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九十一、杨青青

因为两位主演卯着劲儿的敬业，《纽约客》的拍摄异常顺利。仅用一个半月，进度就完成了将近一半。在这期间方若绮不仅抽空帮纪翔拍了mv，还和黎华一起去看了一场秀。这并非约会，不过是普通的二人活动，甚至两人全程都很低调。谁成想却闹出个小新闻。

        夏嫣的视频电话在美国时间第二天一早打了进来。方若绮叼着牙刷，刚接起来就遭到大小姐的一通吐槽。

        她和黎华去看show的照片登上了报纸。

        “你还真是不小心啊。”夏嫣很酷地推了推脸上的平光镜。她这副镜片完全就是两块玻璃。事实上她的视力好得跟望远镜似的。之所以装模作样地戴这玩意儿只是因为帅。

        方若绮朝水池里吐了一口牙膏：“梁安那边怎么说？”

        “一张照片而已，又没有实锤。”夏嫣不甚在意地耸肩，“我们没必要专门澄清。让粉丝高潮一下还有助于电影宣传。明星嘛，适当搞几个绯闻男友，说明你受欢迎啊。”

        方若绮洗漱完毕用毛巾擦过脸，笑道：“你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夏嫣正了正衬衫领口，抄着手骄傲地说：“这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不愧是嫣总！”方若绮赶忙抱大腿表忠心，“我的身家性命可都交给你了！”

        她们又说笑了一阵，夏嫣让方若绮给杨青青带好，就挂了电话。方若绮一边做着基础护肤，一边打开手机浏览娱乐新闻。那条绯闻不出意外被粉丝刷上了热门话题。因为夏嫣及时的舆论引导，没有像去年那样一抹黑。因为没什么实锤，众人yy一下也就散了，没溅起什么水花。

        上午的拍摄依旧顺利，午饭时分方若绮在一片树荫下找到了黎华。他正一个人低头吃饭。对于这个绯闻对象，她已经过了那个因为一点儿新闻就心绪动摇的阶段了。方若绮脸不红心不跳地拖过一把椅子大方地坐到他身边。

        黎华听到响动抬头，并不意外，随口问道：“难得见你一个人，怎么没和杨青青一起？”

        方若绮忙乎着饭盒说：“她不知道哪里忙去了。”

        “真是辛苦她了。”黎华说，“一个女孩子，剧组里大大小小的事招呼来张罗去的。”这两天道具组负责人水土不服，拉得全身酸软几乎成了废人一个。于是杨青青临危受命身兼服装道具两组，忙得是脚不沾地。

        想到现在这个机敏伶俐干脆果决的小领导，和当年那个胸无大志只为偶像备衣的小妹已经判若两人了。方若绮不禁为她感到骄傲：“等她忙过这一阵，回国之后有天大的喜事。”

        “什么意思？”黎华问。

        方若绮侧着头，故作神秘地说：“我这话只告诉你，千万别泄露出去。青青的男朋友这次托我帮忙带钻石回国。”

        “哦？！”黎华挑眉，听着很新鲜，“这是好事将近了？那要恭喜了。”

        “可不是。”方若绮眉飞色舞地说，“小李子刚发了奖金，打算在网上买颗裸钻，等回国后再单独打个戒托。”

        “真好啊。”黎华由衷感叹道，“无愧杨青青这样的人品。等她婚礼那天，我也有厚礼送她。”

        方若绮捂嘴笑道：“那她是要美死了。”

        她偷偷看了眼黎华，想到刚刚说的“结婚”二字，脸上一热又忙转过视线。无数人向往莫筱筠麻雀变凤凰，可她独羡这最平凡不过的感情。这世上大多是凡人，但平凡又怎样，他们从来不曾放弃过生活。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相比于方若绮的好胃口，黎华显然食欲一般。方若绮直觉他有心事，却也知道什么都问不出，索性就不费那个劲了。黎华是个内敛的人，纵然相处起来甚是容易，但很难真的走进他心里。只是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完美伪装。也许是星点的蛛丝马迹也许只是莫名的第六感，对于将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的方若绮来说，她总是异常敏感的。

        一时间没有话题，方若绮目光一扫，发现黎华的饭盒里有几颗胡萝卜被端端正正地摆在一边，不禁脱口而出：“你不吃胡萝卜？”

        黎华点点头。

        “这么大人了还挑食。”方若绮嗤笑。

        黎华斜她一眼：“不喜欢吃不行嘛？”

        方若绮将嘴巴里的饭菜咽下去说：“这是浪费粮食。亏你还去过非洲。”她咳嗽两声，将饭盒放到腿上字正腔圆地学着黎华采访时的语气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依然被饥饿、疾病和战火的阴影笼罩着。”

