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首领的手腕

（四）

        这一夜至于横滨乃至远东的某些特定人群而言注定会是不眠夜。

        异能特务科总部被侵入，入侵者带着他们的战果安然离开，与此同时，在远东的其他地方，不尽相同但目的一致的行动同样进行着。

        那些因前首领突然死亡，现首领被抓捕而认为时机已至，迫不及待找寻下家的投机者无一例外死去了。

        或是倒在前往他们选定合作下家的路上，或是在下家门口死于暗杀，亦或是今早被发现横尸在严密保护的绝密安全屋当中。

        叛徒被清洗，他们所携带的情报瞬间一文不值，连带着蠢蠢欲动者也忙不矢地收回爪子，新即位的首领以雷霆手段宣告了她的权势，一时间原本暗潮涌动的远东不得不安分下来。

        ……

        横滨，清晨。

        当芥川龙之介来到办公室时，看到的便是早早来到侦探社的全员。

        所有人都表情严肃，他们围坐在办公室内，似乎商议着什么。

        “早上好，请问出了什么事？”芥川龙之介习惯性问道。

        “颇为麻烦的事情。”回答他的是被芥川视作指引人的织田作之助，有着红色短发的男性语气中带着懊恼与抱歉：“抱歉，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什么？

        芥川微挑眉，没等他问出口，侦探社的顶梁柱江户川乱步便开口：“不，不是织田的错，是我的预判失误。”他说。

        ？？？

        愈发困惑了。

        他们围坐的桌子中央放着一叠文件，芥川凑过去看，发现上面记录着一桩案件。

        一桩对于横滨而言再普通不已的案件，今早在横滨的水道发现数具浮尸，无一例外是下颚脱垂，胸口中枪的死法，除此以外，身上还有被拷问的痕迹。

        芥川对这样的死法已经不再奇怪——这是portmafia处决叛徒惯用的方式。

        “他们是我见过的人，在不久之前。”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平静而惆怅。

        不久之前……

        芥川龙之介对时间十分敏感，况且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却，在差不多一周之前，他曾经在侦探社的协助下突入portmafia的总部，为了救回即将被处刑的妹妹，在那里……

        “所以……是与在下有关吗？”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是意外的冷静。

        “既是有关，又非全然关联。”江户川乱步说了颇为令人迷惑的话语：“但是会很麻烦，芥川君，关于你在portmafia到底……唔，不能说么。”他方抬起头，看了芥川一眼，自言自语：“这可真是……”如果不说那么未来侦探社会有灾祸，但如果全盘说出来的话灾祸更为严重，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形。

        “还是由我来说吧，”织田作之助组织了下语言，描述道：“之前社长给我的任务是救助芥川，让他在救出妹妹后平安回到侦探社。”

        为了完成这一任务，他谨慎思量后得出的结论是，为了避免portmafia后续的报复追击，光是靠钱或是权来摆平都不可能，唯一能令portmafia放弃的手段唯有胁迫，即是依靠掌握对mafia而言宛如命门一般的情报，以交给政府机关为由进行威胁，mafia若是想要换取情报就必须撤销对芥川的报复。

        为此他经由各方渠道辗转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一个据说保管着黑手党金库的会计人员，长期从事组织秘密的，看守金库的老人。

        “他死了，就在死者当中。”织田作之助指了指文件上的照片：“虽然我当初在接头的地点，遇到的并非是他，而是另外一个……很奇怪的，叫太宰的青年，他应该是portmafia的首领，啊抱歉，准确说该称呼他为前首领。”他无法不以“奇怪”来形容那个年轻人，对方说了很多语无伦次的话，织田作之助想，但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人很悲伤。

        “但是，当初他承诺过，如果芥川能够出来，后续mafia将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例外和保留事项也都不会有。”织田作之助说。

        “但那承诺现在被证明了不成立。”，睁开眼睛，戴着眼镜，一直在观察织田作之助话语的江户川乱步突然开口说：“那位太宰首领的承诺不假，但我的推论同样成立。”

        “理由非常简单，portmafia现在的首领是不会动摇的人，会做被其所认定为必要的事情，不惜任何代价，侦探社已经被认定为是敌对。”他说到这里，敲了敲桌面：“我的证据，正是昨夜远东已经发生的事情。”

        “我们要有麻烦了。”他最终总结道。

        ……

        被江户川乱步评价为“不会动摇”的首领中原中也在病床上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她想伸手揉鼻子，怎奈手臂被上了夹板，手指包裹成粽子，相当不方便。

        给特务科留下无限麻烦的新首领刚刚回到总部就被打包塞进了医疗部，一番检查治疗后成了重伤病患。

        “boss你是鼻子痒吗？要我帮你挠吗？呜啊，钢琴师你敲我作甚！”组织中的逃亡专家是个人如外号的浅发色年轻人，“傻瓜鸟”是他的代号，因为他就如代号一般何时都呱噪不休。

        “为了提醒你在首领面前保持应有的仪态。”身穿黑白两色服饰的组织干部候选“钢琴师”轻声慢语，他看向房间的一侧：“[外科医生]，首领或许需要增加感冒的药物。”

        “事实上我不需要，”中原中也哑着嗓子说，“只是冻伤罢了。”

