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联盟篇完

宴会后日，火之国大广间。

        天气不错，大名难得在今日穿了身衣袂飘飘的儒服。他喜欢代表权力和地位的穷侈极奢，无数个女工熬红眼赶出来的这件衣服，穿着轻薄恍如无物，光源一照，却又遥遥地暗含金线银丝。

        他的心情也依着光明媚几分，没有像往常那样故作疯癫地游走，反而拿着卷《古事记》翻看，嘴角还挂着笑。

        “今日有什么事”

        大名侧倚在桌案上，拉长尾音道。我操控的林川利家规矩地坐好，身旁放着一本准备奏报的文书。

        他最近已经在精神的侵入下越来越适应这种感觉，面色不再虚白，这让支持上位的大臣感到惊喜:一个身体虚弱，也许比大名还要早走的儿子，是绝不能继承大业的。

        “马上就是月见节，按照传统，国都将会举办大型庆典……”负责礼仪与节庆的官员迟疑道，“然，今年……”

        老人慢悠悠地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两指夹书，骨节嶙峋，“因为战事吗。”

        “你觉得外面打仗我们不能大办，还是外面打仗让我们不能大办”

        一个是代表大名没有信心和姿态过节，一个是哐当砸在身上的“无能”，官员额头沁出冷汗，偷偷抹掉，“安抚民众正是庆典的意义，臣这就去准备。”

        “已经知道你们无用。”大名翻过一则神话，代表月的天女“辉夜姬”与凡间的君主相爱，后因君主得偿所愿，天女离开了大地回到了月亮上，只留下代表神之血脉的孩子:

        “兼正，你说，准备得怎么样。”

        长束兼正明白这是问他战事结果的通牒。大名想要的自然只有一个，他也没有反驳的意图，“在月见节前，臣给您带来胜利。”

        “啧，一个个笨如马鹿，”大名说，眼神斜拉一道，“钱给了，兵给了，反倒把我的脸踩在脚下……看起来，我是老了吧？”

        大广间一时静悄悄，没人能应承下这句话。等到他将书扔给后面跟随的侍卫怀里，纸页哗啦啦的声音才打破寂静。

        “利家。”大名又开始点下个名字，“趁着我心情好，有什么事赶紧说。”

        “……”长束兼正手里盘着的檀木珠子一顿，对这边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联盟的事。大名掌控整个国都，忍者联盟只有在他主动提起时才能代表可商量，否则，被冒犯的怒火足以毁灭掉好不容易搭建的政治网。

        “是。臣近来依照您的安排，将国都的地下排水系统重新休整一遍。”

        我回想起顺便拓下封存的国都能量大阵，语气信服且欣喜，“想必，雨季到来会更方便。”

        大名不懂水利和排污规划，林川利家也不懂，但这不妨碍他们理解好的城市有什么条件。这座辉煌的城池是大名的“金屋”，所有的光鲜都在表面，所以，所有可能的污秽都在地下。

        斑对研究所的探查情报也印证了这点，我抱臂轻笑:在下水系统中，有个秘密的空间也是很正常的事。

        林川秀台果然很开心。老人一旦开心起来就容易上头，他一脚踩在桌子上，儒衫拂过案几上大大小小的装饰，飞向不敢闪躲的官员，“很好，很好!”

        “月见节我不希望看见街道上有任何打扰天青的颜色。将头顶的天空落在地上，才是我火之国的中心啊!”

        那才是配得上月之神女的地上城，只要有了神，还担心没有人吗!

        林川利家立刻俯身，“是!臣一定将节庆的安保和清理做好!”

        大名对儿子的满意度再次上升。他想起研究室里的科技，和土之国大名难言的默契让一些东西变得不太重要:

        人一旦想要飞上天，那么，地上的牵绊就是后缀的蠹物。

        “明年，利家你跟我去神宫做大祭祀吧。”大名说，随意拿起一枝珍贵的菊花扔掉。他享受整个国家的资源，秋日盛放的花已经是灿烂纯粹的金，当头落在地上，几乎能让人幻听那“叮”的一声。

        哎呀呀，难得。

        长束兼正忍不住笑出了双月牙眼。大臣想要抒发心意时，用着古调简单唱唱也是件雅事，“以地承天，以金衬青。明月朗照，人神凭风。”

        “山无长久，水有终归。”

        “唯吾神子，万世永昌。”

        大名一指长束兼正，“善!”

