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直打脸一直爽

“这位兄台可是要与在下辩驳一二？”

        王少逸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人，容貌出众，衣着也不像平常人家，既然能从自己手里抢过木槌想来武艺也还可以。

        只是这人，没在京都见过啊。

        崔谨言笑了笑，略显稚嫩的容颜一看就年纪不大，身量却已和及冠的王少逸有的一拼，笑起来依稀还能看到那两个小虎牙。

        “无名小卒一枚，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既敲了你的锣，按照清谈会的规矩自然是要与你辩驳一二的。”

        “那兄台可是认为在下方才的言论有疏漏之处？”

        王少逸皱着眉看着崔谨言，心头有些恼怒，刚才那番言论可是他背了好几日的，必定是毫无疏漏。

        只是看这少年底气十足的样子，实在令他有些怀疑自己，脑子里已经开始不停地思索自己方才那番话有何错处。

        崔谨言笑着摇了摇头，“王公子方才的言论在我看来，全是疏漏。”

        王少逸瞪大眼睛看着崔谨言，怒道“这不可能，兄台若是实在没有辩驳之处，就请下台吧，清谈会不是让你胡搅蛮缠的地方。”

        越亭看着下边的少年白嫩的出奇的脸蛋，总觉得有一丝丝熟悉，可又实在想不起来，这人到底是谁，索性就继续扒着栏杆看戏。

        “我既然这般说了，那便是有十足的证据能够证明的，王兄不必如此急于否定我。”

        崔谨言冲着王少逸笑了笑，随后眼睛就往上一撇，就见着栏杆上那颗黑黑的脑袋。

        眼睛突然迸发出亮光，笑的更是见牙不见眼，看的楼上的越亭奇怪不已，同时也觉得下边这人越发熟悉。

        “公子，这人是不是认识长荣公主啊？”

        明言呆呆的看着对面毫无姿态礼仪的公主殿下，之前听到王家公子这般在公众场合贬低一个没有做任何坏事的女子，他还为长荣公主叫了叫屈。

        可是看着这位公主毫无天家风范，被人贬低成这样也无动于衷的样子，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的同情心有些浪费了，这位完全就没心没肺嘛。

        宫青一看着台下红衣少年的脸，眉头皱起，细细思索之后才想起来这人是谁，只是，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看着对面的越亭，宫青一只觉得今日这场戏实在是有些看头。

        “你刚才的话里，看似引经据典，实则句句贬低长荣护国公主，这般我就有个疑问想问一下王公子了。”

        崔谨言想到刚才听到的话，恨不得给眼前这傻逼的脑袋锤爆了，这也就不是在赣州，不然就凭老大的脾气，非得给他打的爹娘都不认识才好。

        不过既然当了人的小弟，自然是得为老大冲锋陷阵、两肋插刀了。

        尤其是这种老大身不由己的时候，这种展现自己忠诚的机会可是不多，他得牢牢抓紧了。

        盯着眼前的王少逸，崔谨言仿佛看见了美好的未来，温柔和蔼的老大在跟他招手了。

        “你有何疑问？”

        王少逸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个少年，越发觉得对面这人不正常，他看自己的眼神时而仿佛狗看到骨头，时而又像是父亲看儿子，诡异的要命。

        “众所周知，为了长荣护国公主的封号一事，朝堂众臣已经争论了两月有余，最终于上月中旬陛下颁布册封圣旨，上月末举行了册封典礼，陛下也在本月初祭天告祖，既然陛下已然下旨，那么此事便已是定局，你在此处大放厥词，处处贬低长荣护国公主，到底是对公主不满，还是对陛下不满？”

        “是啊，虽说护国公主没什么功绩，但是说白了也没什么劣迹啊，不至于被人拿出来在如此公开的场合下评头论足吧。”

        “说护国公主德不配位，那不是打了陛下的脸嘛，总不能逼得陛下朝令夕改啊。”

        “这……那岂不是比护国公主给了一个不出彩的公主危害更大的事吗？”

        “就是就是啊”

        越亭看着这反转，略微惊讶的挑了挑眉，这小子到是会抓重点啊。

        只是这小子声音听着真是够耳熟的呀，连这身形都和某个小兔崽子像了个十成十，想到这，越亭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看上去有些危险。

