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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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沉,清平长公主府的前殿里,驸马孟林丰与几位军中武将酒意正酣。
趁驸马和身边舞姬调笑的功夫,沈怀忠悄悄从席间溜走。他已经有些醉意,额头在香脂玉暖的殿内涨得有些发疼,又不好搅了驸马的雅兴,只能偷偷出来醒酒。
侧殿外长阶上有几个外府的粗使婢女在打笑,想来是怕殿里有什么吩咐。看见有客人出来,一个圆脸婢女便上来问他需要什么,沈怀忠摆了摆手只说不用。外府的婢女虽然不比内府的矜贵,却也都是些机灵能干的,当下看出来客人是有些吃醉,便让沈怀忠往西边走:“府上棠园正值海棠花期,大人不如去那边吹吹风,只转个弯就看见了。”
沈怀忠本不想去,怕夜色渐深找不到回来的路,然而又听见殿门口似有客人出来想去解手,怕眼熟的军将拉他回去继续喝酒,便也按那婢女所说往西边去了。那婢子所言果真不假,只稍稍绕过一片假石,便见大簇大蔟的海棠盛开在亭栏上。
虽伴着夜色看不大清楚海棠丛的颜色,但只有海棠初开时才会有的淡淡香气已经迎面而来,让他几乎酒醒了一大半。正当他想要细看那些海棠是何品貌时,忽然听到头顶假山上有碎石洒落的声音。他自幼习武,耳力极好,立刻转过头,果然看见一个身影从假山上跌落,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女人的时候,清甜柔和的气息已经撞入怀里。
“啪”地的一声,是花瓶打碎的声音。
沈怀忠怔住。
他年少未娶,又不近女色,从未有机会和女人这样亲近。可现在他紧紧抱着的这具娇小身材,即便隔着衣料也能清晰感受到少女娇软的肌肤,这让他的心脏猛烈地跳了起来。
茵容也怔了怔,完全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就这样空手接住了她。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男人身体的僵硬,心下里知道了个大概。她在男人怀里站起身,故作嗔怪一般悠悠说道:“呀,你把我的花瓶打碎了。”
沈怀忠的酒几乎全醒了。
夜色里他看不大清少女的容貌,只有淡淡樱唇和雪色的脖颈红白分明。他连忙把头低下去,不敢再看,全然忘记了那花瓶明明是少女自己抱着摔碎的,反倒认真地道起歉来:“姑娘恕罪,是在下冲撞了姑娘。”
茵容像是抓住了男人青涩的心事不依不饶,蹲在地上对着已经折成两段的天竺葵轻轻叹气:“这般名贵的天竺葵,难得长公主开心能赏给我,本来早上带它来这里晒太阳的时候还开得正好,谁知道,晚上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沈怀忠的心里慌得很,以为少女是真的在怪她,正当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见少女认真地对着落在草丛中的花盘许愿:“既然这就是你的命运,那希望来年,你还能在这片海棠丛中重新开花。”
茵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前面不远处下人说话的声音,茵容站起身回头说:“谢谢你没让我摔断腿,不过马上就要落锁了,我得赶快回内府了。”说着,就快步往棠园后面走。
沈怀忠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还没问过少女的名字,这才连忙往前追了两步,看见前边角门上几个下人已经来落锁了,这才明白过来,这棠园原来前后通连着内外府。
他心中懊悔,却也不得不转身离开,回到席上见驸马和几个同僚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当下再没了心情,便以头痛为由先请告退。
孟林丰躺在美貌舞姬的怀里,半醉半醒地睁眼,确认沈怀忠的确是从殿外回来的,才准许他离席。
沈怀忠离开长公主府后,不断回想着少女说过的每一句话。清平长公主豪富喜奢,府里婢女成千上万,他一个小小的骁骑参领,连面见长公主的机会都几乎没有,更何况是要在长公主府上找到一个对他来说一无所知的婢女呢?
沈怀忠第一次觉得,自己过往的十七年岁月都仿佛白活了一样。
茵容才出角门就瞧见个眼熟的婢女在等她,显然是来带她回别院的。虽然是在自己府上,玄锦的戒心也一直都很重,这两年里茵容几乎不曾到外府去,没有玄锦传召更是不会随意离开别院。她跟在那个婢女身后,突然记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这一隅别院外的世界竟让她觉得有些贪恋。
她其实并不自信沈怀忠一定会记住她,也并不清楚玄锦让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就像这两年间她被要求做的许多事一样。她很想知道一些事情,比如那个只见过三次的神秘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在她面前从不避讳和长公主的亲密关系?而玄锦明明是陶太后的亲生女儿却从未帮过自己的母亲,反而要在暗地里暗暗扶植她。她在玄锦府上的这两年,其实有过很多犹豫的瞬间,她也会害怕,害怕这种一无所知却又不得不任人摆布的感觉。
可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带她回来的婢女已经安静施礼离去,只留她一人独自站在别院廊下看池面如镜。
周身俱寂,她闭上眼听春夜里暖风如熏,也听旧梦里雪澌烛影,风啸凄厉。
与此同时,后宫紫宸宫。
帝君玄彻坐在东边软榻上已经把手里的密折看了许久。天色渐深,有宫人悄声进殿多添了几个烛台。
陈全忍不住劝道:“皇上,您也该用晚膳了,龙体要紧。”
玄彻把密折搁在案上,用手掐着额头说:“罢了,去准备晚膳吧。”
“是,”陈全低低答了一声,又接着问,“皇上是在要宫里用还是到别宫去?”
