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峙

那两个人刚要离开，到马路对面去围堵穆迟昕，就听隋镇麒在背后大喊一声，“葛旭，你俩回来！”

        葛旭和陈宇阳对视一眼，不明所以，都退了回来，一齐看向宁万钧。

        隋镇麒压低声音，面色阴鸷，“别去了。”

        宁万钧也纳闷，他们埋伏了一个小时，就等着把那个小子给堵过来，现在终于看见人出学校了，怎么突然又不去了，他见隋镇麒盯着校门口看，也跟着看过去。

        结果就一眼没照顾到，穆迟昕居然不见了！

        “操，那小子哪去了？”

        宁万钧和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他们没注意穆迟昕去了哪，隋镇麒却看得清清楚楚，穆迟昕出了学校，直接进了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里。

        隋镇麒恨地简直快把牙根都咬出血来了，他上学这么多年，他爸来接过他几次？

        他爸现在终于不忙了，在家伺候臭男人，还得接那个要死的男人的儿子放学！

        隋镇麒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他爸。

        隋镇麒挂断了电话，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拍了拍宁万钧的肩膀，“万钧，今天先这样吧，改天请大家伙吃饭，麻烦你们一趟了。”

        “麻烦什么，有事说，那哥儿们先走了。”宁万钧招呼他的朋友们，从居民楼下的巷子里离开了。

        隋文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隋镇麒刚接通电话，隋文岭的骂声就传了过来，“你他妈去哪了？穆迟昕说你下午请假了，你跑哪去了？”

        “我在嘉学。”

        隋镇麒在嘉学机构办的全托，六门科目一对一辅导，隋镇麒不上学的时候，偶尔会去机构，隋文岭没时间管他。

        果然，隋文岭的语气缓了一些，道：“快回家吧，回家吃饭。”

        隋镇麒挂了电话，他想起家里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就想吐，穆延峰病得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死掉一样。

        万一真那么寸，他哪天死家里，那个家还能要吗？

        与此同时，穆迟昕也让他恶心，明明长着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是总觉得他不怀好意，憋着一肚子坏水。

        同性恋的儿子，病痨鬼的儿子，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今天没能揍穆迟昕一顿，隋镇麒总觉得缺点什么，他咬了下嘴角，走出巷子，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去了。

        隋镇麒特意绕了个远道，比穆迟昕和隋文岭晚半个小时到家，家里饭菜都准备好了，三个人正坐在沙发上说话。

        隋镇麒进门，也没理他们，拎着书包上了楼，随后把书包扔在房间里，下楼洗了手，先行上了饭桌。

        隋文岭招呼穆迟昕和穆延峰也上了饭桌。

        隋镇麒前天掀翻的钢化桌面又换了一张新的，下面还压了一层金色纹理的桌布。

        隋镇麒不等他爸说话，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气得隋文岭直拍桌子，“你还有没有点规矩！大人还没说话呢，你就开始吃上了！没点家教。”

        隋镇麒怼他，“我也没人管，上哪有家教。”

        “你！”

        “行了你别说了，”穆延峰打断隋文岭的话，“孩子饿了，你让他先吃吧。”

        隋镇麒却突然住了口，问道：“他那个病传染吗？”

        穆延峰和穆迟昕同时脸色一变。

        隋文岭怒吼：“隋镇麒！”

        穆延峰在桌子底下踢了隋文岭一脚，登时把隋文岭踢没声了，穆延峰声音温和，“不传染，你放心，如果传染的话，我早就去医院隔离了，不会出来的。”

        隋镇麒轻哼了一声，又继续吃了起来。

        隋文岭瞪了儿子一眼，转头看见穆迟昕乖巧的吃相，认真询问了一下穆迟昕在新学校的情况。

        穆迟昕也认真回答了隋文岭的问题。

        “对了，我给镇麒在外面报的补课班，你要是觉得学校老师教得不好，也可以跟镇麒一起去补课，他那里都是一对一补课的，比学校教得能好一些，镇麒现在节假日休息的时候，都去补习班补课，你想去就跟他一起去吧。”

        穆迟昕咽下嘴里的饭，一脸淡然道：“不用了，我都这么大了，可以自己学。”

        隋镇麒心里嗤了一声，要是都可以自己学，还报补习班干什么，随即他又精神一振，“我都这么大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嘲笑他这么大了还在外面找托管班的意思吗？

