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那天，左柚是下午的课，她从进门开始，就在找寻苏宸的身影，一个半小时的课，她盯着教室的后门口看了好久，没有等到那扇门打开，讲课讲得情绪低迷起来。

        课程结束以后，等学生全部离开，她在教室里等了好久，在想苏宸是不是路上堵车，被什么事拦住了脚步，要是她走了，苏宸来了怎么办，他会找不到她的。

        她不知道她等了多久，偷偷把苏宸的微信解除了拉黑，她想问他，你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很严重吗？编辑了信息又删除，删了很多次，找不到适当的措辞，聊天框顶端一直写着：正在输入中她还是没有发出去，又把他拉回到黑名单。

        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李清欢打电话过来，“要不要我来学校接你？”

        左柚说：“好。”

        她看了眼手机上屏幕的时间，18点03了，原来她已经等了3个多小时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关完灯，锁上门，站在门外跟自己说，等到18点30分，她就走。

        苏宸不是失信的人，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左柚不知道她在执着什么，傻傻的站在门口，毛凯文晚上第一节课要开始上了，远远看到她消瘦的身影，“你是在等苏宸，是吗？”

        她着急得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得说：“不不是”是被人说中心事的尴尬，她急喘喘地跑出了教学楼。

        毛凯文回头看着，给苏宸发了一条信息：【你家小姑娘今天在学校等到现在】

        手机收进去又拿出来，他看了眼左柚的课表，算了时间给苏宸又发了一条信息：【3个多小时了】

        苏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胆子出去见她，他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其实很小，他不是主动的性子，没得到肯定的答案他是不会往前一步，给自己留有一方余地。

        如果是左柚，他可以尝试改变向她走去，只是，只是他做了那么荒唐的事情，他哪有脸面站在她面前。

        苏宸看到毛凯文发过来的信息，无形的刀子往心脏上戳，他又辜负了她的期待，说好了陪她治病的，还缺席她的课，苏宸懊悔的眼角流淌着湿热的泪水，对不起，柚柚。

        明天是最后一节课，左柚想去商场买条裙子，把之前欠他的告别为他补回来，她的衣柜里都是黑色，不适合见他。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了，不管他来与不来，她该准备好的。

        李清欢拿了两条当季新款黑色的开叉裙子，能展现她优美的身姿，左柚不想要穿黑色，黑色是她对自己的囚牢，不是对苏宸的，她选了模特身上乳白色的碎花裙子。

        李清欢看了眼左柚，她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怎么换风格了？”

        “就想到了。”左柚不用试，报了她的尺码给店员。

        “不多买几条？”

        “不用了。”她只会穿这一次了，买那么多干嘛，放在衣柜里也是浪费，“清欢姐，我想喝果茶。”

        李清欢说：“什么味道的？”

        “纯草莓的。”她不喜欢还是想喝，自己买自己喝，她可以假装苏宸来过，给她送的。

        李清欢竟然有些开心，柚柚的习惯变回了以前的样子，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往变好的方向发展。

        苏宸，真的是她的良药吗？

        左柚喝了两口，不是他的味道，不是纯正的甜，这个草莓坏了，而他的都是好的。

        她没有回夜色，回了金跃，她需要拿些东西，鬼使神差地看了眼对门。

        左柚是为了拿苏宸送给她的那条红色发带，上面残余的血洗不干净，保存得倒像是崭新的模样。又在家里随手拿了两套首饰，带走了。

        她看了天气预报，知道明天是晴天，临时把室内临摹雕像的课程换到了室外，她在班级群里通知学生，明天带画板去草地上上课。

        左柚一直以来都是以黑裙见人，换了裙子站在人群中，学生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一袭白裙，面上点缀着栀子花，露出白嫩精巧得锁骨，黑色的短筒袜子拥在脚踝那边，一层堆一层的，青春洋溢的跟个女高中生一样，她没有带多余的首饰，只是在脖子里带了黄色柚子款式的项链。

        她给学生布置了作业，然后拿起自己的画板坐在树荫底下画画，一个黑色的背影旁边画着一个女孩的背影，她的手上飘扬着红发带，周围用黄色的光打在女孩背影上面，昭告这只是一场梦，都是想象，都是假的。

