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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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城沉默不言,鹤溪山乘胜追击:“那个女人才是真正的可怜人,如果你杀了她的丈夫,衙门的人找不到人顶罪,只会稀里糊涂将她作为替死鬼推上断头台。如果我们把李勃送去见官,照他的罪行,下半生根本不可能再重见天日了,官府自然也会派人将他的妻子送入颐养院颐养天年。”
谢城:“我不做缩头乌龟,杀了他,我自会去衙门自首。”
鹤溪山:“然后呢,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为凤之镇的安危操劳了一生的谢捕头,有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吗?”
谢城:“……”
鹤溪山松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甘心,我还有最后一种方法。”
“什么?”
“让我来。”
“……什么?”
“让我来——我是出家人,早已跳出六道外,不入轮回中,无惧因果报应。我替你杀了他,解你心头之恨。”
“你疯了!”谢城截口打断,“出家人随意杀生更会遭受天谴,何况你这样的得道高人?”
“连你都劝不了,我算什么得道高人。”
“不行,我不同意,我不能让你……你!”
趁其不备,鹤溪山夺下谢城手里的刀,反身刺向李勃——
李勃屁滚尿流,慌得满屋乱爬,逃到笑声喑哑的女人身边,被突然间薅住了头发,一口咬在了脖颈上!
新鲜的血液迸溅而出,罔象嗅到甜味儿,“吱”的怪叫,猿猴般的虚影贴着地面,飞快蹿到鹤溪山背后,伸出爪子欲掏他的心肺。
鹤溪山一击不成,心脉断裂的剧痛袭来,猝不及防,力竭半跪下去,暗道不好!
电光火石之间,谢城飞扑而上,抱着罔象撞进了杂物堆中。
乱七八糟的东西流水似的从头顶倾塌下来,轰然激起灰尘无数,将瘦削的少年与水鬼双双淹没在了里面。
鹤溪山脑中的弦砰的断了。
不,不对。
不该是这样。
计划不该是这样!
他凝滞了一霎,扔开刀子,疯了般掀开废弃的家具,手被破碎的瓷片划出道道伤痕,米粮中的沙砾嵌进指甲,他浑然未觉,满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世上根本没有“千面鬼”,是他把几百只死去罔象的五官全按在了活着的罔象脸上,创造出了李勃口中的凶手,用以取信谢城。
因为真正的“千面鬼”不是别人,而是……
照鹤溪山的谋划,谢城一定不会坐视他为杀一个小人而自毁前程,一定会赶在刀扎向李勃之前作出妥协,罔象是他留给谢城发泄仇恨的后牌,凡人不清楚水鬼的弱点,很难轻易致它们于死地,只要谢城自认为亲手“了结了”真凶,谢家的灭门惨案在少年心里就会成为过去,他可以让阿城从此无所牵挂地跟他离开小镇,回上玄峰平安喜乐过完余下的一生。
可谁知道事情会完全往他无法预计的方向发展!
一人一鬼被挖出来时,鹤溪山恍然想起衡云曾对他说过的话:“天道的残酷之处,在于给你一个永远不可能达成的希望。你自以为操纵了天道,实则到头来,只是在被天道愚弄。”
如果肯及时认命,那还不至于损失得太多,否则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满盘皆输,什么都留不下。
谢城早已是注定要死的人。
罔象被他牢牢压在了身下,一只爪子穿过了少年的胸膛,血肉模糊的爪缝中闪着微光,攥着的正是保命用的灵脉。
鹤溪山颤抖搭上谢城的肩。
少年不动不说话,一双眉目平静低垂。死亡降临得很快,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
鹤溪山张了张口:“……”
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天道要谢城死,不惜一切代价。
鹤溪山面无表情盖住少年的眼睛,单手扣住罔象的头颅,伴随着它不似人声的厉叫,合掌,碾成了一抔齑粉。
灵脉骨碌碌滚落到脚边,他接住谢城倒下的身躯,捡起珠子,最后望了那对血泊中的男女一眼,拂袖消失而去。
……
陈,舜德四十年,冬,大雪纷飞。
城楼上,一袭戎装的男人浴雪而立。
无数支箭矢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他的神情却很平静。
半个月前,皇帝驾崩,京城的储君忙着登基,京城的官员忙着出殡,京城的百姓忙着国丧,竟没有一个人抽出闲心去管远在北境的藩王动向,等众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路势同破竹,厮杀到了天子脚下。
天子——未来的,如梦初醒,扔下试了一半的龙袍,赤着脚,慌不择路往外奔逃,刚出大殿,一头撞进了镇国将军的怀里。
镇国将军鹤溪山,拥有铜墙铁壁铸就的胸膛,把少年储君撞得头晕目眩,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将军不言,只一拍他的肩膀,落力似有千钧重,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鹤将军去了城门口,但他不是去平叛的。
他把叛军领了进来。
寅时一刻,怀安王率大军浩浩荡荡入了皇城。
寅时三刻,反军伙同镇国将军麾下禁卫军,将金銮殿团团围住。
半炷香后,伴随阵阵鸡鸣,怀安王与鹤将军拾级而上,一前一后登上了城楼。
一切顺利得不可救药。
怀安王眉间点朱,凤目勾挑,漂亮得近乎妖冶,他眺望着这座恢宏的城池,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你看,咱们将来的好日子。”
他少年孤苦,独身一人远在他乡,生活过得很不安宁,忍辱负重十多年,终于走到了今天。
背后长久没有传来回应。
他笑着转过身——
见到了一排闪着寒光的箭矢。
他还算克制地收起了笑容,双手揣在袖筒里,轻轻呼出一口雾气。
鹤溪山拔出腰间佩剑,径直抵到了他的心口,剑尖和盔甲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太叔凤之垂眸,剑身上刻着一行小字,曰:“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落款:凤之。
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投降吧,”鹤溪山说,“我会设法保住你的命。”
凤之还是温柔注视着他,好像城楼上的风声太吵:“我没听清,你让我做什么?”
