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疑似故人来（4）

“暮家蒙冤，本国主深感愧疚，感念暮丞相克勤克谨，暮家嫡女德才兼备、蕙质兰心，特封暮家嫡长女暮夕沫为正一品倾沫郡主，封暮家嫡次女暮惜染为正三品洛染郡君，即刻大妆，入宫谢恩。”内侍官吊着嗓子一声声的念完手上的那道旨意，却看见暮夕沫和暮惜染别说是跪拜了，就连神色都没变分毫，不禁心下一惊，讪讪开口道，“倾沫郡主、洛染郡君，你们还是快些梳妆打扮一番，进宫面见国主吧！”国主特意交代，须要以礼相待，不可妄为。

        暮夕沫轻轻挑眉，坐在上座动都不动一下，一袭银红色的长衣简单的没有一丝花纹，唯有眉心的一点朱砂有着一份好颜色，只见她缓缓展开一抹笑，清雅如带露的芙蓉花一般：“公公可莫要喊错人了，我们还没接旨呢，这郡主、郡君的喊得是谁呢？”

        好个甄漪！好个眞国主！眼巴巴的下这么一道旨意来，又是沉冤又是恩赐又是封号，还故意的用嫡长女、嫡次女分开她们两个人，封了两个不同的品阶，摆明了就是挑拨离间！就冲着这一点，暮夕沫就已经对这位未来的眞国主不满意了。如今又是诏她们入宫，真是胆子够大！演了这样一出，又是要拉拢她们不成？真是笑话！

        “沫。”暮惜染清清冷冷的开口，拉回暮夕沫渐行渐远的理智，一袭白衣长裙的坐在上座，转而毫不在意的品茶，看都不看大厅里的人一眼。今早上符笙慌慌张张的传话来说，有宫里的人等在暮府门口，让她们赶着些回去，她们才不情不愿的回来了一趟，昨晚又劳心了许久，和沫零零碎碎说道半夜才睡下，今早天气又越发的冷，暮惜染心里已经是百般的不耐烦，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低沉沉的散发着丝丝的寒气。

        内侍官是个年过半百的人，精明的很，虽然修为不高，但是为人圆滑世故，长袖善舞，虽被这厅里的气氛吓得一身的冷汗，却也是有条不紊的开口说道：“倾沫郡主、洛染郡君，两位怕是因为前阵子的事情而恼了吧？国主已经查明真相，齐家嫡女齐流芳联合弦国大皇子意欲谋反，又撺掇齐家老家主诬陷暮丞相，才招致今日飞来横祸。国主已经下令捉拿齐流芳，齐家老家主也被卸职，今日请两位郡君进宫是想着还暮丞相一个清白，若他日暮丞相有幸归来，也好歹是荣耀不是？”

        这一番话说的也是好，一面将所有的脏水泼到齐流芳身上，一面又奉承了暮夕沫和暮惜染，一面又说进宫是为了还暮丞相清白，不进宫可不就是她们两个不想洗刷冤情了？最后嘛，又技巧的说到了暮丞相，没有明说暮司寒身亡与否，只说是荣耀，不管是身前的还是生后的，总归都是荣耀不会错的。

        暮夕沫看了那内侍官半晌，缓缓的收下自己的怒火，转而笑道：“公公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齐流芳好好一个闺阁女儿家，怎么会想着要谋反呢？那齐家必定也是出了力的，怎的就不知他们有没有那个心思呢？不知眞国主是怎么打算处置齐家呢？”

        内侍官只是弓着身敛眉一笑：“国主圣意，我等奴才不敢胡乱猜测，如若郡主一定要问个明白，还请现下大妆入宫吧。”

        绕来绕去，又绕回这里来，看来今日是不得不入宫一趟了。不过也好，这么些天了，也该见一见这素未谋面的甄漪贞贵妃了。

        “不用大妆，就这样吧。”暮夕沫扫了一眼一旁小宫女捧着的两套宫装，眼里说不出的厌恶，一看便知一件是精品中的精品，一件是次品中的次品，这般膈应的想将她和染隔开，这甄漪想的也太好了！

        内侍官心思一琢磨，国主交代一切皆以两位郡君的意思来，不可有违，想来国主是很重视这两位郡君的，如今已经答应着要进宫了，若是再应该妆容这些小事耽搁了，那他的小命也就别想要了。

        暮夕沫和暮惜染也没乘那轿撵，同样的，那轿撵一看就是一个华贵非常，一个简陋不堪，惹得暮夕沫一阵阵的皱眉，然而暮惜染却是瞧出了一些什么，眼中微光闪动，终是按下了先没有说，一路随着暮夕沫走向了皇宫。

        那路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暮夕沫和暮惜染玄气浮动，脚下生风似的走的飞快，跟在两人身后的一群人却是累的够呛，尤其是那八个抬着轿撵的人，半走半跑跌跌撞撞了一路走到宫门口是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若是轿撵抬着慢悠悠的过来少不得都得要半个时辰以上，可见有多累人了。

        “郡、郡主、郡君……请跟奴才、才……往这……这边走。”内侍官便喘着气的说道，暗自心里震惊着暮夕沫和暮惜染的实力，更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说错什么话。

        暮夕沫微微一笑，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温度，只是平静的虚扶了他一把：“那便请公公在前面带路吧。”衣袖翻舞，神奇的带走了内侍官的疲累。

