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骨肉钉

“樘樘还是去我那洗吧，衣服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好，那就谢谢莉莉薇小姐了。”苏樘道谢。

        “都说了叫我莉莉薇，你怎么还是如此生分哪？”莉莉薇颇为不满，娇嗔的用手拍了一下苏樘的膝盖。

        “喂喂喂，可不可以不要隔着我与别人调情，最起码的尊重你懂不懂，这就是所谓的斯图亚特吗？”陆离嫌弃的扫了扫面前的空气，好似那里蕴含着什么看不见的腌臜之物。

        “那你就该识趣点，主动让位，这样对大家都好。”

        “哦，我打扰到你的好事了呀，莉莉薇小姐？身为巴奈特的长女，一天到晚正事不干，玩个游戏也是野蛮的很，明明骨子里就是茹毛饮血，现在还装温雅的学人家养花种草，结果呢？毫不爱惜肆意践踏，真真是令人恶心。”陆离一说就没克制的得住，呱呱呱的把嗓子里的憋了一天的郁闷尽数吐了个干净。

        “请您慎言！”莉莉薇还没说什么，苏樘就先一步告诫陆离，那表情冷冷淡淡的，只把他气得一个咕噜。

        “哈？”陆离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看着苏樘欲言又止，憋了半天就憋出了一句，“轮得到你说我？！”

        “大家不要吵了，我自己的本钱我自己知道。”莉莉薇慵懒的靠坐在椅背上，虽然她的胸不是很大，但胜在她的腰足够的细，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越发妖娆了起来。

        “还本钱？你本钱有我多吗，要不要在星网上比比，看看谁更漂亮？你高没我高，白没我白，甚至连声音也没我的好听，你说你在这炫耀什么？”陆离撇嘴，被苏樘说了后他更气愤了，这女人明显不安好心，你还这么护着她，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你说呢？”莉莉薇忽然靠近了陆离，脸贴着脸，呼吸缠着呼吸，错身相近，款眷耳语：“当然是……活比你好啦…”

        话题不知何时偏离了主题，轻飘飘的一句，打乱了陆离所有的阵脚，他的脸一下就红成了樱桃。

        “你说是不是呀，苏樘？”莉莉薇直接越过陆离，红唇微翘，蜻蜓点水的在自己手心亲了一口，又用手心亲昵的拍了下苏樘的脸蛋。

        “我不知道。”苏樘冷淡的答道。

        陆离被这一幕惊大了双眼。

        吸~呼……吸~呼……

        待莉莉薇坐稳之后，陆离突然发难，只见他霸道总裁的撑住墙壁，莽起脑袋就往莉莉薇脸上怼了一口，发出了响亮的啪叽声，在她脸上印下了形状完美的泥巴唇印。

        “我的活，不比你差！”他高傲的宣布结论。

        “啊！”莉莉薇尖叫，“你疯了吧！”她使劲用手背擦着脸颊，“全都是泥巴还敢亲我，脏死了！”

        陆离得意的歪嘴笑。

        苏樘无奈摇头，真没想到他能玩这样一出。

        回到英皇堡，陆离死皮赖脸的跟着莉莉薇来到了一十三楼。

        “你不是看不起斯图亚特吗，怎么还不要脸的跟了过来？”莉莉薇站在电梯门口，堵着陆离不让他进去。

        “我是看不起斯图亚特，所以你们家连让客人洗个澡都不行吗？”陆离反问。

        “那请你到自己的客房里洗，我这不欢迎你。”

        “我想跟苏樘哥哥一起洗，你管得着吗？”陆离挑衅说道。

        “莉莉薇，我可以和陆离一起沐浴，毕竟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洗澡时我还能帮衬一把。”苏樘说道。

        “行吧……也就是苏樘人好。”莉莉薇只好答应，陆离当即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了那扇开着的房门，苏樘也随后跟了进去。

        门扉掩上，莉莉薇若有所思的停了一会，她抿唇笑了笑，轻快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陆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肉眼可见的熄灭了气焰，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终端接上房间的控制枢纽，然后就扭扭捏捏的顿在原地，拽着衣服，眼睛只敢看自己的鞋尖。

        “还不过来。”苏樘喊了一句，陆离当即就跟新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飘了过去。

        门内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扣子，拉链，鞋子，衣服，还有……小脸越来越红，陆离只能不断轻拍自己的脸颊，血色翻涌，还没来得及上头，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陆离捂着自己的胸口，难过的蹲下，直至，把自己完全抱住。