        隋镇麒睨了穆迟昕一眼，见穆迟昕低着头吃饭，似乎是他想多了，可是他总觉得穆迟昕那句话话里有话。

        隋镇麒浓眉一扬，“爸，你还不知道呢吧，今天中午我被你这新儿子扬了一身菜汤，不然我下午也不会请假。”

        “什么？”穆延峰先震惊了，他放下筷子，盯着穆迟昕，神情极为认真，“镇麒说的是真的？”

        穆迟昕没想到这么点事情，隋镇麒居然还告家长？他放下筷子，点了头，“是我不小心。”

        隋文岭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好奇儿子这一身的劣根，在学校居然还能和穆迟昕同桌吃饭？

        “穆迟昕，你怎么能这样，昨天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以后会和镇麒好好相处，你又是怎么做的？”

        其实昨天在医院里，穆迟昕压根没答应穆延峰什么，但是穆延峰这么一说，穆迟昕也老实认错。

        他就坐在隋镇麒对面，认真地点了下头，态度不可谓不诚恳，“对不起，中午是我不小心。”

        隋镇麒轻轻哼了一声，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气，挂着一身菜汤走出学校的感觉，他连回忆都不愿意回忆第二次，真想让穆迟昕也尝尝这个滋味。

        隋镇麒细嚼慢咽，心想，不揍他一次，这口恶气出不去。

        隋镇麒第一个吃完饭，抬屁股就走了，隋文岭在后面叫他，他也没理，不知道去哪了。

        吃完饭，穆迟昕就回房去做作业了，其实七中没有多少作业，而且下午最后两节课都是自习课，完全可以把当天留的作业都写完，回家就没有作业了。

        穆迟昕仅仅上了两天课，就觉得茫然，从极度紧张的学习氛围里走了出来，又到了现在极度宽松的学习环境里，让他一时无法适应。

        他总觉得他应该继续紧绷着，但是环境却不允许他继续高度紧绷，他的紧绷在这样宽松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

        没有作业，学习进度缓慢。

        七中用的教材跟他原来学校的教材不一样，而且教学内容单一，他今天下午把教材整个翻了一遍，觉得这都是他初中学的最基础的内容。

        穆迟昕感觉无所事事，无奈之下上网逛了一圈，在二手图书网上淘了全套的龙门考点。

        歇了一会儿，穆迟昕跟他发小描述了一下现在的学校，他以前的同学和朋友们都期待着他大学考回北京。

        洗漱的时候，发现小腿上青了一大片，他皮肤白，磕了碰了特别明显，那片淤青像杏鲍菇上长起来的霉菌一样。

        穆迟昕去楼下跟阿姨要了跌打损伤的喷雾，回来喷到腿伤处，一股药剂特有的味道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穆延峰刚一进门，就闻到了浓烈的药味，同时也看见了穆迟昕小腿上的伤，他皱起眉，走到穆迟昕面前，“你俩白天打架了？”

        穆迟昕一耸肩，“他早晨踢我一脚，中午我扬他一身菜汤，扯平。”

        穆延峰叹了口气，坐在穆迟昕身边，道：“隋镇麒跟文岭一个脾气，又横又暴。”

        “隋文岭没发你身上就行。”

        “要不然我们还是出去住吧，这样隋镇麒就不会发作你了。”

        “打住，”穆迟昕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这件事早就定好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我才不怕隋镇麒，你就放心好了，别操心我。”

        穆延峰知道穆迟昕打小就有主意，他也劝不了，跟穆迟昕说了会儿话之后就走了。

        穆延峰离开后，穆迟昕习惯性地找mp4听听力，翻了书包没找到，他才想到mp4现在已经进了孟喜福的手里。

        他只好拿出手机，上网找了一些英文听力，专注地听了起来。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被咣当一声巨响惊到，他连忙暂停了听力，听见隔壁叮叮咣咣的响动，大概是隋镇麒回来了。

        穆迟昕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被隋镇麒这么一打扰，他也觉得有些累了，干脆定好闹钟，关了手机，上床睡了。

        第二天五点半，穆迟昕按时醒来，洗完漱下楼的时候，穆延峰也刚打开门，穆延峰早就习惯他早起，因此也没奇怪。

        穆迟昕去厨房看了一眼，阿姨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打量他一眼，在锅里的馅饼发出的滋滋声中，说道：“早饭还没好，得等几分钟。”

        “嗯，我不吃了。”

