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只手

第四章

        刚才的麻辣烫不够卫生，她现在已经想拉肚子了。

        肚子咕噜咕噜叫着，肠鸣如暗屁，一声接一声。

        有够丢脸。

        江湍看见她似乎也有些惊讶，他低下头去不知对小男孩说了些什么，男孩转过头来四处张望，正好对中这边。

        男孩冲他们眨了下眼，用嘴型比出一个“hello美女！”夏放缓下意识地抿住下唇，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而男孩却瞬间溜进卷帘门里。

        江湍走了过来。

        “找我有事吗？”

        “……”

        他怎么知道是来找他的……要是我只是回家路上刚好路过，看见新同桌只是想单纯地打个招呼捏？

        江湍揉了揉细碎的寸发，微微不耐的眼神像飞速的陀螺模糊一片，愈转愈急。

        “你在这看我很久了。”江湍冷淡道，“到底有什么事儿？一会下雨了你不好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修长的食指往陰沉的天空指了指。

        “呃……”夏放缓说，“我是来给你送胃药。”

        说罢，她直起双臂像少女漫里那些告白的女生叽里呱啦地讲完一串话后又闭嘴默默等待男主回应。

        然而，老天也很应景。

        路边的白桦树在猎猎的风中不断摇曳，脆弱的树叶零落破碎，像稀烂的玻璃碎从天而降。一片一片，弥散在她的头顶,甚至落到她的双肩，右手……细密的触感类似春日的暖雨亦或是绵柔的初秋桂花。

        夏放缓摇了摇。

        江湍晦暗的眼看不清清晰，唯一能判别他现在情绪的，可能就是此刻微微挑动右边的眉尾，“为什么？”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呃昨天不是不小心把猫粮丢你嘴里了吗……不好意思吼。”夏放缓说，“我去药店里问了下，好像不小心误食猫粮会拉肚子，就给你买了点胃药。”

        “哦？”江湍把手从裤兜拿出里，玩味地相互玩弄虎口，“你不是要帮我抠出来吗？”

        “……记仇会使心胸狭窄。”

        “记性好能让瞬间变成永恒。”江湍推手，把夏放缓手里的药袋子别了回去，手指触碰到她单薄的肌肤，夏放缓像被点了穴道有些动弹不得。

        这粗粝又温暖的触感，是她从来不知道有所存在的。

        她木愣地双手合在身前，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明天见。”江湍说，“新同桌。”

        话音刚落，他便从黑色的帆布书包里取出刚才才见的黄色钥匙，脚踩住因为年久失修而锈迹斑斑的卷帘门，狠狠往下，钥匙往右一拉，像划玻璃一般艰难地往上提门。

        还好卷帘门今天够给面子，听话地从右边小缝里漏了点洞，尔后开启。

        他绕了进去，深紫色的暮色映在分明又性-感的棘突之上，骨骼透过白色t恤，一点一点显现。

        为什么，莫名的会有点暴力美感。

        “妈的，真帅。”亟待江湍进去后，钟佳妍的双眼立刻变成红色的桃心，“这你不下手？”

        “我下脚。”夏放缓嘟着嘴，“走了啦。”

        奇怪的男人，油盐不进的，开玩笑不是，道歉也不是。

        难哄死了。

        他们往云龙坡上走去，而边上一个推着银色推车的女人缓缓出现，劣质的煤炭味儿刺得人不住咳嗽可混着典型四川辣椒香味的炸物又让人忍不住欲-罢不能，夏放缓循着味道看了过去，才发觉这好像又是那天卖火腿肠的女人。

        “我去买点火腿肠。”夏放缓对钟佳妍说，“你要不？”

        “我要热狗。”钟佳妍捂住口鼻，怪腔怪调地，“火腿肠难吃死了……让她多放点辣椒。”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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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的时候，夏放缓有点心思不定。

        倒也不全是因为那天江湍拒绝了他，而是那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应该就是江湍的弟弟吧，听说叫江知流，才14岁，刚上初三。

        付如谦可真是禽兽不如，犯的着对人家这么小的小孩下重手么？

        夏放缓用余光偷偷地睨着这个永远没什么表情的江团鱼。

        他坐得笔直端正，完完全全就是电视机里背背佳形象代言人的完美复刻，一丝不苟地快速记录笔记和听课。

        有够认真的。

        很快中午放了学，班上要回家的同学正在收拾东西，要去吃饭的就什么都不动一溜烟地跑到食堂和校外买炒菜。

        江团鱼趴在桌子上，好像在午休。

        不吃饭么？

        想着想着，范玲玲便抱着一箱牛奶出现在她面前。

        范玲玲掏出两瓶特仑苏，一瓶放在夏放缓的桌子上一瓶放在江湍的桌上。

        夏放缓一看便知，接住牛奶的一瞬随即说：“生日快乐哦范同学。”

