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如果没有你

八月十五这天方若绮难得休息。吃过午饭，她便开车到了约定地点与王瑞恩汇合。这之前，王瑞恩说要到她家接她，但考虑到无孔不入的狗仔，方若绮还是决定低调行事。

        与王导的这次单独出行，她表现的比较热情。不知是不是因为明天有一场更重要的约会，以至于这几天的心情都晴空万里。她一大早就在背包里装了好些吃喝，准备在山上野餐。想来以对方那个笔直的性格，不是能考虑到这些的人。

        王瑞恩今天一改往日的古板做派，一身运动服看上去活泼不少。两人见面后又换了一次车来声东击西。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一旦出了名就多了许多繁琐程序。方若绮吐槽：“我们这还算是爬山吗？一直在坐车。”

        他们将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地方，随后方若绮便跟着王瑞恩走上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山路。王瑞恩显然对路很熟。他说：“除了在这附近生活的人，或是登山发烧友，其他人几乎都不知道这里。”

        方若绮暗自惊讶。不过她到底没好意思问，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就如王瑞恩所言，这里目之所及只有他们两个人。偶尔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让山涧更加幽静。大片大片的银杏树已经变黄，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好像一条金砖路。天空蓝得仿佛水洗过，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枫树泛红了只是没到最艳，有些树木则是四季常青的。红的，金的，绿的，蓝的，饱和度满满的颜色被自然惊艳的艺术感涂抹到一起，成了别样的花团锦簇。

        方若绮站在崎岖的山路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钢筋混凝土的灰尘也一并离她而去了。

        他们边走边聊，话题特别正经。要么是工作相关，要么对最近娱乐圈发生的大事发表一下看法，甚至就连“黎华与席若芸不得不说的故事”、“高明权当年如何大秀恩爱”、“童靖阳和古芊菁到底是真是假”诸如此类的桃色新闻无聊八卦都不讲。于是就在俩人话题枯竭了十分钟后，方若绮有些后悔答应了这次出行。

        王瑞恩性子直，俏皮话少，工作期间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生活里便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也代入这样的形象。方若绮第一天认识他，便把他端在了一个长者老师的位置上，交往起来自然束手束脚不敢造次。事实上她会觉得和黎华在一起更自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黎华本人更精彩。

        想到黎华，她的思绪就开始飘远。

        自从上次之后他俩就没在一起过。偶尔在公司遇到，点点头或者聊两句。黎华非常忙，好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这样的忙碌属实让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那些人类最原始的事。他们几乎不会互通电话或者发消息，既不像情人也不像床伴。方若绮时常会想，等到他们分手的那天，一定会是人走茶凉的结局。

        她很清楚黎华需要的不是整天和他腻歪在一起的女朋友。爱情对他来说或许只有麻烦。好在方若绮也忙，所以她也没有那么多闲心将一双眼睛牢牢地粘在他身上。各自忙碌，按需索求。这八字着实让人心寒，却是最适合他们的生活方式。

        “若绮，你在想什么？”王瑞恩突然问。

        方若绮蓦然回神，忙掩饰道：“没什么。”

        王瑞恩说：“看你露出了难过的表情。是想起什么事了吗？”

        “啊？是吗？”她目光游移着。

        见她不肯说，王瑞恩也就没继续问。他指了指前方树林掩映下的一座房子说：“那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啊！”方若绮惊讶。她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座面积不大的设施，因为年久失修，外观有些破败。铁门上锈迹斑斑，挂在门边的牌匾上模糊了几个字，但依然能辨认出“圣心慈善院”五个字。

        方若绮一下子想起他曾说过，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原来你是生活在附近的人。”

        他们从废弃的铁门外望进去，小小的花园一片荒芜。园中的落叶厚而杂乱，最深的草丛几乎能没过脚踝，唯一立着的两座秋千也少了板凳，只有四条绳子寂寞地晃荡着。

        王瑞恩解释说：“孤儿院七年前得到一位大亨的捐助，整体搬迁到了近郊一块条件更好的地段。”

        方若绮心中稍安：“那还挺好。”

        “是啊。”王瑞恩感慨，“不过我从初中就离开这里了。那边更好的地方在我看来倒不如这里的一草一木。”

