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次任务（3）

柳韫感到四肢百骸都在被天雷轰击，滋啦啦，电流游走在身体里，每根神经都在经受折磨。五感出现幻觉，万物扭曲可怖如地狱，耳边出现凄厉的尖叫声，浓厚的沼泽味让她忍不住呕吐起来。

        “不怕，不怕。”阿真担忧地抚摸她的后背，等她稍微平静一点，便把胶囊喂了进去。

        狂风席卷，闪电雷鸣越来越频繁，一场暴风雨就在眼前。

        “这里一下暴雨就会变成大海，我们得赶紧离开。柳韫，柳韫，能听到我说话吗？”阿真忧心地拍着她的脸颊。

        柳韫在服完药后，慢慢恢复意识，身体也不再打颤，只是还有些头痛。阿真把她拉了起来了起来。“我是怎么了？”柳韫虚弱地问道。

        “你中毒了。那种甜浆会让人兴奋，能短暂飞翔，但是其实有严重的毒性，会损害器官，让人陷入昏迷甚至丧命。”阿真说，“你不要怕，刚刚喂你吃过药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这水里有毒？你没有告诉我，也没有阻止我。”柳韫觉得不可思议，明知有毒性，阿真竟然眼睁睁看着她喝下去。

        “对不起，柳韫，这是规定。”阿真说。

        “怎么会有这样的规定？让我喝下去，然后再给我一个教训吗？”柳韫觉得荒诞。

        “新人的一切经验都是从吃苦中来的，这也是为你好。”阿真说。

        “可我们是一个团队的呀。我们宣誓过的，‘在团队当中，我们相互配合，坦诚信赖’。如果今天是对手给我苦头吃，我不会这么痛心，我一直都认为你非常好，是队里最好的，我非常信任你……”柳韫鼻子一酸，偏过脑袋去擦泪。

        “对不起，对不起，看着你刚刚难受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更难受。”阿真愧疚地说。

        “你们对我，不是冷冰冰，就是脸热心冷，你们根本就不需要新人的加入。”柳韫回想这几天队员的排挤，委屈地说。

        雨丝很快飘了下来，敝之野水涨得快，无论如何现在不是讨论的时机。阿真叹了口气，说道：“你可以生气，但是我们现在必须先赶回去。”

        柳韫也感受到身上的凉意，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好。我们现在要怎么回去？”她问道。

        “我们要回到之前来的地方。”阿真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快穿上，你现在还很虚弱。”

        柳韫听阿真的话穿了长衣长裤，但是阿真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运动背心。她犹豫着没接过雨衣。

        “别愣着，这就是给你准备的。”阿真把雨衣直接套她身上。

        “等等，我把外套给你。”柳韫把外套脱下，塞给阿真，然后迅速穿好雨衣。

        阿真不跟她再争，匆匆套上柳韫的外套后，拉着柳韫的胳膊往回跑。

        雨势渐猛，土地泥泞，河水里泛起浑浊的浪花。一路上杂草丛生，并不好赶路。暴雨当中的荒野显得可怕，黑暗中亮起一双双猛兽的双眼。

        “不要怕，它们是在猎杀被毒药迷倒的猎物。”阿真边跑边说。

        太残酷了，巨人族把带有毒性的蜜糖扔在这里，其他族群不知底细地喝下之后，被迷倒，然后被猛兽捕杀。柳韫感到脊背发凉。看似和谐宁静的世界，其实暗藏无数杀机。如果被表象蒙骗的话，弄不好会命丧黄泉。她再也不敢在了解真相之前，随意判断和行动了。以身试险这种，更是太无知。

        两人在雨里奔跑，阿真摸索着打开野外手电筒，在狭长明亮的白光里，柳韫看到水里浮着几具小人的尸体。黑鸟俯冲下来，狠狠地啄下一块肉。那些曾经快乐至极的小人，现在变成了食腐鸟的晚餐，柳韫不忍再看下去。究竟是多大的教训，才会让巨人以这样的残酷方式，来惩罚那些被甜蜜冲昏头脑的无知心灵？

        甜言蜜语包裹着歹毒诡计，柳韫想象着巨人族尸横遍野的凄惨景象。甜蜜背后是毒药，谀词背后是阴谋。这种可怕的感觉，她永远都忘不了了。

        “快到了，柳韫你还能坚持吗？”阿真回头问她。

        “没事，我还好。”柳韫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看见前面的河道转弯处的石头了吗？那里就是我们来的地方。”阿真用手电筒指向一块光滑的石头说道。

        “那马上就能到了。”柳韫边跑边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她们没过多久就到了河边的石头处。阿真对气喘吁吁的柳韫说：“回去时会有坠落的感觉，你闭上眼睛就好。”