        内侍官一惊，浑身轻松的站直身子，只瞪着双眼看着一脸微笑的暮夕沫和一脸冷淡的暮惜染，心里直道是两位了不得的人物，行为举止也是越发的恭敬起来：“倾沫郡……暮三小姐、暮四小姐，请跟奴才往这边走。”惹不得，惹不得，这两个小女娃虽说只有十四岁，连及笄都没有，但是实力却已经是不容小觑，假以时日必成大将。

        暮夕沫也不管他眼中的惊讶、惊恐甚至惊惧，只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往前走去，却是暮惜染原本冷冷清清的面容上忽的展开了一抹笑容，瞬间的风情让周围一圈的人都迷了眼睛，可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心头一颤：“心里想到些什么收着就好，别胡乱说出来丢了自家性命。”

        “是是是……”内侍官连连躬身，汗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的从额头上滑落，低下头再不敢看她们一眼，只盯着脚下的石砖一步步的往忆真殿走去。

        待走到忆真殿的正殿，方才看见贞贵妃……不，现在该称是眞国主了，再过几天就是要行登位的大礼了，可她如今依旧是一袭不变的红衣，红的耀眼夺目，并非绣着鸾鸟朝凤的图案，亦不是尊贵的牡丹，而是一整片妖娆的芍药，另有鬓珠作衬，略有修饰，只簪着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乃具双目如星复作月，脂窗粉塌能鉴人，略有妖意，却未见媚态，妩然一段风姿，唯少世间礼态，更加衬的她肤色如雪，明艳动人。

        断绝代风华无处觅，唯纤风投影落如尘。

        只是看眞国主眸子晶亮，在看见暮夕沫和暮惜染两人进来时更是灿若繁星。

        “可算是来了，让孤好等。”眞国主一面说着，一面从上座走下来，笑着往暮夕沫和暮惜染的方向走来，全然不顾殿内其他人异样的、巨变的神色。

        而暮夕沫见着眞国主款步走来，不知怎的却是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从心头浮起，那就像是许久不曾见面的故人突然重逢一般……只是，还不等她细想，眞国主接下来的动作便让她动了真怒。

        “来倾沫，到孤身边来坐。”眞国主笑的灿烂，直逼得外头的阳光都要退开几分，亲亲热热的拉着暮夕沫就要往上座走去，可是却连看都不看暮惜染，连余光都没有给予，将她忽略了个彻底。

        暮夕沫眼神一凛，毫不客气的甩开她的手，冷笑道：“我叫暮夕沫，可不知国主这倾沫喊得是谁！国主乃一国之主，还是矜持点自己的身份才好！”

        “大胆！国主面前岂容你放肆！”话音刚落，站在上座之下首位的姜尚书姜汉阴就开口呵斥，脸色狰狞，一脸的义正言辞。可他心里却恨不得冲上去撕了暮夕沫的这张脸！那天夜里大哥带着姜家的一支死士潜入暮府刺杀，岂料竟无一人生还，平白损失这么多人不说，连大哥也没有丝毫的音讯，摆明了就已经是被杀人灭口！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做，想来暮夕沫和暮惜染两人的实力着实是高，那日连派出的玄君五阶的高手都敌不过，更别说别人了；说，那又要如何说，难道要说姜汉宁是带着那群人到暮府杀人的吗？少不得的要咽下这口气，可心里的这股火到底是难以平息。

        “姜大人好大的口气，我却不知这国主一换，是连臣子都能凌驾于国主之上了？”暮夕沫自然知道他的火气从何而来，因而也只是轻笑着开口说道，“只可惜，实力不够，最终还是要落不得好~”前后两句话完全的不搭调，却是赤果果的讽刺着姜汉阴。

        “你……”姜汉阴眼里简直是要冒火了，这小贱人出手狠辣杀了大哥不说，现在又这样明着暗着的讽刺他们姜家人没有实力、自取其辱！

        “好了。”眞国主淡淡的拂了拂衣袖，眼神一瞟，凌厉的扫了姜汉阴一眼后复又笑着看向暮夕沫，“方才孤已经下了旨意封你为倾沫郡主了，倾沫是你的封号，何以又不能叫你倾沫呢？”

        暮夕沫懒懒的退开一步，眉眼间皆是防备，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眞国主委实是个不简单的人：“不必，什么郡主郡君的，我和沫不稀罕。”而且……是她的错觉吗？她居然感应不出这位眞国主的修为实力！

        “荒唐！国主下诏赐封，尔等非但不领旨谢恩，还如此口出狂言，按律就该拖出去杖责一百再打入天牢！”姜汉阴也不知是气急了还是怎么的，方才被暮夕沫一激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加的急躁了，平日里看他也不是这般。

        暮夕沫缓缓的笑了：“杖责我？谁来？”

        两个简简单单的问句直把姜汉阴问的说不出话来。是啊，谁来？谁敢？虽说国内分制又皇权压迫，但也仅仅局限于普通人，暮夕沫实力太高，早就已经超出了皇权要求的范围了。

        “不要便不要吧，也不是什么大事。”眞国主被暮夕沫如此无礼的话语推开却也不恼，反而笑的更为亲切，淡淡的将此事一拂而过，不止在场的姜汉阴等人，就连暮夕沫也小小的吃了一惊，唯有一直站在暮夕沫身后默不作声的暮惜染眼眸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深到最后竟隐隐透出一丝冷冽的微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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