨，态度好嚣张。大家都去追了，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还想守一下。”说话间，他刚好和柳韫对上了视线。柳韫在对方探究的视线里感到焦灼，她尽量朝他露出轻松的笑容，嘴巴却在小声说：“哥，开快点开快点。”

        杜之淳感受到了柳韫的急迫，他屏住呼吸，趁着前方没车加大了马力。车子开出去十来米远，柳韫看到那个中年人还盯他们看。管不了了，尽量快点到酒店吧。

        路上车水马龙，金灿灿的阳光普照，这个现实的世界整洁、忙碌、有序，并不像网络上那般暴戾。最后有惊无险地到达‘皇冠之星’，两人都松了口气。柳韫带着杜之淳上了顶层，将他安置好后，这边的事算完成了。

        她和周臻则联系上了，对方告诉她，他甩开了那些记者，把杜之淳的车停在了公园里面，现在正打车去往豆鹅路。柳韫擦擦额头上的汗，答应他赶过去和他会合。

        柳韫走后，杜之淳迫不及待地联系曹哥，询问父母的情况。曹哥说，他那边情况一切都好，他帮忙安抚两位老人，现在他们的情绪都算平静。曹哥正说着，杜之淳的母亲夺过了电话。

        “你好大本事啊，居然酒驾撞死人了。”他母亲似乎哭起来了，“也不和家里说一声，我打给你也不接。”

        听着母亲的哭腔，他心里也不好受，赶紧劝慰道：“妈，您别哭，是我错了。我是被冤枉的，不过现在有朋友帮我，别担心。”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可是众口铄金，你能怎么办？我问你，你是不是得罪人了？”杜母问道。

        杜之淳有些懊恼地说：“不清楚，有可能吧，反正我一直不太招人喜欢。”

        杜母生气起来：“我问你一句，你就拿话堵我。被冤枉了就赶紧证明清白，说这种丧气话干什么？”

        杜之淳苦笑着说：“我知道，我顶得住，就是担心别人迁怒到你们身上。”

        “这你放心，周围邻居都是我们的朋友，有什么他们肯定会帮忙的。”电话那头，杜父似乎在喊她，杜母说，“不说了，就这样。”

        “妈，网上的人骂我的话，你觉得说得对吗？我觉得自己好像是有这么糟糕。”在杜母挂电话前，杜之淳忽然说。

        杜母立马骂道：“别人了解你吗？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吗？这种没根据的胡言乱语，你最好看都不要看。我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我自己最了解了，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母亲相信他。杜之淳感到鼻子酸涩，太好了。

        柳韫打车赶往豆鹅路事故发生地。在车上，她趁机浏览阿真分享在群里的消息。阿真拍下了老太太的遗容、死亡报告，还录下了和医生护士的对话。今天凌晨两点左右，医院接到了求助电话，是一个下夜班的女孩打来的。救护车达到车祸现场时，老太太已经咽气了。送入医院后，警局的人过来草草问了几句。现在等着案子结束，再将老太太送入公共殡葬馆。

        这样突遭枉死让人同情。如果柳韫不知道此事和杜之淳无关的话，她估计也会跟着网上的言论，痛骂杜之淳。开车送杜之淳的女人一定要找到。柳韫想知道，他们路过豆鹅路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完好无损的车子和行车记录仪又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这样的疑问，柳韫来到了豆鹅路。她向四处打量，发现豆鹅路很窄，是条单车道，周边都是密集的居民楼。车祸发生的地方，是一个三叉路口，豆鹅路和夏雪路交叉的地方。看样子，应该是车子由夏雪路驶向豆鹅路，在转弯时撞到了人。

        忽然，她听见一道流丽的口哨声。她抬起头寻找，看见了站在附近便利店门口的周臻则。他不知从哪里找来这样一身衣服，沾满颜料的白t，灰色宽松的大裤衩，脚下一双大拖鞋，要有多市民就有多市民。

        柳韫走过去打趣道：“你是不是抢了人家油漆工的衣服？”

        周臻则将手里另一个未拆的冰淇淋递给她。“哪能呢，这明明是未来大画家的衣服。”他指着前襟五彩斑斓的颜色，“跟附近美术学院的学生换的，还行吧。”

        “还不错。”柳韫接过冰淇淋说，“脖子上搭条毛巾就时尚了。”

        周臻则被柳韫的话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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