        ☆

        “通过文书大概两日后吧。以车马栈的速度，全国大概七天，忍者的话你比我清楚。”

        “做好准备，这次的战役只能是成功。”

        长束兼正缓步走出大名的居所。路过一道道把守的关卡，背后的视线如影随形。

        不过林川利家和他有对接城防的任务，在人前简单说几句不会引起注意。而且他相信，只有在她的身旁，这些话才能说出来。

        我收回操控的精神丝线，点点头，“可。”

        “到时候也要恭喜你，明年秀台大人就会禅位，新的大名上台就有很多事能放手做了。”老者慢悠悠地徜徉在布置宜人的花木里，“这个身份很难得，最开始几年，还是不要废掉的好。”

        “那，兼正公没有其他疑问吗。”

        我同样不紧不慢地用中年男人的步伐走，“大名突然变得好说话，是什么在影响他”

        “这种事该你管。”自从得知还有个能够操控人的存在出没，长束兼正已经将身边的人排查了无数遍。他自信看人的能力，排查后的人员反应和痕迹都显示没有问题——

        至于大名，管他呢。

        “求长生是人之本性，放大了也就如此。”

        “您的胆子可真大。”越接触，我越觉得长束兼正是个有意思的人。他不害怕常人畏惧的东西，也不喜欢许多人汲汲以求的东西，他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日他评价火之国大名们的特点是“很喜欢自己”，能够得出这个结论的他，无疑也是同类。假如他知道科技和查克拉发展下去真的能够提高寿命，恐怕……

        “要不是摸爬滚打过，我还真错过那点杀意。”

        长束兼正笑眯眯地摘下朵金桂，布满皱纹的手抚过，“安心，时间是宽容对待每个人的。没有到事实那步就不需要早下定论，我还是很有用的，不是吗？”

        “……”

        “我也很有用。”我喟叹道，“给人以安心的利用价值，怕是我们唯二的相同点。”

        至于另外一个当然是足够狠。

        ☆

        “啊啊啊两日后!我们两日后就能拿到正式的文书!”

        犬鸦涧的背处，柱间在加急赶来、气/喘吁吁的弟弟眼前狠狠地抱住他，身上血腥气犹未散尽，“就在南贺之川的附近!是永久承认的土地和权力，是给我们大家的!”

        这个经常暴露出消沉一面，哭泣也绝对不少的青年在此刻只默默地拿着情报流泪。

        无数次的夜晚里他都幻想过这天的到来，而当它真正成为事实，柱间才发现无法发出任何的语言，因为那实在太难以理清了。

        “……”

        风尘仆仆的少年抬起一只手，犹豫几秒，还是轻轻地拍拍，“是，兄长，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心情。

        一种莫大的喜悦和苦涩降临在身体里，眼前的世界在水中变换成无序的色彩，柱间咬住唇，他想起年少时看小弟下葬的场景，大概是天生无法理解这份有违常理的“正当”，他爆发出了对世界的首次呐喊:

        凭什么，凭什么死亡与分离是如此轻贱的东西!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天生被世道碾碎的吗!

        而那时，他也不会想到有很多人和他走上同一条道路，并且毫不放弃，给足勇气。

        “扉间……”

        柱间叫出弟弟的名字，“世界是真实的吧。”

        银发的少年难得没有说煞风景的话，语气柔和地应着，“是，以我千手扉间的大脑做保证。”

        “噗嗤。”

        轻易被逗笑的青年使劲拍拍弟弟的后背，手掌用力，眼神微熙，“那就好……未来还有很多挑战，想要维护它，我会付出一切。”

        至于扉间你、他温柔地笑着: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你为了我付出了太多东西，做哥哥的没有别的能力，一具保护到死的躯体还是有的，

        “扉间啊，你是喜欢她的吧？喜欢就直接去争取。千手的男儿永不言弃，我们不会后悔，我们也不需要后悔!”

        “!”

        银发少年的眼睛蓦地睁大。他悬在半空的手还保持那个姿势，从语音落下就诞生的无穷尽的迷茫和震惊却席卷了他的全身，让肉/体变得僵硬，与灵魂轻渺地分开:

        喜……欢

        喜欢她……

        时间不会因为个人停止，然而人的心本就是最神奇的东西，可以做到无法做到的一切。

        他仿佛正身处于深海，隔着透明的危险的墨蓝色望向天。窒息和沉溺的美渐渐包裹住了眼睛，嘴唇，心脏和四肢，待到接近死亡的那刻，它猛然地在大脑中变成一只手，轻易地抓紧“千手扉间”的意志，随后绞紧，飞扬——

        啊，我是笨蛋么。

        扉间苦笑着，“阿尼甲……你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什么喜欢，什么追求，比我自己还要早地看出来，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这就叫兄长的余裕。”

        柱间接话，又按住弟弟的肩膀严肃道，“另外，我倒不是非要让你按照那选择做。只不过联盟所代表的是新翻开的一页，而我，想让那些属于迷茫和苦涩的东西永远留在翻页前。”

        这样的话，我们就是可以坦然站在新一页的人了。

        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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