        他们一班有个默认的感应，就是当一个同学是在上课的时候过生日的话就发点小零食或者牛奶什么的一起庆祝，当然不想过生日也就不发，反正也没那么多人能记住别人的生日。

        范玲玲害羞地笑了笑，准备再给她一瓶，夏放缓摇摇头，说不用了。

        顺道，接过范玲玲的另一个箱子帮她一起发牛奶。

        发完后夏放缓回到原位理起了牛奶箱子。

        而他们的前桌不知何时汇聚来了一堆人，几个大汉围在一起在看什么东西，甚至不时地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笑声。

        夏放缓才一六六，没法一眼看见他们在干嘛，踮着脚透过一个小小的，只有指甲盖空隙看进去。

        结果。

        看到了一男一女在。

        嘿咻嘿咻。

        而且。

        还异常清晰，连男生有几根毛可能都数得清。

        妈的，小孔成像诚不欺我。

        夏放缓顿时就脸红了大片，她尴尬地立刻弹回迅速坐下，结果膝盖撞到了后面的桌子发出剧烈的响声。

        前面的男生心照不宣地立刻锁屏，齐刷刷地都转过头来看她。

        “……”

        “……”

        空气凝滞。

        夏放缓尴尬地笑了笑。

        前桌的男生们面面相觑，有的还甚至咯咯地笑了起来，前桌李星燃更是直接，开口便打趣儿道：“哟，龟姐，看片不？”

        “……看个毛的片。”

        “就是有毛的片哪。”李星燃笑得灿烂，“怎么啦龟姐，你刚没看清吗？”

        “……”

        “要不，再看看？”

        说罢，李星燃哗地一下掏出手机，夏放缓极速低下头，使劲地钻出座位，“我，我去吃饭了。”

        “拜拜拜拜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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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的时候，某鱼已经醒了。

        他刚睡醒的样子有些慵懒，睡眼惺忪鼻子微红，润泽的双唇紧紧地抿着，朝下蔓延。

        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夏放缓低下头，偷偷地看着他因为伸懒腰而微微露出的一点腰肢，好像隐隐约约地还能看到些许巧克力腹肌。

        她莫名奇妙地联想到刚才视频里的男主角。

        嘶——哈。

        有，有点像啊。

        身材都很不错。

        江湍掀了掀眼皮，看见桌子上的牛奶。

        他没拿起牛奶，而是想都不想就直接问夏放缓：“你的？”

        “不，不是啊。”夏放缓立刻收了脑子里那几段肮脏却偏偏抹都抹不掉的画面，拼命摇头，“范玲玲的，她今天生日，送大家的。”

        “哦。”江湍双手合在脸上像在大口呼吸，温热的大掌从眉上刮到下颚，他大力地睁眼，企图用最快的时间恢复身体机能，顺道大手一捞把牛奶揣到书包里，“她位置在哪儿，我一会和她道谢。”

        “第三组第二排。”夏放缓说，“不过她现在去上厕所了，你最好一会去。”

        “嗯。”

        江湍没有喝牛奶，只是掏出作业继续写，虽然他们班是年级上最好的班但作业不多，基本上都是老师们自编的作业案。

        江湍明明早就写完了，可还是会反反复复地一直研究那点作业案。

        夏放缓不懂，这书里还真有黄金屋？

        多看两遍就找得着了？

        桌上的牛奶还稳稳地立在可爱的秋刀鱼文具袋边缘，夏放缓太饱了，不是很想喝。

        她把牛奶给江湍。

        然而，江湍却又固执地把牛奶推回。

        他皱着眉问：“给我干嘛？”

        “给你喝啊。”夏放缓无辜道，“我刚吃完饭，太饱了，你喝吧。”

        “……多少钱？”

        夏放缓怔了下，“什么？”

        江湍肃着眉眼，一字一句地：“多、少、钱。”

        “呃记不清了耶……55块12瓶吧……折算下来一瓶4块，4块……”

        “4块6。”她的口算能力不好，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对于这种简单的除法居然要想了好几秒，可在她说出被除数和除数的一际，江湍就像多功能计算器一样脱口而出。

        “我没有零钱，就拿5块吧。”

        江湍一边说一边从书包的暗格里掏出五块钱。

        紫色的五块已有些许破旧，在这个移动支付盛行的年代，其实除了学生之间已经很少见到。

        夏放缓盯着那五块钱，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你给我干嘛，这是范玲玲送给大家的，不要钱。”

        “可你转给我，所有权已经发生变化。”江湍径直把钱拍到夏放缓的桌面上，回头过去又继续写。

        他垂着脑袋，像头桀骜不驯的黑鹰，写字用力到那本破破烂烂的单薄纸面被挂出不少疮洞，明明用圆珠笔更方便可他还是坚持用两块五的墨水和一支掉了漆的暗黑色钢笔。

        江湍。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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