        为了先前的行动，中原中也事先调遣了组织大量异能者，其中就有具备冷冻异能的异能者花莲参与行动，事实证明她的异能相当有效——不光威慑了暗杀王魏尔伦，连带当时就在魏尔伦边上的中原中也一并被她的异能所波及，但这没办法，花莲的异能几乎无法自控，平时都是单独留在总部的监控室中。

        过低的温度在中也手腕手指脚踝同样留下了伤口。

        “[傻瓜鸟]，今天去花店以我的名义订一束火蔷薇，届时送到花莲小姐的住所，谢谢。”

        “哇啊——我居然得到了中也你的感谢！啊疼疼疼，冷血你别拿刀柄敲我的腰。”在傻瓜鸟的痛呼声中，隶属首领直系暗杀部队的高层，代号[冷血]的青年为中也倒了一杯水，微烫的水温，刚好能压制住女首领喉间的疼痛。

        “好了，继续汇报。”抿一口水压住沙哑，中也示意钢琴师继续汇报昨夜的战况。

        她与这几位组织中高层的年轻人其实并不算熟悉，18岁前偶有情报或是行动上的互通，对方也曾半真半假地邀请她去加入他们自己的小团体“青年会”。但在前首领去世后，中原中也一跃升迁为最高干部，位居五大干部之首，直接接受首领的调派。

        那段时间因为portmafia的飞速扩张，想要太宰首领性命的人比比皆是，暗杀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中原中也为此不得不长年守在太宰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一转眼四年就这么在几乎见不到阳光的首领办公室中度过，即便现在回想，都会觉得仿佛一场恨到咬牙切齿的噩梦。

        “昨夜之前涉嫌与外界有所牵连的人员均已被控制，涉及联络对象包括异能特务科，军警还有议员，但凡离开组织亲自联络的都已经被就地击毙，至于剩下的……”汇报到这里，钢琴师恰到好处停顿一下，等待首领的意见。

        “没有去联系[猎犬]，挺耐得住性子的。”中也淡淡说：“其他没胆子亲自去投诚只是对外界示好的，抓捕，关地牢去。给他们自辩的机会，有本事的，觉得自己被诬陷的，有能力自己爬出来就放出来，都没有的……那就死里面好了。”

        对她的判断在场没有谁觉得不对，portmafia本就不是什么宽容的地方，秩序与力量是组织一贯强调的准则。遵守秩序，具备能力者上位；有异心但有实力者不逾矩时可以容忍；两者皆无但有价值者可以暂时保留。没脑子无价值还不会自保的，portmafia没有要容留的必要。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钢琴师如同说笑话一般与中也提起：“在您进入异能特务科后，干部ace当即便回了他自己的据点，[公关官]手下的情报小组监控到他有向海外转移资产的行径，那毕竟算是不小的财产，于是——”

        “于是我就带人运作着将它们买了下来，然后今天以15倍的价格重新卖回给他。”有着雌雄莫辨容貌的公关官如是说着，朝着中也眨眨眼。

        听明白他们意思的中也忍俊不禁。

        五大干部当中的干部a（ace）是太宰在位时精心挑选的韭菜，异能名为“宝石王的失常”，是将人性命化作等价宝石的能力。对这干部的异能强度和人品中也懒得评价，在她看来对方最妙的一点就是很会赚钱，并且在四年间因为屡屡被中也找茬打压的缘故，他的生意大部分在portmafia的许可之内，虽然有违法的，但不触及底线。这个干部ace其实很想当首领，中也同样清楚，但他自己没什么本事，又因为被她多年的折腾吓破了胆，稍有风吹草动就想着转移资产跑路。眼前的“青年会”洞悉了他的这一特性，多半是故意做局放假消息吓唬他，狠狠割了他一茬韭菜。

        “既然是15倍利润，那便不用上交组织了，由公关官你自行支配，一个月，我希望东京那边高层对portmafia的异议都能压下来，如果能做到，下一季度我送你一部电影。”中也说。组织中高层的公关官是组织与外界部门沟通的桥梁，他的工作是掩护机构与企业的谈判，与政府官员的会面和交涉，有时视情况还要应对媒体。

        公关官本人能言善道又有一副好相貌，加上他还是国际知名的巨星，本身具备反击型异能，目前距离干部候补仅一步之遥，不过中也知道他本人更喜欢演戏。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首领你能陪我出镜。”公关官半真半假地，露出如轻羽般迷人的微笑：“因为首领你真的非常美丽。”

        因为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中也翻了个白眼。

        “哇，这太过分了吧，为什么公关官这么说就不会被收拾！”怪叫喊不服的是傻瓜鸟，没等钢琴师微笑着准备收拾他，门口恰到好处传来女性的轻咳声。

        “你们这些小子，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再不走，妾身可要拿你们试刀了。”曾经的portmafia元老，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站在病房门口，她同样经历了四代首领更迭，虽然面容依旧年轻美丽，却可被称作这室内年轻人们的前辈。

        “青年会”的几人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在红叶大姐面前造肆，五个人当即乖巧给红叶打招呼。

        大姐你好，大姐再见。

        这几人跑得太快，病房内瞬间只剩下中也和尾崎红叶。

        这些家伙……

        看着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尾崎红叶，中也心底一阵发苦，对方离开portmafia隐居已经四年，如今却——

        “红叶姐……”她叹息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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