玄彻听了,想了一会儿,大概是没什么兴致。陈全在一旁连忙提醒:“皇上已许久未去看过瑶贵嫔和大公主了。”
玄彻却对这个人选不甚满意,只淡淡说:“就在宫里用吧。”陈全刚应下来,却又听玄彻变了主意:“去传陶才人来。”
陈全也不多问,只答道:“是。”
在后宫里头,皇帝用膳和就寝都是同样的规矩,帝君可以在紫宸宫独自用膳或独寝,也可以到太后或后妃等各处去,但是五品以下的妃子是没有自己单独居住的寝宫的,因此需要被召到紫宸宫陪侍或侍寝。这也是大魏朝开国以来就在后宫定下的规矩。
陶宛如住的景琪阁离紫宸宫并不近,但她来得却快,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她今日穿了件瑰色双蝶百褶裙,髻上插了枚点翠镶珠步摇,看得出来是用心打扮了一番。见玄彻进来,忙端庄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吧。”玄彻看了陶宛如一眼,也没多说话就坐下了。陶宛如也在玄彻身侧入座。陈全使了个眼色,便有宫女们捧着食盒上来了。
“你刚刚入宫,可还适应宫里的生活?”
听到玄彻问话,陶宛如急忙答道:“谢皇上挂念,臣妾一切都好。素日里无事,常去慈寿宫陪伴太后娘娘。”
玄彻看了陶宛如一眼,没说什么。
伺候在一旁的陈全眼快心慧,笑着说:“看来太后娘娘的心情好了不少。”
玄彻对陶宛如道:“自琼嫔难产,太后一直都郁郁寡欢。你要替朕多陪伴太后,代朕尽尽孝心。”
“是。”陶宛如莞尔一笑,她自是知道帝君对太后孝顺,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帝君是夸她懂事有孝心,心下里便欢喜起来。
饭毕,玄彻却没留陶宛如在紫宸宫侍寝,只命陈全好生送人出去。陶宛如毕竟刚入宫不久,本以为今晚被召来陪侍晚膳会留宿紫宸宫,特地打扮了一番,如今心思落空难免有些不开心,却也未敢在帝君面前表露出来。倒是陈全送陶宛如出去的时候宽慰了几句:“才人您是太后娘娘的侄女,也算是皇上的半个表妹,您的恩宠还在后头呢。”
陶宛如本来心情低落,听了陈全的话心里又有些欢喜,回头对陈全笑道:“多谢陈公公,宛如年轻,今后还要公公多照顾。”
陈全笑得殷勤:“才人慢走。”
陈全瞧着陶宛如走远了,这才转身往回走,昌顺早早就等在帝君寝殿外,见陈全回来了忙上前问:“师父,皇上今晚是歇在紫宸宫吗?”
陈全点了点头,又略想了一下对昌顺说:“你去,让浣春进来伺候。”
昌顺瞪了瞪眼睛:“师父,您终于……”
“好了,还不赶紧去。”陈全截断昌顺的话,瞪了他一眼。
昌顺边跑边回:“得嘞。”
紫宸宫内殿。
殿内烛火分明,香炉里的龙涎香刚刚被点了起来。玄彻拿本书靠在卧榻旁,有轻手轻脚的宫女上前来为他脱靴。玄彻心里想着密折里的事情,却见脚边的宫女动作拖沓,便冷冷骂道:“怎么连脱个靴都伺候不好。”
那宫女穿着新裁的藕色宫装,身材纤弱,见帝君责骂,惶恐低头,瑟缩道:“皇上息怒,奴婢罪该万死。”
玄彻心里不爽快,连平日里殿内常燃的龙涎香气都觉得有些浓重,一时有些烦躁。
跪在脚边的宫女身材娇小,一双手腕倒是洁白光滑。他瞧着那宫女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皇姐府上的掩面乐女。
那女孩子的手腕,也是这般雪白漂亮的。
他心下一动,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伸手捏住宫女的下巴,抬起细细打量。是个新面孔,不过倒生的不错,一双眸子水盈盈得仿佛能溺死人,双颊微红,反平添了些娇媚,唯独一具身子害怕地止不住抖,倒是我见犹怜。
玄彻脸上有些动情,室内的龙涎香虽比往日刺鼻,却平白让人有些情思旖旎。他脸上厉色逐渐散去,瞧着那宫女问:“多大了?”
许是玄彻的语气变得温和,那宫女的身子不再抖了,拿着一双斑斓的眸子对上玄彻的眼睛,语气娇软:“奴婢十六。”
玄彻嘴角勾笑,手上一使劲便将那宫女揽入怀中,宫女惊呼一声,脸上绯色更深,却没敢说话,只斜瞟着帝君不做声。
入手是柔软细腻的皮肤,玄彻笑意更深,推倒那宫女在榻上。
殿内烛火烨烨,唯榻上鎏金蟠龙罗帐微微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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