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话

“阿姐、阿姐、越亭！你等等我。”

        越亭带着翠浓、凝香两人正准备出府，就听见身后的声音。

        脚步一顿，不仅没停，反而加快了速度，没成想后边人是铁了心想追上她，怎么也甩不掉，索性站在了原地，看他能说什么。

        越南琛好不容易走到越亭跟前，扶着越亭的肩膀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才把呼吸调整过来。

        “阿姐，你为什么要让阿爹上京啊，这太危险了，万一出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越亭看着面前蠢笨的弟弟，实在不知道该说是老爹这些年养废的功夫了得还是他真的是天资愚笨。

        本来也懒得解释什么，可是一想到后面这人说不得还得入主东宫，揉了揉眉心，心下叹了口气，干脆把事情摊开了嚼碎了喂给他。

        “你可见着那传旨太监明德是什么样子了，那满身的血迹，你以为是谁的？京都那边必然有人走漏了消息，所以他才会在传旨的路上被人追杀到这种境地。”

        “更何况，这么长时间了，昌王即便不知道密诏里的内容，跟着那太监的行踪也能猜到一二了，若是阿爹不去救驾，拿不到兵权，等昌王即位的那一天，阿爹这个名正言顺册封的太子就成为昌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觉得到那个时候还有咱们一家人好日子过吗？”

        看着弟弟还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越亭生气的朝着这笨蛋的脑瓜子就是一巴掌。

        “阿姐，你说话就说话，打我干嘛？”

        越亭白了他一眼，“我是你姐，打你就打你了，怎么，你有意见吗？”

        越南琛嘴巴嘟囔了几句，随着越亭的一个眼刀杀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你跟我过来。”

        越亭看着越南琛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事，想了想还是给越南琛找了个去处。

        “姐，你带我去哪啊？”

        越南琛跟在越亭屁股后，眼看着距离澄心堂越来越近，赶紧叫住了自家惹不起的姐姐。

        “澄心堂”

        越亭头都没扭，就知道越南琛想干嘛，左手微抬。

        翠浓一把抓住世子爷的衣袖，凝香拿出贴身的鞭子，把人捆好，十分熟练地拿出帕子把嘴给堵上了，迎着世子爷愤怒的眼神把人往前一推。

        “越南琛，我告诉你，在我离府的这段时间，你要是敢走出澄心堂一步，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越亭笑着拍了拍越南琛的脸，原本不笑时英气十足的模样，这笑起来竟然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

        不过越南琛倒是吓了个半死，他姐小到大每次一这么笑，倒霉的准是他，可是澄心堂他是真不能去啊！

        就在越南琛绝望的眼神里，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澄心堂。

        知会了守夜的丫鬟，越亭带着人在正厅等着，没一会，就从内室出来一个一袭蓝衣的女子。

        来人容色清丽，肌肤胜雪，双目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清雅高华的气质尽显，一见着越南琛被绑的样子，蓦然一笑，原本被烛光映的昏黄的内室，仿佛突然被照亮了许多，让人不由得便心生欢喜。

        “雪柔，最近身体可好？”

        越亭见了来人，赶忙起身，抓着对方略微冰凉的手，眉头紧蹙，眼里的心疼看的一旁的越南琛心底直冒酸水。

        每次都这样，阿姐就是被表姐这幅温柔外表哄骗了，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在阿姐面前揭穿表姐凶残的真面目，越南琛咬牙切齿的想。

        花雪柔也就是蓝衣女子，拍了拍越亭的手，拉着人坐了下来，看了眼表情都揪在一块的越南琛，柔声问道“你最近不是在军营吗？怎么有空来我这？”

        “事出突然，我也无法与你多言，现下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越亭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也就长话短说了。

        “我和阿爹要出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们在王府恐怕也不安全，阿娘那边我放心，只是这个小兔崽子实在欠□□，我想把他交给你。”

        越亭就没想过花雪柔会不答应，直接就把人给提了过来，看样子是打算让越南琛现在就直接留在澄心堂了。

        花雪柔了然的看了眼越南琛，随意的点了点头，又伸出纤细的食指戳了戳越亭光洁的脑门。

        “南琛在我这你放心，府里有姑母一手料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你和姑父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才是。”

        越亭点了点头，把旁边的越南琛揪了过来，“这段时间要听表姐的话，知道吗？”