        “好。”柳韫一手牵住阿真的衣角，一手接过手电筒。柳韫自己冻得浑身发抖，而阿真情况更糟。她浑身湿透，弓腰紧握着玛瑙红手串，嘴里默念着什么。

        雨势不停，仿佛要下到海枯石烂为止。水流湍急，和之前的柔和静谧的气质完全不同，此时宛若一只脾气火爆的猛兽。河水不停地上涨，吞噬两岸只是分分钟的事。真的得赶紧回去！

        “准备好——”阿真伸手抓住柳韫，话音未落，柳韫就感到了强烈的失重感，仿佛云霄飞车从顶端急冲而下。她赶紧紧闭双眼。全身的血液倒流，心脏悬在空中。坠落之中，阿真用力抓住她的手，给她带来了唯一的安全感。

        天旋地转，万物跟着下坠。幸好坠落感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感受到双脚踩在实地上。眩晕还没消失，她的眼皮感受到暖烘烘的温度，耳鸣消失了，身体也不再发抖。她知道，她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

        她小心地睁开眼睛，强烈的白光刺进眼睛里。忽远忽近的蝉鸣和说话声灌入耳朵。慢慢地，她看清了身边的事物。夏天粉橙色的晚霞布满天际，万物沐浴在金黄的暖光当中。这和初到敝之野的景象多像呀，她感觉自己好像刚刚经历一个复杂又漫长的梦境。

        “柳韫，你感觉还好吗？”有人喊她。

        柳韫迷茫地转过头，她看到阿真正担忧地看着她。阿真身边，是周队长、徐天佑和管家郑伯。

        阿真身上盖着郑伯准备的干毛巾，伸手也递给柳韫一条，她笑着说：“恭喜你，顺利完成第一次任务。”

        这算什么任务啊，顶多是给她上了深刻一课。柳韫将雨衣脱下，披上温暖的大毛巾，疲倦地笑了笑，说：“谢谢你，阿真姐姐。”

        周臻则走到柳韫身边，又问了一遍：“你感觉还好吗？”

        “还好吧，头脑还算清醒。”柳韫回答。

        “那你俩先去洗漱，换身干净衣服。”周臻则说。

        “我想直接回家，我在这里也没换洗衣服。”柳韫说。现在差不多也到了下班时间，她现在感觉眼皮很重，只想倒头就睡。

        “也好。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周臻则说。

        司机很快将车开来，柳韫沉默地坐上车离开了。

        周臻则一行人也离开了红桥往宿舍走。周臻则看到柳韫的疲惫模样，他问道：“她是不是反应挺大的？”

        阿真想起这事便觉得愧疚，她说：“是，她的身体对那种毒反应很大，当时整个人一直发抖，不停呕吐。后来她知道真相后奔溃了，她说她把我当作队里最信赖的人，现在谁也不能相信了。”

        徐天佑不以为意地说：“有这么严重吗？你们女生都这么玻璃心？”

        阿真停下脚步，她看着徐天佑，头发湿答答的，脸上有些怒意：“天佑，不要因为你感受不到，就否定别人的感受。即使女生感性些，这也不代表她懦弱。如果你真心去了解，女生会比你认识的任何男性都更坚韧。”

        徐天佑脸色涨得通红，咕囔道：“我又没说你，你发什么脾气。”

        周臻则把两人拉开一段距离，打着圆场道：“好啦好啦，阿真刚完成任务，很累了，天佑你不要烦她了。阿真，天佑他讲话一直有口无心，你不要和他计较。”

        徐天佑推开周臻则搭在肩膀上的手，说道：“我哪里在烦她！明明是阿真变了，站到新人那边去了。”

        周臻则感到头痛，他没想到假戏真做，天佑真的把新人划到了对立面。

        阿真觉得和他说不清，瞪了徐天佑一眼，便气愤地走了。

        “哎哎，天佑，你等等。”周臻则拉住他，“我问你，你真的讨厌柳韫吗？”

        “讨厌，我讨厌她，她真的抢走了阿真！”天佑睁大愤恨的眼睛说。

        周臻则感到不对劲，徐天佑虽然是小孩心性，情绪两极化，但是他不会对一个只认识了两三天的人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我问你，是不是有人和你说过什么了？”他严肃地问道。

        “没……没有。”徐天佑低下脑袋。

        “天佑，你抬起脑袋看我。”周臻则和缓语气，耐心地问道，“有没有人，比如说吴俪绯，对你说过柳韫的什么事？”

        徐天佑眼神游离，支支吾吾地说：“她没说，没说什么。”

        “天佑……”周臻则叹了口气，“你要让阿真理你，你就不应该有事瞒着我们。”

        “我，我哪有瞒着你们……”徐天佑辩解道，“只不过，绯姐说你偏心柳韫，不能让你知道。”

        “说说吧，怎么回事。”周臻则预感到他正在揭开一层华美的面纱，露出里面丑恶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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