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雨林对剑

一行十几人，在山林里急急地赶路，雨依旧密密如针。阿失淋着冷雨，有些发抖。林旭解下自己的蓑衣，披在阿失的身上，自己却淋着雨。

        阿失抬头望着他，眼神中有些感激，瞬间又消失了，又多了一层担忧。因为阿失知道这个林旭的师傅，号称江湖第一剑的冯曲，是帮那黑衣人做事的。冯曲剑术高明，那黑衣人武功又极其诡异，还有那个不明身份的灰衣人，他们到底是谁，他们勾结在一起又到底要干什么勾当？

        一行人晓行夜宿，只是在山林里打尖，也不走大道，山中不便骑马，全靠步行，这样走了好几天。

        林旭对阿失都非常照顾，但是阿失问这问那，林旭却都是沉默以对。只言片语中，阿失得知，这师兄弟一行是要把他带到湖北境内天龙剑派的总舵去，到底带去做什么，却不得而知。

        打尖时，有几个师兄弟最喜欢闲聊，从他们的言谈中，阿失听到，西北边关慌乱、狼烟四起，他们都指望在冯曲这学得一身本领，然后去西北投军，建功立业、做封疆大吏去。有的愿望小一些，希望学得一身本领，然后合伙去开个镖局，借得天龙剑派的名头，做点生意赚钱娶媳妇。

        听到他们这些谈话，阿失想到了王树，王树的愿望也很小，可却就这么死了。可想，老天有时是连一个极小的愿望都不让人实现的。

        这一行人中，唯有林旭最为沉默寡言。他闲下来时，就是抽剑练功。林旭一练功，就有几个师弟来围观，七七四十九式天龙剑法，如风如诉，师弟们发出啧啧赞叹，林旭便又收起剑来，淡淡叹息。因为这四十九式剑法，三年前，他就已经练成，虽说他不觊觎师傅冯曲自创的后十五式剑法，可年轻人心如火烧、梦比天大，希望在剑术上接师傅的衣钵。然而令林旭叹息的是，冯曲对他这个大弟子淡淡的，身为掌门，冯曲对剑派却也是淡淡的，这让林旭好生失望，而又不解其意。

        近两年来，师傅让他们做的事，尽是抓人或杀戮，他们似乎如朝廷鹰犬一般，不像是一个武林门派，这让林旭心里很不是滋味。而师傅冯曲经常离开总舵，不知所踪，有时几个月都不回来，一回来又是布置杀戮任务。

        还有一件事，林旭也一直藏在心底，那是在几年前的一个清晨，自己起来在山上练剑。山中雾气氤氲，对面山头上，师傅冯曲背负长剑，对面站着一个灰衣人、一个黑衣人，三人在一起说了很长时间，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当时林旭根本就听不见，但林旭的心里却觉得，这两个人来者不善，师傅似乎在听他们吩咐，这几年做的事，也许与这两个人有关。

        这一日，林旭师兄弟一行十五人，带着阿失，继续在山林中前进。春光甚好，林旭问起阿失，他身上的那把碧玉剑从何而来？阿失虽然对林旭心生好感，可还是没有说实话，只说是在路上捡的。林旭也就没有多问。一行人加紧脚步前行。

        忽然，林旭举剑、示意大家停步。这时大家也听得丛林中有嗖嗖的声音，好似几个人在林间奔跑。

        林旭当先拔剑，其余十四人纷纷拔剑。瞬间，树林见出现十个衣着华贵的锦衣人。他们穿着考究，手握钢刀，不大像是武林中人，倒有几分朝廷官兵，却又有所不同。十个锦衣人立在林间、一动不动，冷冷地望着林旭一行人。

        如此对峙了半柱香时分，林旭先说话，朗声道：“在下天龙剑派首席大弟子林旭，请教各位高姓大名、师承何派何教？”

        锦衣人中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其余九人等着他发号施令。魁梧汉子听完林旭的话后，良久，才淡淡说：“这小孩是谁，叫什么名字？”

        林旭拱手道：“这位小哥是我们天龙剑派请来的客人。”

        魁梧汉子道：“他是不是你们的客人，我们倒不大在意，你们是不是从姑苏来？”

        阿失听得魁梧汉子的话，心下纳闷：“这人怎知我从姑苏来。”

        林旭一听对方语气狂妄，便也少了几分谦逊，道：“我们事急，还要紧急赶路，阁下请便吧！”

        魁梧汉子道：“好说，你们都走吧，孩子留下。”

        阿失心头一震，他不识得这魁梧汉子一行人，对方却为何要他留下。

        林旭朗声道：“这位小哥是咱们天龙剑派的客人，还没到敝下剑派做客，阁下要留下这孩子，只等他在我们剑派待得十天半月，到时再向我们掌门，江湖第一剑冯老先生讨要便可。此时只怕不便。”