鹤溪山在这样的目光下,渐渐变成了火炉里的冰棍,冬日里,汗水顺着僵硬的腮帮滴答直淌:“你退兵,交出虎符,我带你离开京城,回北境。”
到最后,他近乎哀求着说:“好吗?阿城。”
两人过于长久的谈判惹恼了储君,清君侧讲究快准狠,晚一刻就要多生许多变故,怀安王的罪行天下皆知,他如今大势已去,实在没必要再对他和颜悦色了!
少年储君在七八十人的簇拥下冲出殿外,破口大喊:“还不快动手!所有人听令——”
鹤溪山猛地转头:“慢着!”
余下的话卡在了喉口,他一瞬间听见利器刺穿□□的声音,温热的鲜血泼上了侧脸,他双目圆睁,手腕发抖,僵着脖子一点点回过头。
怀安王自己撞了上来。
……
陈,舜德二十八年,北疆边境。
罕见的倾盆大雨连续下了几日,弥日朗河里的水涨过了石桥,黄昏雨势渐缓,从远处传来隆隆雷鸣。那雷声走势极快,顷刻就逼近了耳边,仔细再瞧,竟不是打雷,而是三五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奔涌而来。
他们一路跨越荒原,跑得口干舌燥,为首的刀疤脸在河边停住,猎鹰似的招子扫视过每一寸土地,末了,一无所获地收回目光,愤愤一抽马臀。
马儿受惊发出嘶鸣,又撒蹄跑了起来,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各自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浓重的疲乏。
没办法,他们忍住口渴,继续闷头跟了上去。
纷乱马蹄声渐行渐远,天边乌云散开,暗红的太阳露了脸。一只低飞的燕子掠过河面,平静的河水忽然荡起层层波纹,那纹路越扩越大,到最后沸腾似的冒起大泡,一颗脑袋就这么哗啦钻了出来!
脑袋的主人是个半大少年,看面貌至多不过十六七岁,却生着满头白发,眼神里的光亦十分老辣。
他大口喘着气,奋力向岸边游去,等爬上来舒展了全貌,一身亮堂堂的骑兵装束就暴露在了晚霞之下。
他边走,边弯腰冲着大腿一阵猛拍,同时一提裤管,抖落出三四条吸饱了血的大蚂蟥。
少年面不改色撕开衣服,把血流不止的腿裹成了根密不透风的棒槌,接着逃向密林深处。
林子深处,一个劲装男人正牵马等着他,二人甫一碰面,男人先是一愣:“头发怎么回事?”
少年的声音清冷:“逃出来后,药效就过了。无妨,他们没有看到。”
男人劈头骂道:“无妨什么无妨?追兵那么多,万一被哪个眼尖的瞥到了,你后半辈子就别想再安生了!”
少年笃定:“不会,我藏得很隐秘。”
男人受够了他一贯的自负,不想再跟他继续攀扯下去,将背后的包裹递给他:“换上衣服,往南直奔三十里,过了城门就会有人接应你。”
少年接过包裹,三下五除二替换掉兵甲,随即翻身上马。
“等等。”
少年勒马:“还有事?”
男人欲言又止:“溪山,你……保重。在那位身边,也许并不比在战场上好混。”
少年点头:“知道了。”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而男人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叹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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