        他们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晴空万里，绿地草坪，好和谐的天然画卷。

        左柚等着苏宸的出现，没有等到，看来又是一场没有告别的离别。

        天上云层密集，下起了小雨，没等到下课时间，她给学生先下了课。

        左柚在树底下把画拆下来，一阵狂风涌来，她捂着眼睛手握着画板往后退了两步，风掀开了她裙底，另一只手按着裙子防止走光。

        她把板子倒扣下来，防止画纸被打湿，手挡住雨水，往室内跑，她跑出草地，苏宸穿着黑衬衫挡在了她的面前，中间的画板隔断了他们的亲密接触。

        左柚身子往后躲，脚后跟退到石头的台阶上，摔了个踉跄，摔和画板之间，她想保护他们唯一的画。苏宸握住她纤细的手肘，维持住她身体的平衡，她垂着眼眸惊喜得看着他，“你你你”

        雨水打在她的脖颈里，从锁骨里滑落，左柚的眼睫毛滴落他把她带到了教学楼底下避雨，天上的雨溅起水花

        两个人中间隔得距离还可以在站两个人。

        女孩穿着白裙，手上抱着画板，视线看在脚上的鞋子，男孩穿着黑衬衫，视线看在另一边。

        苏宸说：“听说昨天你在等我？”

        “没没没有”她话音底气不足。

        他说：“你现在怎么一撒谎就结巴？”

        她流利地说：“没有。”

        反倒有了欲盖弥彰的意味在里面。

        苏宸走了3步，面对她站着，他淡笑得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左柚疑惑地抬眼，他今天好反常，没有说话，又很快把头低了下去，好像要把地上看穿一个洞。

        他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然后把她揽在怀里，埋在她的颈窝里，由内而发的心疼她，好好的女孩一下子变成了这般踌躇，胆小的模样，好想抱抱她，舍不得松开她。

        揽在她身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多了很多急切。

        外面的雨下的急切很快又停下来了。

        左柚弱声说：“雨停了。”

        “嗯。”

        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耳蜗，“柚柚，我今天没有给你做饭。”

        “嗯。”

        “你跟我回家，好不好。”苏宸柔柔地看着她，眼里的深情左柚没有办法拒绝，“我给你煮面吃。”

        她微红着眼眶，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清香和他身上冷冽的味道，给了她片刻的安神。

        “好。”

        和她见了那么多次面，左柚乖巧得让他有些不适应，苏宸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捏了她无肉的脸颊，扯动面上的皮肉，左柚平视的视线落在他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上。

        苏宸把袖口往上翻折，单手接过她手里的画板，没有翻开来看，右手牵她，“这次不许把画板忘在我家了。”

        左柚没有说话，苏宸摸清了她的性子，只要问到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她就会保持不语，问到和他有关的问题，就会结结巴巴的撒谎，哪有半分以前伶牙俐齿刁钻，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我今天还忘了带花。”

        “只带了一个人过来，柚柚，我是不是很傻。”

        苏宸开玩笑的说着话，懊悔的语气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别扭，左柚没想到他会记挂这些小事，她对花也没有很喜欢，不必说买和不买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收到了，她想会开心的！

        没有女孩可以拒绝自己喜爱的人送来的花。

        苏宸替她开了车门，副驾驶上出现了两束花，左柚站在原地，没有坐上去，苏宸贴紧她的耳朵，手从她的腋下穿过，拿起座位上的花束，一束是满天星，一束是向日葵，举在了她的胸前，带着浅浅得笑意说：“昨天的，今天的补上，今天的，不留在明天送了。”

        左柚把花抱在怀里，“谢谢。”

        “傻瓜。”

        “跟我你不需要说两句话。”

        “一句是对不起。”

        “另一句是谢谢。”

        苏宸托住她的手，挡住车顶，送她上了车，然后坐到主驾驶的位置上启动了车子，车里放着她喜欢听的歌loveisgone，她扯了一叶黄色长细的花瓣，摸在手里好嫩好软，左柚想开窗，手在旁边摸开关，摸到了空气，苏宸在侧边替她开了窗子。

        左柚把手里的花瓣洒了出去，看到中间黑糊糊的，她的向日葵为什么没有瓜子，又往里面戳了戳，没摸到硬硬的尖尖的感觉，和她在国外路边见到的向日葵不一样，不能吃。

        她坐得端正，视线下瞟偷看苏宸开车，他秀长的指尖握住圆形的方向盘上，指甲剪的齐平，指甲盖上白色的小太阳很明显，和粉色的肉形成反差。

        顺着手往上看，他衬衫的袖扣没有扣上，往上翻折卷起露出白皙的小臂，上面的青筋沟壑，鼓出皮肤像缠绵的卧龙，很有质感，做成雕塑一定很带感。

        苏宸挺直着坐，胸前的肌肉撑开衬衫，下一秒彷佛要把衬衫撑破，他习惯以严谨的装束见人，单手解开最上面的扣子，呼吸平畅了些，斜着眼看到偷瞄的某人。

        车子里，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我又不是不给你看。”