        孤儿院出身，凭借自身的努力考上大学，又在尔虞我诈的娱乐圈闯出一片天，却在功成名就之际急流勇退，为自己的理想奋斗终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的脊梁自始自终都挺得笔直。

        方若绮一边吃着曲奇一边悄悄看他。王瑞恩正低着头翻找零食。高高的鼻梁和眉骨从斜上方望下去成了一道深邃的沟堑。一双坚毅的眼睛便藏在那里。这一刻，阳光流淌在银杏树的枝叶间，漏下了零星几点在他的脸上，将那深邃变得更加迷人了。

        这样正直果敢又不失温柔的王瑞恩，一如当年他们初遇之时。无论时光如何荏苒，方若绮都无法忘记正是他的期许给了自己一份试图改变的勇气。哪怕她现在已经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创造未来了。

        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这一刻，方若绮只觉得一直以来对他的敬仰和尊敬越发强烈而澎湃了。

        因为对王瑞恩产生了新的兴趣，他们之后便稍稍聊了些私事，有了不少话题。在孤儿院附近消磨了一段时间，吃光了方若绮带来的野餐，他们随后又四处走了走，直到日暮西斜才决定打道回府。

        晚餐是一家会员制中餐厅，王瑞恩提前订好了位子。然而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方若绮万万没想到会在走廊上遇到一个熟人。

        “欧医生？！你怎么在这？！”

        欧凯文同样是去包厢的路上。他今天一身西装革履，手中提着公文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更显得文质彬彬。偶遇方若绮他也颇为意外，忙推了推眼镜道：“若绮，这么巧。今天过节家里人订了这里的位子。我也是刚从医院过来。”

        方若绮了然。她并不清楚欧凯文家里是做什么的，但想到当年他一个实习生能在回生医院颇有存在感，必然是有些背景的。于是她笑道：“真巧，我和朋友刚好在这里吃饭。”她看了看王瑞恩，并不觉得有必要介绍他们认识，于是说，“你快过去吧，别让家人等急了。中秋快乐！”

        欧凯文的微笑一如既往的让人如沐春风：“中秋快乐。”

        “刚刚那位是？”包厢落座后，王瑞恩不禁发问。

        方若绮一边翻着菜单，一边将当年父母去世欧凯文施以援手的事大致讲了讲。王瑞恩不禁称赞：“真是一位善良的医生。”

        他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别的地方。菜陆陆续续上齐，方若绮没和王瑞恩客气，提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爬山让她饥肠辘辘，此时面对那油光锃亮的北京烤鸭怎么可能忍得住？！

        王瑞恩似乎特别喜欢她的好食欲。她吃得越香，他心里就越快活。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方若绮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战斗。筷子头伸向松鼠桂鱼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鸭骨头差点卡在嗓子眼儿。屏幕上头“独孤求败”四个大字正蹦跶的欢。黎华？！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对面的王瑞恩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方若绮不好不接。于是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出房间。

        “喂。”黎华的声线比平时略低，听不出情绪，“你在哪里？”

        方若绮报了饭店的名字。

        “和王瑞恩一起？”

        “你怎么知道？！”方若绮一怔，这人难道给自己装了监视器不成？她下意识左右看看，就听对方说，“有什么好东张西望的，做贼心虚么？”

        咦？！难道他就在附近？方若绮一惊，张望了半天也没找着人，不由得来气：“我有什么好做贼的。倒是你，偷窥狂么？”

        就听黎华在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他今天心情不好。方若绮立即就听出来了。

        “找我干什么？”她试图把语气放缓。

        “干你！”黎华直接蹦了两个字把方若绮气得七窍生烟。我去你大爷的！一肚子脏话差点儿全飚出来。方若绮深吸一口气，脸上红得能烤熟一只鸭子。只听对方又蹦了两个字过来，“现在！”

        “靠！”方若绮直接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我和王瑞恩在一起。”

        “关我什么事。”黎华哼了一声，“总之，现在出来。”

        他霸道得跟小孩子一样。方若绮无奈地说：“行吧。我自己过去还是你就在附近？”

        黎华说了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方若绮点点头便挂了电话。她盯着熄灭的手机咬牙切齿，这么难伺候的金主，服了你了成么？！