        林旭心想，天龙剑派在江湖上名头极大，师傅冯曲更是号称“江湖第一剑”，他想这番话，能让这行锦衣人知难而退。

        不料，魁梧汉子一挥手，锦衣汉子们手挥钢刀，竟要用强。林旭心下并不慌张，想速战速决，不能在此恋战，一击必胜，好教这些锦衣人退却。于是起剑跃身，一招“龙行天际”，就是天龙剑派的杀招，直取魁梧汉子的脑门。可魁梧汉子却用钢刀，挑起地上一块大石，用刀一削，大石犹如暗器一般，飞光走石，林旭的“龙行天际”也只好破了这石头，碎石飞溅后，转眼第二个石头又飞来，林旭轻功甚高，身子一斜避过，这大石却打中了身后的两名师弟，石头如穿糖葫芦一般，打得两人口吐热血、顿时毙命。

        林旭见对方武功极高、刀法精湛、手段毒辣，于是便屡出杀招。林旭的师弟们，也是挥剑拼命抵挡，剑术比之其余锦衣人的刀法，也不差，可是锦衣人似乎训练有素，眼无惧意，配合得当，众人斗得半个时辰，天龙门徒们都有些不济，原本还在照顾着身旁的阿失，后来竟斗得痴了，忘了阿失的存在。

        可魁梧汉子并没忘，几次都要欺身阿失，都被林旭格挡开来。林旭近几年在江湖上走动，鲜遇对手，这一次当真是大敌当前，四十九式天龙剑法几乎使遍，居然没有占到丝毫上风。可魁梧汉子却是越斗越快，急于抓住阿失。阿失见众人分不开手来，自己便拿着碧玉剑发足飞奔。可才跑一里路，只见魁梧汉子已经赶来，紧接着林旭又赶来。阿失见两人气喘吁吁，脸上都有血迹，衣服各有残破，原来两人酣斗之时，多用杀招，已经到了殊死拼命的地步。

        一里外，天龙门徒渐渐不济，不断有人倒下，而九名锦衣人却是越战越勇，只有几人受了断臂削手之伤。

        魁梧汉子对林旭朗声道：“阁下好剑法，你我难分胜负，可长期耗下去，阁下必然吃亏，你瞧你门下的师弟们！”

        林旭余光一瞥，见十四师弟已死伤一半，已经渐渐难以抵挡，于是剑下更是凌厉，只可惜，林旭的剑法多靠自己品悟，冯曲指教颇少，林旭还没得天龙剑的精髓，七七四十九式剑法，使得中规中矩，魁梧汉子渐渐摸清了路数，相比之下刀法也是越来越凌厉、有的放矢。而魁梧汉子偶或挥刀削石，让林旭颇为忌惮。阿失见他们斗得酣，几次想逃，都被林旭和魁梧汉子拉回来。

        魁梧汉子突然收刀拱手，大声道：“都别打了！”其他人都住了手。

        林旭也收了剑，他早已对这大汉起了相惜之心，倒要听他怎么说！

        只听魁梧汉子道：“林兄弟，你的剑法老哥十分佩服，老哥瞧你为人也十分坦荡，可是我们十人是奉命行事，此命绝不可违。一定要带这孩子回去。”

        林旭道：“不知老哥高姓大名，奉的是什么样的大命令？”

        大汉道：“此命却是无法违抗，恕我难以奉告。我只是奉劝兄弟收手，别枉自送了性命，连累你天龙剑派的安危。”

        林旭道：“老哥好大的口气，你刀法虽然高明，小弟却也没见落败。”

        大汉道：“你我武术何其渺小、又何足道哉？世间事岂能都用武术解决？”

        林旭不解，冷笑道：“那老哥你就罢手好了，让我带了这小客人走。我瞧老哥不像是武林中人，倒是像朝廷的爪牙，你可知这小孩的渊源？我们是非带走不可的。”

        大汉道：“小孩的身份不必细说，你我知之也许都甚少。”

        阿失听得两人对答，一头雾水，他很纳闷，大汉那边的锦衣人都没有提到公子，也没有提到什么孤星教余孽，倒让他有些奇怪，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又有什么渊源，自己都不知道。

        林旭道：“老哥几番威胁，小弟倒是偏不会放这小客人了。”

        大汉摇头，道：“我褚凭也在江湖上走动了十多年，见兄弟这样的少年，人才难得，劝了刚才那番话，兄弟执迷不悟，那我们只好生死相搏了，只怕是我即便战死，兄弟和天龙剑派都不得安宁。”

        “好大的口气！”林中传来这句话，却不是林旭回答的，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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