        越南琛看着浅笑盈盈的花雪柔，内心的悲愤无以复加，也无人可知。

        别看雪柔表姐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可她的手段比之越亭这个大魔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早知如此，他就不多嘴问那一句了，给自己找了这天大的麻烦，一想到雪柔姐那一屋子奇奇怪怪的蛇虫鼠蚁，越南琛头皮都要炸了，可面上还是不得不装乖卖巧，先蒙混过这一关再说。

        这边越南琛有多害怕后悔，越亭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会道一句活该。

        由于事态紧急，平王也派了人来催，匆忙辞别了花雪柔后，越亭带着两个丫鬟直接奔向军营，挑选了两队亲信又趁着最后的一抹夜色秘密回到王府，待安顿好府中事务后，才快马加鞭奔赴京都。

        一行三百人，日夜兼程，到达京郊的时候各个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就连平王也不例外。

        “殿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事？”

        一群人听着侍卫打探来的消息，纷纷皱眉。

        如今，昌王的人已然控制了城门，那负责守城的禁卫军便不可信了，这下情况可是更加复杂了。

        平王看着手里的京都地图，结合属下来报的情况，如今整个京都都被昌王所掌控，要想救驾必得前往京郊大营调兵才是，可这城中有多少兵力尚且不知，如何排兵布阵？

        想到这平王看向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明德。

        “明公公出宫之前，可知昌王带了多少兵马入宫？”

        明德闻言，仔细思索了一番。

        “回殿下，奴婢出宫时，昌王联合陈贵妃造反的时候，领的是金吾卫的人，陈贵妃娘家哥哥如今正是金吾卫统领，就算他把金吾卫的人全部带上，也不过五千人，可如今奴婢看，怕是连守卫京畿的禁卫军都被昌王收买了，以最坏的情况看，禁卫军加上金吾卫，昌王手上起码有上万兵马。”

        此言一出，整个队伍都寂静了一瞬，心里不由打起了鼓，如今这状况于他们实在不妙。

        若是蛮力攻城，恐伤及百姓，且京都城墙易守难攻，若是惹急了昌王，直接杀了皇上，自立为帝，这是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可若是不强攻，也只能从内部瓦解，但看眼下城门防守的情况，进城都困难，更何况要带一大批人进去。

        想到这，几位幕僚纷纷沟通起来，试图在这无解的困局里，找出一条通天生路来。

        “囡囡这鱼再烤可就焦了，爹看这个火候正好”

        出乎所有人意料，平王对眼下的困境并不如何在意，反而专心的看着缩在角落里的长荣郡主烤鱼。

        还别说，这股鱼香味正好窜到鼻子里，这时候众人才发觉肚子早就饿了的事情。

        “好了，这事也急不来，先吃饭，我看大家都饿了，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原地休息一会吧。”

        平王一声令下，生火的生火，做饭的做饭，几百人的队伍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看起来倒不是在救人，反而是来春游的。

        领队的陈深听命之后，有条不紊的做着部署，周围各处重要位置的地方都做了岗哨部署，暗处也有不少人盯着附近以防敌袭，并没有因为王爷的话而真正放松了警戒，这让一边暗中观察的越亭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人就是囡囡在军营的副手？”

        平王顺着越亭的眼神看过去，就见陈深带着人往远处去检查，想想白日里陈深的模样，眼神越来越诡异。

        “爹一直以为你会喜欢温润公子那样的男人，没想到，我们家的囡囡喜欢的竟是这糙汉模样的，不过这陈深虽说长得还行，可这出身着实还差了一些，……”

        平王看着越亭斜过来的眼神，原本否定的话刚到嘴边就拐了个弯，“不过只要囡囡喜欢，爹是完全没意见的。”

        “阿爹这是要改行做媒人了？”

        越亭朝着平王一笑，原本锐利的眼神因为弯起的眼角柔和了许多，却看得平王心里一跳。

        “囡囡这什么话，爹这也是听了你娘的话，你这及笄都两年多了，连亲都没定，你娘说了得赶紧找个听话的男人把你嫁了，不然再拖几年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平王毫不犹豫的把黑锅推给孩子她娘，想想都觉得心酸，身为一家之主，除了家里那个臭小子，剩下两个，他是哪个都得罪不起。

        越亭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本以为出来了，就不会面临家里老母亲的唠叨，能让这两只耳朵暂且消停一阵子。