        因为方若绮临时有事，王方二人便提前结账出来了。王瑞恩的意思是送方若绮回去，但方若绮心虚坚决说no。于是王瑞恩也不好强求，自己先离开了。

        眼看他走远，方若绮转身就进了身旁的小巷。她动作敏捷地跑到约定地点，迅猛得跟特技演员一样。

        “黎天王，你又发什么疯？”她呲溜一下钻进副驾驶，不顾司机的低气压就先丢了一句过去。

        黎华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老神在在地靠在驾驶座上，无声地比了个口型。看着方若绮那外强中干强自镇静的样子，晚上惹得一肚子气竟消了一半。他缓了神色，接着猛一踩油门就飞了出去。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其实王瑞恩并没走远。他因为担心方若绮所以折返了回来。他站在路灯的阴影里，眼睁睁地看着她做贼一样上了一辆车，然后绝尘而去。那辆车他认识，曾经在片场见过多次，黎华的黑色宾利。

        黎华说要干她。于是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确实是在干她，还把她干得很惨。

        方若绮看着自己再度被ko到快要飞出屏幕直接想摔了手柄。街头霸王20连败。每一局都□□得奇惨无比。

        没错，他们俩飞车回到家，黎华直接拖她进了书房。本来方若绮还羞涩了一下，以为今天晚上莫不是要换个地方找找别样的情调？就看黎华动作麻利地开了游戏机，直接丢给她一个手柄，让方若绮为自己的不纯洁深深忏悔。

        “我不玩了！”她大字型躺在地上装死。

        “别啊。”黎华正在兴头上，忙捡起手柄碰碰她，“再挣扎挣扎。”

        “你今天吃错药了吗？！”

        她很喜欢和黎华这样斗嘴。时而闪烁的灵光和永不间断的往来是他们共同的减压方式。

        黎华显然也喜欢这样。于是他说：“你不是打不死的圣斗士吗？！就这样认输愧对雅典娜啊！”

        方若绮随手在身前画了个十字：“好了。忏悔完了。”

        “你能不能行。都不是一个系统的神仙。”

        知道对方不会再玩了，黎华切出了街头霸王，转而启动了gta5。方若绮看他在游戏里飙车打架抢银行，横冲直撞的，翻了无数个白眼。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今天怎么会在那个饭店？”

        黎华熟练地操纵着抢来的跑车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上狂奔，答道：“朋友请吃饭。”

        “看你好像不太高兴？”

        身后的警车呼啸着追来，黎华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半天说道：“冤家路窄。”

        “你遇到了方致远？！”方若绮惊坐了起来。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黎华无语：“你怎么提到方致远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不是他，和你没关系。”

        “哦。”方若绮点点头。那句和你没关系还是让她稍微低落了一下。她想了想说，“那之后，方致远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黎华嗯了一声：“你不用担心，好好做你的事吧。”

        他说过的，只要跟着他一天，就会护她一天周全。方若绮抱膝坐在地上，专注地望着黎华的脸被电视里的光线映得明明灭灭。她今天也同样这样望过王瑞恩，但两相比较下来，如果颜值可以化为武功，大概黎华真的是独孤求败了。审美是一件极为主观的事，也许是刚好戳中她的死穴，于是她才像个昏君一样痴迷着一张脸。

        明天是他们的约会。只要稍稍想到这件事，心就会变得轻飘飘的，甚至得寸进尺地臆想着也许有一天会收获黎华的爱情。黎华喜欢她。只是稍微肖想一下，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样让人心满意足。

        可是另一个理智的方若绮又会在这一刻适时苏醒。她冷静地告诉她，不要希望。因为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了。

        她正心烦意乱着，突然听黎华问：“你今天怎么和王瑞恩在一起？”

        “爬山。”方若绮答得干脆。

        “呵。”他嘲讽一笑，“这么健康。一看就什么都没发生。”

        “切。”方若绮斜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就王瑞恩那个性格。再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抓你的手。”

        “所以说，人家是君子，某人就是禽兽了。”

        闻言，黎华将手柄放下，一下子欺身过去一把拧住了方若绮的下巴。那双吊梢桃花眼微眯着要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不是禽兽哪能治得住方小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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