        看她那摇头晃脑的俏皮模样，黎华不禁笑了起来。他用筷子夹起一块胡萝卜放到方若绮的饭盒里，露出个杀伤力爆表的笑容：“这样，两全其美。”

        “喂！！”

        黎华不客气地一块块将搁置的胡萝卜夹了过去：“给你补充维生素。”

        方若绮阻挡无果，看着自己饭盒里堆成小山的胡萝卜无语了。

        光阴似箭，转眼《纽约客》的拍摄已近三分之二。这一日要拍的正是全本任务最重的一场戏。男女主角在爆破中生还。同生共死过的二人感情由暗转明，而女主角也开始陷入深深的纠结。可谓是大转折、大关键的一场。方若绮很早就到了片场。听说杨青青正在废弃的大楼里和爆破师协同作业，便径直过来找她。

        本来这件事不是杨青青负责，奈何负责人身体虚弱所以也只好她来担着。方若绮第一次拍这种真动作戏，心里既兴奋又紧张。她在六楼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了工作中的好友。她正在布置可燃材料。

        从《浮生若梦》时起，方若绮就习惯于帮杨青青的忙。所以两人没客套，很是默契地忙活开了。闲聊时，话题不免又到了黎华身上。

        杨青青停下手上的动作，靠着堆砌的泡沫，状似无意地问：“若绮，你和黎华到底是什么关系？”

        方若绮正在将铁质衣架上的化纤衣物堆放到纸壳箱里，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她差点儿手滑。她故作镇静地说：“能有什么关系？同事。”

        杨青青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你这说辞骗骗别人就算了。好歹我粉黎华粉了十几年。这一个多月，你们给人的感觉很不对头。你别瞒我。”

        她一副你怎么狡辩都不可能的样子，倒是把方若绮唬住了：“这，这要从何说起呢？”

        杨青青倒是知道要从哪里讲。她眼角含笑道：“我知道你不肯告诉我是怕我因为这个和你不好了。那我就只问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黎华？”

        面对这样聪慧的姑娘，狡辩是无力的。方若绮沉默半晌点点头：“对，我喜欢他。”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说出喜欢这两个字。一直以为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终于有机会对朋友坦白。没错，她就是喜欢他，与爱情等同的那种喜欢。

        杨青青大概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痛快。愣了半天，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懂。半晌，她急忙问：“那黎华呢？他怎么说？”

        正中心事，方若绮敛住目光黯然道：“不知道。我也从没和他表白过。”

        “这样啊……”杨青青低语。

        只听方若绮说：“早些时候，我们倒是聊过关于恋爱结婚的事。”那是在夏氏跨年晚宴上，被高莫的婚事所刺激，她突然鼓起了勇气，“当时我问他会不会结婚，他只说等时机成熟。”

        “……”杨青青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方若绮苦笑：“何为时机成熟？估计也就是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说辞敷衍我吧。”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感情上是个异常保守的人。有时候我不明白，如果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一定是悲剧呢？人有一双手，什么是不能被改变的呢？”

        她开诚布公地将自己的思量与好友分享，原本并不祈求获得什么排解。就像任何一个情场失意的人，只是想要一个安慰。却不成想杨青青听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他会这么想也许真的和那件事有关。”

        方若绮一愣，就听对方继续道：“你还记得九年前的那件事吗？上了社会新闻的。”

        她一提醒，方若绮恍然：“好像有印象，当时闹得很大。不过那一年我家发生变故，几乎没有关注过什么新闻。”

        “那就是了。”杨青青说，“黎华从出道开始没少传绯闻，但从没被拍过照片。唯一一次算是有实际证据的就是九年前。狗仔在酒吧门口拍到了黎华和席若芸。当时他们都喝得有点儿多，席若芸几乎快趴到黎华身上了。照片有好几张，是他们两个从酒吧出来上了同一辆车。狗仔跟车确认他们在席若芸家下车并一起进了家门。”

        “当时这俩人都处在风口浪尖，所以照片一出，舆论一下子就炸开了。”杨青青抄着手回忆着当年的血雨腥风，“当时我正在读大学，也有些热血上脑。因为席若芸名声不好，所以非常反感。但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那种事呢？”她轻叹一口气，“当时黎华的粉丝里有年长理智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还是有很多年纪小的认为这是一种背叛，甚至有人觉得自己失恋了。”

        “其中一个女孩子尤为激烈。她先是在论坛上发了一段很长的文字。字里行间幽怨又绝望。她是真把黎华当做自己的男朋友来yy的。当时很多人都跟帖安慰她，谁也没看出文字里隐藏的深意。结果这女孩子在论坛上连续发了十贴之后，和众人说她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方若绮轻呼一声，大出意料之外。