        穆迟昕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随后就背着书包离开了家。

        阿姨撇嘴，她是老人家，思想观念没有那么开放，虽然看不惯隋文岭的所作所为，但是她一个打工的，轮不到她说主人家的是与非。

        可是她在隋家干了四年，也算是看着隋镇麒长大的，她知道隋镇麒因为这对父子心里不舒服，故而也不太喜欢这对陌生父子，见到穆延峰和穆迟昕，从来不主动说话。

        不一会儿，隋镇麒一脸萎靡地进了厨房，阿姨一看见他就哎呦了一声，“怎么起这么早？早餐马上就好，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牛肉馅饼。”

        隋镇麒搓了把脸，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人出去了？我爸走了？”

        隋镇麒睡觉很轻，即使只睡三四个小时，身边有动静他也会醒，而且他的房间在客厅上面，靠近大门，他家的大铁门一有声音他都能听见。

        “你爸还没起呢，是……”阿姨抬了下下巴，“那孩子走了，也不知道怎么走这么早，饭都没吃。”

        学校七点半上自习，现在还不到六点，公交车从家到学校撑死了三十分钟，他是去学校吃早餐了？

        隋镇麒心想，他要是能在穆迟昕进学校之前，把他堵在外面，再揍他一顿……多好的机会。

        “阿姨我不吃了，我先走了。”隋镇麒风一样冲回二楼卫生间，草草刷了牙洗了把脸，拎着从来不打开的书包，又火一样地冲出了家门。

        阿姨看见他抬着自行车从小门出去，心想这是干什么，一个个地走这么早？

        隋镇麒骑着自行车往学校冲去，他发挥了超速度，一路从花园里抄近路，不到二十分钟就冲到了学校，随后就躲在学校门口等着穆迟昕。

        他还从路边的早餐店里买了两个包子，蹲在小区门口的拐角处往嘴里塞包子，刚塞完一个包子，他就看见学校操场观众席那里坐了个白色身影。

        隋镇麒一伸脖子，直接站了起来，他学习不好，视力倒是好，仔细一看，这不就是穆迟昕那个家伙吗？他竟然早就进学校了！

        隋镇麒将另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推着自行车进了学校。

        锁了车之后，他在教学楼门口徘徊，他想知道穆迟昕那家伙在干什么，可是他又不能贸然去看，正当他抓心挠肝时，代程拍着篮球过来了。

        代程也是篮球队的，跟隋镇麒关系很好，看见隋镇麒就道：“哎，你什么时候来的，在这等谁呢？我刚才在球场玩了半天了，一个人都没有，走，打会儿篮球去。”

        “等会儿，”隋镇麒接住代程抛过来的篮球，道：“你去操场看看那小子干嘛呢。”

        代程顺着隋镇麒的手指方向，看见了坐在观众席上的人影，他目光很深，“那是……是你班新来的转学生吧？叫什么来着？”

        “对，就是他，你去看看他干什么呢。”

        “看他干什么？”

        代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假装晨跑的样子，顺着操场跑道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队隋镇麒道：“他在那读英语呢。”

        隋镇麒愣了一下。

        “他这么爱学习，怎么转到我们学校了？”代程回忆刚才听见穆迟昕朗读的声音，穆迟昕声音很好听，他似乎还没变声，又或者已经变完声了，声音没有一般男孩子这么粗和沙哑，他声音很亮，发音非常清晰。

        隋镇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虽然经常有看不上的人，经常打架、恃强凌弱，但是很少欺负好学生，总觉得那些学习好的同学，不该被糟踏、被欺凌。

        代程不知道隋镇麒想什么，还招呼他去打篮球，隋镇麒没心情，直接回了班级。

        直到早自习铃声响起时，穆迟昕才踩着点进教室，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迟到狂魔，胡珊珊。

        胡珊珊抢在穆迟昕之前进了教室，好像比他早进教室一步，就没迟到一样。

        比起她的急匆匆，穆迟昕倒是很淡定，一路淡定地走到了座位上，把背包挂在椅背上，平静地从桌膛里抽出课本。

        隋镇麒瞥着穆迟昕，心想，以前学习再好又怎么样，来了七中，穆迟昕这辈子就这样了，七中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市重点都算不上，再优秀的人来了这里，也要被拉下神坛。

        隋镇麒眼里涌出怒火。

        穆迟昕，你爸抢走了我爸，你就是该我的，活该被我欺负，活该你忍着受着，我看着你什么时候跟我们一起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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