        “清谈会本就是畅所欲言之地，若陛下连在下一介书生的劝谏之声都容不下，那才是有失明君风范。”

        王少逸拧着眉，说出这番话，他心底也有些忐忑，只是事已至此，若是不拿出更有力，更能镇住场面的话出来，他今日的会谈可就彻底失败了。

        王少逸这话一出，场下又是一片寂静，就连楼上雅室里的人都想堵上这人的嘴，他想说，也不问问他们这些人想不想听，此等大逆不道的话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吗？

        “劝谏？王公子可知何为劝谏？规劝谏过，是为劝谏，有过在先，才有谏，你是认为陛下册封长荣护国公主一事，实为过？”

        崔谨言步步紧逼，抓住王少逸话里的漏洞就顺杆爬，有老大在，他反正是什么都不怕，不过这个王公子可就麻烦了。

        王少逸被崔谨言逼得步步后退，看着身后的楼梯，王少逸喉咙动了动，这话他不能承认。

        他一介白身，无官无职无爵位，这妄议朝政和陛下可是大罪，之前那话本就不该说出口，当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王少逸现在只觉得后悔无比，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能提前知道今日清谈的题目本就不是巧合，更何况一开始的那番言论也不是出自他手。

        “看来王公子是无话可说了。”

        崔谨言学着老大平常的样子挑了挑眉，下巴抬得高高的，用着鼻孔看王少逸，只觉得心里爽翻了。

        往日了看老大总这么看他们，还以为没什么不一样的，现在体会了一番才知道这其中的感觉，简直太他么爽了。

        “在下……”

        王少逸对着崔谨言拱了拱手，便被人拉下了台，越亭看着被两个小厮架起来的王少逸，嘲讽的笑了笑，这些个老东西，真是让人厌烦的紧。

        还有，下边那个小兔崽子，敢学她，是要承担后果的。

        “还有人要来于我争辩吗？”

        崔谨言大喇喇的看着台下的一圈人，各个缩头乌龟，连和崔谨言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在下有一问想向崔小公子讨教一二。”

        宫青一心底有些好奇，却始终不得解，不得已，只能亲身下场，求得解答。

        “是青一公子，是青一公子！”

        宫青一的出现仿佛是掉进油锅里的一滴水，炸的整个现场一片哗然，吵吵闹闹个不停。

        “大家还请安静。宫某下场只是有一问想崔小公子解惑，非是争辩而来。”

        “说吧，你想问什么？”

        崔谨言看着宫青一这满场的人气，颇为羡慕，就连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极为幽怨，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识破了身份。

        宫青一愣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方才宫某听王公子言谈之间皆是对于陛下这道旨意的不赞同，而崔小公子很明显持有不同的意见，王公子以史推今，崔小公子则以事实辩驳，可崔小公子并未正面证实‘护国’二字的实至名归，还是说，崔小公子认为，无过便是功？”

        宫青一这话问的巧妙，非是辩驳，却胜似辩驳，这件事根源就在这个问题上，朝臣们都认为公主无功，“护国”二字属实是德不配位，

        而陛下却不这么想，陛下认为，公主护卫进京，保护先帝，又领兵诛杀逆党，这些功绩足以称得上“护国”二字，双方争论不休，最后还是皇上的坚持才有了这道册封圣旨。

        可朝臣们打心里是不愿承认长荣公主的“护国”封号的，表现在行为上自然也不会有多么的尊敬，反而长荣公主会因为陛下的特殊优待而在朝臣之中的口碑落了下乘。

        崔谨言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问，冲着人群拍了拍手，只见一队纪律严明的黑衣铁骑静静的出现在四方酒楼的门口。

        一队人足有两三百人的规模，可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这么静静的立在一边。

        但是那浑身的肃杀和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却一点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支上过战场的军纪严明的队伍。

        宫青一看着外面这支军队，面带诧异，“崔小公子，这是？”

        “你们都说长荣护国公主没有战功、没有名声，但是这世上多的是沉默无声的英雄，他们不能名扬四海已经是对他们的亏欠了，难道连这种小小的虚名也要剥夺吗？”