        杨青青看她一眼，接着说：“这篇帖子一出，所有人都被吓到了。虽然真假未知，但好在我们后援会长是个热心肠的人。她立即决定无论真假先找到这个女孩子再说。于是几个曾经组织过粉丝线下聚会的姑娘马上联系开了。也是巧，很快就把这个女孩子找到了。同城的几个姑娘立即照着地址找过去，幸亏上天垂怜，及时救下了吞下一整瓶安眠药的女孩。”

        虽然多少料到了剧情走向，但听到这方若绮还是心惊胆战。她一直觉得粉丝都还蛮可爱的。虽然有时候管的宽，但出发点都是爱自己。可她没想过若是遇上了激进的要怎么办。

        杨青青看着她惨淡的神情道：“这才是起因，你就震惊了么？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这件事造成了很大的轰动。当时黎华刚从低谷崛起不久，根基未稳，所以就被别有用心的人不断放大开来，后来还上了社会新闻。黎华第一时间面对媒体道歉认错，并解释说他和席若芸并不是情侣。当天一起在酒吧的还有几位朋友，后来他是送席若芸回家的。他把女孩子自杀的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道歉说因为自己行为有失才造成了如此悲剧。其实仔细想想，这件事真的怪他吗？但总是需要一个人站出来负责的。后来黎华去医院看望了已经康复的女孩子，并说负责医药费。”

        “如果事情只在这里停下就好了。然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自称为弱势群体发声的女记者，义愤填膺地要详查这件事。她的报道言语偏激，通篇大谈阴谋论。更恶心的是那姑娘的家人，因为有利可图就将黎华的好意当成了他应职应分的补偿。”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一想到当年的情形，杨青青都会咬牙切齿义愤填膺，“人心可以贪婪到什么地步？初期，黎华因为心怀愧疚不断给姑娘家钱。但这样只能让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稍有不慎就是一顶大帽子。因为那个女记者的一家之言，加上黎华又不肯讲，很多人都被蒙蔽了。后来终于有正义之士揭发了真相，大家才恍然大悟。女孩子家里人身败名裂不说，那位女记者也被吊销了记者证。”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也许曾经在当事人心中留下的伤疤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淡了。如今当它再度从一个第三者的口中讲出时，人性中最为丑陋的恶念依然让听者惊心动魄。方若绮想起黎华评价莫筱筠，说她是不知者无畏。

        “她没有失去过高明权怎知必然会终身长痛。然而一旦婚讯曝光，外界给与的伤害又怎知不会让她终身长痛？”

        原来是这样，方若绮难过地揪紧了衣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所以再想想他的‘时机论’也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杨青青感慨万分。她看着黎华十几年，在这人身上发生过的种种让她一个看客也备受鼓舞。偶像恋爱不易。在成为大众情人享受鲜花掌声的同时，作为人最基本的权利可能就已经被交付出去了。世间事有时候就这么公平，等价交换，一码是一码。

        看着方若绮一副消沉的模样，杨青青不禁心疼。她忙乐观地鼓励道：“你也别太悲观。其实现在的情况比那时要好很多了。黎华现在年纪大了，粉丝年龄层也大了。生活上的阅历让她们对感情这种事也能理智起来了。”

        方若绮仔细回味着杨青青这几句话，半天说道：“青青，我以为你会是第一个投反对票的。”

        杨青青一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起初我也想不好，如果你和黎华在一起，感觉有些微妙。但后来再看你们，就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从我私心来讲，你和黎华在一起，那我不就是黎华的朋友了吗？”

        方若绮被她这沾沾自喜的语气逗笑了。想到之前的林妮雯、林立翔，一听她和黎华无不引导规劝。却只得了这么一个朋友，对她满心里支持。杨青青说：“若绮，现在可一点儿都不像你了。怎么做事畏首畏尾的？当年那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方若绮呢？”

        “人在江湖走，不得不低头啊。”

        杨青青反驳说：“这话是不错，但该低头的时候低头，该拿出勇气的时候还是得一往无前啊。如果黎华是那么容易攻下的堡垒，他就不难得了。正因为这人不是见一个爱一个，也不是对感情一味愚忠，才值得去喜爱啊。再说‘人有一双手，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呢？’”

        被自己说过的话反教育，方若绮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她嬉笑着扑上去掐住杨青青的脸颊笑道：“还真是什么都被你说准了。”

        她俩正玩闹着，突然一个声音在房外响起：“你们在这里啊。什么说准了？”

        杨方二人寻声看去，此时出现在门口的不是黎华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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