        没成想，这出门办差还得被唠叨，越想越烦躁，瞥了眼刚出炉还热乎着的太子殿下，干脆飞身上了树，掩藏在密林中，装作听不见下面大男人的絮絮叨叨。

        一边的翠浓、凝香看着王爷举着自家主子刚烤好的鱼吃的正香的样子，相视一笑，王爷这小心思真的是……

        越亭低头，看着老头吃嘛嘛香的样子，轻嗤了一声，这老头，那么点小心思都用在这上头了。

        明月当空，群星闪烁，看着这夜幕，越亭脑子里的想法早就跑到不知哪里去了。

        进京之后一定要去尝尝那名闻天下的四方酒楼菜系，再看看那传闻中有着南宫北谢之称的宫家公子到底长得有多好看。

        正好顺带给越南琛物色一个媳妇，就他这愚笨单纯的性子，还是得要个厉害的女孩子管着才行。

        等这边事情一了，就给他相看上，省的家里两个老的抓着她不放。

        明明姐弟两个出生也就差了不到一个时辰，凭什么非得揪着她的婚事不放，想起越南琛那臭小子时长偷笑的嘴脸，越亭凭空生出一股子闷气来。

        随意的低头一看，只见原本凑在一块的幕僚团突然朝着这边走过来。

        领头的沈清源一身黑衣劲装，将原本就优越的身材勾勒的十分完美，黑衣加上夜色的衬托，显得沈清源清秀的面庞更加干净。

        越亭一个没忍住，冲着沈清源吹了个口哨，这下可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翠浓两个丫鬟坐在树下，看着不远处顿在原地的沈公子，还有那身后一群神色莫名的幕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自家主子没了王妃的压制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不过看着一边的王爷也一脸欣赏的看着沈公子，两个丫鬟深深觉得王妃将郡主改造成一个贤良淑德的贵女的愿望怕是遥遥无期了。

        树下的沈清源抬眸，看着树上撑着脑袋斜卧着，满脸兴味的对他上下打量的女人，面上没有任何尴尬，只是看着越亭的眼底一丝不满。

        后便神色如常的来到平王身边，将几个幕僚刚刚讨论的事情，提及了一番。

        “殿下，适才草民几人商讨了一番，按照如今的情形，殿下最紧要的还是要将西郊大营握在手中，如此殿下才能有和昌王对峙的实力，再有就是皇上的安危，按照今日打探的消息，昌王不日即将登基，宫里的情况须得尽快安排人打探清楚，毕竟知己知彼方为制胜之道，到时里应外合，城门一开，便可杀昌王个突然。”

        沈清源说话总有种不疾不徐的味道在，越亭很早之前就想，若是有一天天塌了，恐怕他还是一副温温吞吞的样子。

        要说往日里她最不耐烦见得男人这般模样，可是今日，这沈清源一身黑衣，一脸冷肃的模样实在是戳到了她的痒痒处。

        美人嘛，多容忍些也是可以的，越亭坐在树上，看着沈清源感慨的想。

        若是往日沈清源这般说话磨磨唧唧说不到正题上，她早翻脸走人了，果然，她不是那般肤浅只看脸的女人。

        “不可，长荣是本王的女儿，此刻的皇宫必然危险重重，你们让她一个小姑娘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本王不同意。”

        平王生气的声音颇有威严，吓得越亭一愣，仔细听了下边人劝说的话，越亭眉毛一挑，这是有人看她不顺眼了？

        “长荣郡主，我等认为郡主武艺之高在场人多有不及，是最适合夜探皇宫的人选，郡主觉得呢？”

        沈清源抬头，黝黑的眼睛紧盯着越亭，看的越亭颇为无语。

        这男人呀，心眼小真是要不得，瞧，原本还觉得不错，瞬间湮灭于众人了。

        越亭轻飘飘的落下，迎着老头子怒气中带了些担忧的眼神，镇定的点了点头。

        “本郡主自然没问题，不过西郊大营那边，还要麻烦各位先生了，届时本郡主会以烟火为号，你们见机攻城便可。”

        一行人仔细商讨了细节，便兵分两路。

        一路由平王为首的大部队直奔西郊大营夺取兵权，一路则由越亭带领的少数人潜入皇城，从内打开城门。

        看着前方消失的身影，和那被厚厚的棉布包裹起来的马蹄砸在地上的沉闷声音，越亭放下心里的担忧，目光如炬的盯着这座城里最高的那座楼宇。

        脚尖轻点，一下子人便飞出去了好远，身后的翠浓几人纷纷起身跟上。

        一时间，夜空中黑影重重，原本明亮夜空也被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只剩那清冷的明月挂在天空，仿佛昭示着今晚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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