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如娘

寻芳斋

        名字取得还挺雅气，不过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此为何楼。

        沣兰心中对蛮子一阵鄙夷，抬眼看见几个浓妆艳抹的花娘扭着腰朝他们迎来，心道不好，拉着蓁凌便要溜走，却被来势汹汹的脂粉气团团围住，猛地打几个喷嚏。

        待她二人回过神来，已是羊落虎口。那众花娘拥簇二人往楼里走，沣兰赶忙回拒她们：“不不不，我们不打算进去。”

        其中一花娘听了，娇笑到：“两位爷都走到咱这地儿头了，就莫装着端着了。还是二位爷瞧不上我等风尘女子？”

        说罢，一手捏着手巾粘了粘眼角，好一幅悬泪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若是一般男子见了，必定心软疼惜，稀里糊涂跟着去了。

        沣兰瞧着她的泪眼心头直泛苦。

        倒不是说她们对青楼避若洪水，之前在魏城的时候，她与阿凌还好奇地扮成男子溜进去逛过一圈，只是此刻有要事在身，那些蛮军进了里头又不知何时出来，她们该站在外边等呢，还是跟着进去谈一谈，也没来得及与阿凌商量一番，此刻花娘泪眼相逼，倒是让人进退两难。

        沣兰看向蓁凌，以眼神示意她，见她往楼里望了望，便知道要进去的意思。

        沣兰只得咳了咳，尴尬地说到：“既然姑娘这般，额，盛情难却，那我们……便进去吧。”

        话音未落，那众已笑得花枝乱颤，方才那花娘已经贴身过来，朝着沣兰一阵逗趣：“这位小公子这般面嫩，想必是头一回来这地方吧，就让如娘好好带你领略一番温柔乡。”

        说着，已经将二人迎进了楼里。

        刚踏进门便扑面而来一阵暖气，只见里头红销软帐，灯火通明，四散皆有男客与花娘调笑嬉戏，同外头的冰冷萧瑟形成浑然对比。

        正中舞台有女还抱琵琶，婉转低咽，四周有镂空而上的环形楼墙，抬眼便能看见每间屋的门面，难得一见的恢宏繁华的景象。

        蓁凌一进来便往人群里四处张望，以期找到那伙蛮军，可惜楼内人流叠着软帐，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失踪不见那膀臂腰圆的影子。

        沣兰漫不经心似的朝如娘提到：“方才瞧见有三条汉子进了这楼，怎的一会儿就不见了？”

        如娘哎哟一声笑到：“男人进了咱这里当然是找姑娘去了，那几人是老熟客了，自个儿能去找相熟的姑娘。哪像二位爷，初来乍到，又生的这般俊俏，姐妹们上赶着来抢嘞！”

        沣兰想起刚才那般如狼似虎的架势，为自己默默哀叹一番，随即又很感兴趣的模样问道：“哦？他们经常来这儿？”

        如娘挑眼羞睨了沣兰一眼：“公子是来瞧他们的，还是来瞧姑娘的？那等莽夫，来这儿半个多月了，隔几日就来楼里找乐子，一待就是一晚上，第二天凌晨才走，又粗鲁又蛮横，我那几个姐妹被折腾得紧，背后里骂他们，又不得不笑着迎他们。”

        如娘凄凄地叹一口气，一路将她二人引上二楼就座，那矮塌沿栏而设，侧身便能看见楼下正中的舞台。

        如娘为她们冲一壶茶，各往两杯盏里添上，才幽幽地继续倾诉着：“像我们这般风尘女子，万事皆身不由己，那个不想公子这般俊雅又温柔呢？”

        她又朝蓁凌的茶盏里添了半盏茶，朝她道：“瞧这位公子清俊之貌，腰上这条鞭子可不同凡响，相必身手相当了得。”

        蓁凌心中有事，只是淡淡嗯一声，不复言语。如娘自讨了个没趣，依旧笑眯眯地和沣兰搭话。

        沣兰正想着如何摆脱了她，如娘便自个儿准备起身告辞。

        沣兰心觉诧异，如娘见了又捂嘴笑到：“公子可是惊讶如娘没继续陪你？能让我心甘情愿奉上所有的，世上便只有那一人……寻芳斋是我一手建起来的，能得到我这番接待，已经是旁人没有的荣幸。小公子，看上那个姑娘，自个儿上去搭话，莫再扭扭捏捏了。如娘还有事，便先行一步。”