        “想看，我给你看。”

        左柚被人抓包，嘴硬地说：“没没没有”她意识到自己又结巴了，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以前是怎么看他的，光明正大地直视，生怕不知道别人她在看他，还喜欢挑衅明晃晃得勾引他，逗得他面红耳赤，气得他说不出话来，这才是鲜明热血的她。

        像路边生命力旺盛的野草，风吹不走，雨浇不灭，肆意盎然地生长着。

        坏学生变成乖乖女，好学生还是好学生。

        这一转换是挺大的。

        他们的位置好像在这九年做了个颠倒。

        左柚也想做回以前的自己，她何尝不想呢？

        两条人命是她最亲爱的爸爸妈妈，一条人命是从小看她长大的李叔，她想不长大都难。苏宸的母亲去世，他没有办法的一夜长大，而她是三条命，她不能不长大，不能不懂事。

        左柚抱着花去了苏宸的家，楼下的入口需要刷脸才能走进的，她走在前面，忘了苏宸不知道她住在这，她走进去发现苏宸没有进来，玻璃门已经关掉了，她站在里面看着外面的苏宸，苏宸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的她，眼里多了份探究的目的性。

        左柚秒转头，眼睛疯狂闪烁，想着怎么圆回来，苏宸对着门口人脸识别的机器人脸识别成功后，玻璃门又开了，左柚听到声音，肩胛骨往外伸张，背紧张得绷在一起。

        苏宸按下电梯，左柚站在一旁不敢乱动，电梯要刷卡才能乘坐，她紧握肩上的包，等着苏宸走进去，左柚才跟上去，站在角落里，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住在这里？”苏宸没有回来看她，透着电梯门反映出来她的影子可以观察到她面上的表情。

        果然，他问了这个问题，该来的躲不掉。

        左柚怕说话又结巴，放慢速度，就是一个字说好几秒，才说下一个字。

        “不。”

        “是。”

        “我。”

        说完电梯到了18楼，苏宸突然回头，临门一问：“那是谁？”

        左柚咽了口水，努力平顺说话的语句。

        “清——欢——姐——”

        说谎得不要再明显，苏宸出去了，左柚还在担心有没有被他看出破绽，没有及时走出去，就在电梯门关上，苏宸的手卡在电梯门的中间，电梯门又开了。

        “还不出来？”

        左柚走了两步，腿软的跪在地上，手在空中晃起来，苏宸脚卡在电梯上，往前握住她的手，拉链没拉进，包里的东西洒出来，电梯卡掉在了苏宸跟前。

        “”

        “”

        苏宸捡起地上金色的卡和两只不同色号的口红，抱着左柚出了电梯，先担心起她的脚，“脚崴了吗？”

        左柚干脆当哑巴。

        苏宸指纹解锁进门，把她放在沙发上，脱下她的鞋子和袜子，转动她的脚，她没有说痛，那看来就没事了。沙发的周围地上铺上了白茸茸的地毯，左柚赤脚踩在上面也不会怕冷，苏宸去鞋柜拿了双女士拖鞋，穿在了她脚上，左柚习惯赤脚走路，把脚伸出来，又踩在地毯上。

        苏宸把卡和口红放在了茶几上，左柚低着头，朝旁边挪动两步。

        “今天没见你涂口红，怎么带口红了？”

        “被我蹭掉了。”

        “为什么带两只？”

        “这两个色号好看。”

        “哦，是吗？”话音一转，“那卡呢？”

        他问得出其不意，左柚秒回答的速度卡顿了。

        “清清欢清欢姐”

        “给给的”

        左柚子嘴皮子抖动得说不利索话，清欢姐三个字说了好几次，才成了名字，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她在心里给自己圆回来，她有电梯卡不是很正常，清欢姐给她的，她不知道她手里的是主卡，其他人手里的只能是副卡，而且她手上这张卡是很多年前的旧卡，没有更新过的。

        看似都是金色的，上面的花纹是不一样的。

        苏宸点了点头，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

        走进厨房去做饭了。

        左柚看到她上次留在这里的画板，摆在了客厅正中央，苏宸把上面的画布撕下来了，装订好挂在了墙上，落款名是苏宸写上的左柚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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