        “苏樘哥哥，你先洗吧，我想……先看会电视。”这句话一出口陆离懊恼想把自己的嘴巴当场缝住，这是什么拙劣的借口啊，连三岁小孩都说不出如此敷衍的谎话。

        里面沉默了一会，玻璃门的质量很好，让人一点都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苏樘把最后一件衣服脱掉，淡淡的说了声好，随后是细密绵柔的水声。

        今天洗澡也洗了蛮久，因为连头发丝都裹着泥浆，不仔细搓洗的话根本洗不干净，外面的电视声依旧宏亮，推门而出，薄薄的水雾夹杂着莫名的清香喷薄而出，陆离本来在沙发上打盹，睡都要睡着了，被这股浅淡的清香一勾，魂儿都差点没了。

        正襟危坐，他默默扣着指甲，一步，两步，苏樘越走越近，他猛然站起，拄着两条腿就跟逃也似的窜进了浴室，花洒的声音顷刻响起。

        苏樘驻足，观看电视上放映的某当红的古装大戏，主角似乎是一名朝九晚五的白领，现在正堵在高架桥上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迟到，她不得不开门下车，靠双腿奔跑前进，就在这时，她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男主。

        “上来。”他说，女主还在犹豫，下一秒就被他霸道的拉到了摩托车上，“抱紧我。”他霸气的说，别无他法，女主只能照做，两人一车，在桥上风驰电掣，引起了旁人的阵阵惊呼。

        “什么玩意！”苏樘烦躁的顺了顺头发，也不知道他是在说陆离，还是在说电视中的人物，他拿起遥控按了一下，换了个舒心的音乐电台，然后选了另一个干净的沙发，也在上面打起盹来。

        “啪嗒”，门开了，音乐已经不知道换了几首，陆离湿哒哒的走了出来，衣服皱皱巴巴的沾在身上，还浑身滴水，皮肤惨白，连嘴唇的颜色都浅淡的不像话，配合着他手臂上的青青紫紫，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新鲜水鬼。

        “你又穿着衣服洗了一遍？”苏樘询问。

        “没，就是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

        “那你还穿着干嘛，不会叫人给你再拿一套。”

        “我不想麻烦别人。”

        苏樘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物件，又用惊异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遍陆离，“你竟然会说出这句话，是哪不舒服吗？”

        “没有。”陆离背过了身，说这话时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跟我过来。”苏樘说了一句，就往浴室里走，陆离又背过了身，肩板绷的笔直，呆头鹅似的一动不动。

        说不动，苏樘只好上手，他二话不说就把陆离打横抱起，陆离只能抓紧他的衣领，把头藏到了苏樘背后，身体直接僵硬成了一块木头。

        浴室的门第三次关上，这次是苏樘和陆离两个人的空间。

        把陆木头放下，他又一言不发的躲到了墙角，看他那样子，似乎在思考沐浴露瓶子能不能把自己遮住。

        但浴室就那么大一块地方，苏樘随意撑手，就封锁了陆离面前的全部空间，这下好了，某人自己把自己关进了死角。

        “你别这样，苏樘哥哥。”陆离难耐的别过脑袋，那股清香……那股清香……好近……太近！

        “咬我。”苏樘把衣领下扯，露出了白皙而脆弱的颈部曲线，稀松平常的两个字，却像是最最致命的毒药，仅仅一滴，就让陆离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

        “不……不行！”陆离用尽全身力气，也难以说出这几个字，他猛地捂住嘴巴，额头上的青筋都差点绷断。

        “咬我。”苏樘再度命令，他一把扯掉了陆离的手，轻轻柔柔地锢住了陆离的下巴，如血的红墨在他眸子中晕染开来，贪婪的涎水早已汹涌流下。

        “呜……”陆离一声哭噎，眼睛晃着泪光，当即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苏樘顺着他的力道倒在地上，在即将落地的前一刻，陆离用手背护住了苏樘的脑袋。

        “嘭”，血液的交融，是两颗心的碰撞，比吞咽声更嘹亮的，是彼此杂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一起坠入云端，一起掉进海里，令人沉溺的轻盈，令人松懈的压迫，如此矛盾，又令人无法自拔。

        可耻的满足感让犯罪的脚步无法停止，陆离在沼泽中前行，每一步，都会让生命下陷的更深，每一步，都会比之前的更加沉重，他的目标是远处的天堂，却不可避免的要路过望不见底的深渊，每一步，他都在接近光明，却也因此，远离了救赎的彼岸。