        说罢，不等沣兰他们回应，便自顾转身离去，轻纱罗裙随着她的腰肢摇曳，一会儿便没入人流，不见身影。

        沣兰瞧着她的消失处心中感叹，原来在这风尘之地也有这般女子，犹如一阵自由的风，想时便让人察觉它的存在，不想时便倏忽间消散在天地间。

        二人自然不会继续呆在里头找姑娘，留下银子匆匆走了出来。

        出楼时冷热交替，一阵寒风迎面扑来，两人齐齐打一个寒战。外头已是深夜，街上的铺子皆收摊熄了灯火，清冷寂静地有些骇人，仿佛刚才的青楼繁华只是浮生一梦。

        初冬小雪还未停歇，薄薄地积聚在地面和屋檐上，清冷的月光下，仿佛披上一层素裹银装。

        沣兰在一侧屋檐下跺着脚，嘴朝双手哈着气，企图找回四肢的知觉。她扭头朝身边的蓁凌问道：“我们要在这里等一夜吗？虽然如娘说那伙蛮军一般呆到早上出来，也不知是早上几点。这风实在是太冷了。”

        蓁凌也觉得在风雪里等一晚上不是办法，遂果断道：“我们先回去，明儿一早再来。”

        说罢两人哆哆嗦嗦地踩着月色回去，顶了满身风雪进客栈。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雪将将停了，铺了地上厚厚的一层，一脚能踩一个坑。沣兰他们扛着睡意，拔着双腿走到昨夜处。一直等到太阳升起，路边的小摊都开了张，两人又点了热腾腾的馄饨面边吃边等，那寻芳斋才零零落落有男客出来。

        太阳日渐高照，将要到午时，还没看见那三条蛮汉从寻芳斋里出来，客人都走光了，一花娘从楼内探出身来，打着哈欠拉上大门，从里头上了琐。别人楼里都白日歇业了，看来是等不到人了。

        两人又一无所获地往回走，沣兰失落地叹一声：“那群蛮子，莫不是忘了时辰，睡死在里头了？”

        蓁凌担忧道：“还有最坏的可能，他们发现有人跟踪，另外有了行动。”

        沣兰也一阵紧张：“我们赶紧回去看看，说不定他们已经回去了？”

        两人加紧了脚步，匆匆往客栈里赶。

        客栈里，老王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侧头往窗外看去。这时远远瞧见了蓁凌和沣兰二人的身影，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等不及二人走近，忙不迭地跑下楼去同她们会头。蓁凌刚踏进客栈拜年瞧见一脸着急的老王，知道有情况，赶忙上楼转身关紧门。

        老王不等她回头，便倾诉道：“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回来了，一大早便不见你们两个，子骏那小子又跟着两个蛮子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可吓死我了！”

        蓁凌忙安慰道：“王叔叔放心，我们都没事，子骏应该待会就会回来。”她话锋一转，又问道：“今天早上到现在，你有没有看到另外三个蛮军回来？”

        老王茫然到地摇摇头：“没有呀。子骏出去后，担我心你们，一直在窗口望着，窗口下面正对着客栈大门，进出的经过的，都没看到昨日那三个蛮子。”

        沣兰喃喃道：“这下可麻烦了。”

        老王忙问：“怎么了？”

        沣兰道：“我们昨日看着他们进青楼的，到今天关门了也没见他们出来。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也许

        可能是我们想复杂了。”

        蓁凌接着道：“现在只有等子骏回来，看看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三人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易子骏回来，可是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影。一楼的食客一个个用完午饭离席，店小二们已经收拾干净桌椅碗筷，正清闲地坐在角落聊天。

        未时已过，众人急得快要出门寻人时，终于看见两蛮子从远处走来。

        一进门，便操着那口不甚熟练的汉话朝小二喊到：“牛肉羊肉各来两斤。”

        小二起身哈腰道：“客官是要清蒸的红烧的熏腊的……”

        还未说完，一蛮子不耐烦地打断到：“上最快的，老子要饿死了！”

        小二一脸和气地笑到：“好勒好勒，这就给您上菜去！”忙不迭地溜进了后厨房。

        蓁凌那三人见了蛮子心放了一半，装作悠闲地踱回来房间。从窗口处看见易子骏晃悠悠地走进客栈的身影，众人终于呼出一口气，彻底平静下来。

        易子骏着实被吓了一跳，推开门时三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他心中颤了颤，倒退几步瞧了瞧门牌号，嘴里嘟囔着：“这是我的房间呐，你们咋都聚在这儿？”

        看了众人心事重重的眼神，才想起一件大事，一拍脑袋：“瞧我给忘了。”随即慌忙地转身将门关紧。

        四人围坐一圈，小声地讨论这两日所见所闻。

        易子骏一脸有大情况的的表情，一股脑地将事情道出：“昨晚到现在我一直盯着那两个蛮子。他们昨天进了房间后一直没有动静，到今早辰时出来，吃完早餐就出门，我远远地跟在后头，看他们一路走到一座府邸前，你们猜那座府邸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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