        崔谨言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打起了感情牌，似是而非的话很容易让人想到长荣公主是不是就是这种“不能”的人，长荣公主背地里又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么想来，一个护国公主的虚名，仿佛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这个兵，带得好。”

        花雪柔拍了拍越亭的肩膀，温和的看着越亭，她知道，王少逸那些话肯定会在亭儿的心底留下痕迹。

        可是今日这场闹剧，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是亭儿的踏脚石，不然未来的路她们只会更难走。

        越亭扯了扯嘴角，沉默的看着外面那一队的黑骑，那是她刚入军营时进的队伍，都是些军中数一数二的刺头混蛋，连着台上的崔谨言，都是。

        可是后来，发生那件事情以后她就离开了，听阿爹说黑骑现在还没有领头人，一直都是崔谨言暂代她原本的职位。

        崔谨言看着上面的越亭，笑的嘴巴都裂开了，“老大，你还不下来吗？我们都在等你。”

        越亭听了这话便愣在了原地，崔谨言也没有催她，就是看着越亭，静静的等在原地。

        时间就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时候，是她这么难得的耐下心来安静的等着他们。

        越亭倚着栏杆，微微出神，而此时四方酒楼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她身上，看着她静静的站着，奇迹的是，整个酒楼无人说话，和远处热闹的喧嚣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花雪柔推了推越亭后腰，看人清醒了这才后退一步。

        果不其然，越亭一个跃起，整个人飞下了楼，好像一只黑色的蝴蝶，轻飘飘的落在了辩论台上。

        看着嬉皮笑脸的崔谨言，直接照着对方的胸口给了一拳，看着他连连讨饶的样子，越亭踹了一脚，拎着人朝外面走去，那亲切又自然的模样，好像他们都没有错过中间的一年。

        “黑骑见过少将军！”

        “黑骑见过少将军！”

        “黑骑见过少将军！”

        ……

        那天，军士的呼喊声响彻了整个朱雀大街，四方酒楼里，雅间里的人忍不住纷纷探头出去。

        只见那一排排的黑衣骑兵同时下马，整齐的跪在马儿身边，列队的最前方，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慢慢的走过来，亲昵的蹭了蹭越亭的脸，不停地朝着越亭和崔谨言脸上喷气，灵性的很。

        而此时的皇宫内，帝后二人并肩站在宫里最高的城楼上，看着远处的朱雀大街，仿佛能听到那一声声的震天的欢迎声。

        “这事一了啊，囡囡也能解开心结了。”

        皇帝轻叹出声，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表面上看似洒脱，实则心眼小的很，包袱也重的很。

        当初为了一个救命之恩把自己弄得那般狼狈，如今又为了一场不可避免的流血牺牲而心怀愧疚，真真是个痴儿。

        “囡囡这孩子，聪明心善，却不心软，她只是钻了牛角尖，等她缓过来了，自然就明白了。”

        花皇后总是习惯性的替女儿找补，好像越亭在她眼里所有的缺点都不是缺点，所有的问题都是可以通过时间来消磨的。

        皇帝拥了拥皇后的肩膀，自己的夫人女儿，肯定得宠啊，只得开口哄道。

        “是是是，囡囡最是乖巧聪慧了，这还得多多感谢夫人，囡囡定是继承了夫人的优点，才能长得这般好。”

        花皇后往皇帝怀里靠了靠，下巴抬了抬，眉尾一挑，一脸的霸气。

        “那是，我的女儿自然是像我，你看琛儿，定是像了你了，生的没有囡囡好看就罢了，脑子也没有囡囡聪明就更别提了，他还打不过囡囡一个女孩子，让我这当娘的都发愁，这以后可怎么给他找媳妇，万一没有女孩愿意嫁给她怎么办？”

        花皇后窝在皇帝的怀里担忧起了儿子未来的婚事。

        只有皇帝，看得清如今的情况，他这一双儿女，女儿太过凶悍，经此一事，恐怕这赣州一霸的名声是藏不住了。

        想想皇后前段时间刚在菩萨灵前许的愿望，什么今年挑个女婿，明年成婚后年就能抱大胖孙子的美好愿望，恐怕只能是愿望了。

        再看看儿子……算了，儿子太蠢，长得也不够漂亮，想抱孙子看来还是得指望着闺女点，嗯，看来以后不能把闺女得罪的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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