        “唔…”陆离难受的卷起了身子，满头都是黄豆大小的汗粒，他从苏樘身上滚了下去，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力道深的几乎要戳进肉里。

        “你怎么了？”苏樘喘息问道，他捂着脖子，艰难的爬了起来，陆离的小脸比这地砖都白，整个人都在神经质的颤抖。

        “好痛！”陆离使劲用手锤着胸口，“我的这…好痛！”生理性的泪水成股留下，眨眼间，陆离的睫毛湿成了一咎一咎。

        苏樘摁住了陆离毒打自己的手，“别动，我帮你看看。”说着便要去掀陆离的衣服。

        “不行！”陆离一个惊诧，胡乱的推了苏一把樘，没想到一下就把人推翻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苏樘哥哥，我不是故意的。”陆离手忙脚乱的道歉，却还是谨慎的直往后退。

        苏樘松开了捂着牙洞的手掌，被红眼种植的印记，泛着吓人的狰狞，两股血线顺着流了下来。

        陆离被这场景一刺，就再也顾不得其他，虽然他知道苏樘不可能会痛，却还是傻愣愣的爬了过去。

        轻轻舔了舔，伤口不再流血，骇人的咬痕也变得柔和，陆离一触即止，然后也没再逃跑，就乖乖的坐在苏樘身前，等着圣主的审判。

        “是这疼吗？”苏樘伸出食指，对准了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脏。

        “嗯。”陆离点头。

        “我能不能看看。”

        陆离沉默，头越来越低，最终还是一把脱掉了上衣，少年单薄的心口上钉了一颗触目惊心的圆钉，锃亮的钉面上，印着熟悉的荆棘玫瑰图腾。

        钉子钉在一道玫红的疤痕之上，那是一个交叉倾斜的十字，如同老师批改试卷时留下的醒目而鲜艳的叉，它在警示，让看到它的学生时刻铭记自己犯下的错误。

        “那个老男人知道了。”陆离闷闷的说了一句，“这是骨肉钉，会在我体内融化生长，直至和我的心脏融为一体。”陆离顿了一下，这次沉默的更久，久到苏樘都怀疑他是不是不愿再说了。

        陆离无所谓的弹了弹心口的那颗钉子，疼的自己一个哆嗦，“而每当我想要吸血时，它就会震颤，直至把我活活疼死。”

        苏樘没想到陆离吸血时会有这样的隐患，他刚才让他咬他，一是为了给陆离疗伤，二是因为那残留在他体内的牙素就快要到期了，而以后也不知道还见不见得到陆离，所以他才会把陆离拉进浴室让他吸血。

        难怪他刚才百般推辞，难怪他态度一反常态，难怪……他竟然会不愿…

        “能取出来吗？”

        陆离苦笑，“不能呢，那个老男人是下定决心要让我的余生都活在折磨之中。”

        “对不起。”

        “没事，我是自愿的，你这般香，我失控只是迟与早的事。”陆离还有心思安慰苏樘，他捡回衣服，又嫌弃的丢了回去。

        “你其实可以不想。”苏樘忽然来了一句。

        “什么？”

        “你可以不想，吸血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吸血不是吸血，吸血是吃饭，是喝水，是一项再正常不过的…生理需求。”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以前吃饭就是吃饭，喝水就是喝水，对sailor有成见，现在也还有成见，我也试过，但我做不到不想。”

        “不是吃饭，你也可以把它想成其他的事。”

        “还能有什么事？”陆离歪头问道。

        苏樘皱了皱眉，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个词语，“就比如说……交流…”

        “交流？”

        “对，就是交流，独属于你和我之间的交流，为你量身定制的…交流…”苏樘有些不确定用词，他想了很多，都不能准确的定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已经默认了陆离把他当做口粮的行为。

        “好哇。”陆离笑得眯起了眼，笑得乐开了怀，“我会努力的。”他下意识握住了苏樘的手。

        我会努力活下去的。他默默在心里反复念叨，像是给自己下咒一般，势要把苏樘给他注入的生命力刻进脑髓深处。

        苏樘把陆离搂进了怀中，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头发。

        再次相逢，在陌生的地界。

        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难堪，生活总是如此，酷爱捉弄，又迷惑我们享受其中。

        你很孤独呢……

        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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