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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李妈做了饭来医院里看她,左柚看到她,离开病床跪在地上,对着她说:“对不起。”

        “是我害你失去了丈夫。”

        李韩俊站在病房门口,“妈,怎么回事?”

        李妈招呼他来帮忙,“小俊,快帮我扶柚柚起来,她现在还生病呢。”

        左柚迷茫地抬头,李韩俊姓李,他是李叔的儿子,她怎么就没有想到,怪不得爸爸这么信任他,放他送我出国。

        她害一个女人失去了丈夫,害一个儿子失去了爸爸,破坏了一个家庭本来的美好,她是罪人。

        她跪在地上,说:“对不起,我让你失去了爸爸。”

        “那你就给我好好活下去,别让我爸白死,我爸救你,是为了让你活着,不是给机会让你再去死一次,你这个样子对得起谁。”她重感情,李韩俊只能用道德,用他爸命去绑架她,让她带有负罪感的活着,身上背负一条命,让她不敢死,总比一次一次折磨自己来得强。

        左柚说:“我,活不下去了,你懂吗?”

        她大声嘶吼,情绪激动起来,“我不是不想活,是活着让我好累,真得好累。”

        李清欢站在门外,赵云琛站在身后看着李韩俊在诱导左柚活下来的思想,没有说话。

        李韩俊说:“你不是不想活,你只是生病了。只有把病治好了,你才会好,才对得起我爸。”

        “能治得好妈?”她自己都不抱有期待。

        他说:“你愿意吗?”

        她无力跪倒在地上。

        “好。”

        一句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医生联系了他大学同学林芝,她特地从国外飞回来给左柚做心里辅导。

        林芝给的心理测试题,左柚看了又递回去,没有下笔的必要。

        “你是想我写标准答案吗?”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答案。”

        林芝把纸反过来,看着眼前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过分的理智竟怀疑她是真病还是假病,那剔透净亮的眼神让她说不出话来,压着眼角上翘,透着凉薄之情。

        眼睛好看是好看,却没有神采,像极了秋日枯萎的黄花,带着萧瑟之意,有落叶归根的向往。

        她是个危险的病人。

        只要她想隐藏,可以瞒过任何人,包括她在内。

        会在风平浪静之时给出致命的一击。

        林芝在病历本上写下严重抑郁。

        她问:“会画画吗?”

        左柚食指和中指卡着得笔转了一圈,把笔尖转了回来,削瘦如柴的关节,隔着表层白到不正常的皮肤组织看出了骨头的结构。

        她看着林芝的脸,在纸上速写她的模样,几笔勾勒出她的轮廓,慢慢画上她的五官,标准1:1:1的脸,是当石膏的好模版。

        她收完最后一笔。

        林芝拿在手里,看着她,“那聊聊天。”

        “我的情况你也清楚,父母双亡,和爸爸的尸体待了5天之外,自杀了一次,没有成功。”她云淡风轻得说着,好似是小事,其实是压在心底掉不下来的大石头。

        林芝说:“晚上睡得好吗?”

        左柚摇了摇头,和她谈了一笔交易,“我如果还想死,不会答应他们来看心理医生的,我只是身上背着债还没有还完,你不用担心我在你手里治疗的情况下,突然死了。”

        “我之前有过抑郁症不过是轻症的,没有人发现,研究过抑郁症人该有的心理想法和特征,对我而言,假扮成一个正常人很容易。”

        “我每天来,治疗费用着付,我们和平相处。”

        林芝点头,用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给你开的药你每天都要吃。”

        左柚话音一转:“我还多要一份安眠药。”

        林芝说:“可以,每日计量拍照给我。”

        左柚笑着说:“合作愉快。”

        她变脸似的冷脸转身离开。

        林芝拿着她刚刚画得画,画的有七分像,不过笔法杂乱,心绪不宁,画里的她为什么冷漠得像个机器人,是她捕捉的那一秒她的面容是画里那样的,她在病人面前不会显露这样的模样,是她的职准则,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她看了好几遍,找到了原因。

        是眼睛。

        怪不得怎么看怎么奇怪。

        到底还小,没有掩饰的毫无破绽,人会撒谎,画不会,带着绘画者的心境,所以画比人实诚。

        看来明天还要让她画一幅就知道是不是巧合了。

        林芝找来了顾医生当模版,对左柚说:“再画一幅。”

        左柚快速得画完,递到她手里。

        林芝对顾医生说:“你可以走了。”

        顾医生:“”

        林芝只看了眼睛,和昨天的一样,没有温度。

        左柚坐在软塌上睡觉,比在病床上睡的舒服,最起码可以合眼了,不是一睁眼就是一夜,一闭眼就被噩梦惊醒,睁眼的时间比闭眼的时间多。

        林芝没有打扰她,只是负责任的给她开药,监督她吃药。算着日子安眠药该没有了,问她:“你还要吗?”

        “不用了。”她存够了。

        林芝偶尔会问:“想画画吗?想看她的情况。”

        左柚画了无数张画以后,想苏宸了所以画了一张他坐在位置上写作业的模样,她画长了他的头发摒弃了他的眼睛。

        林芝问:“为什么没有画眼睛?”

        “不想画。”他的眼睛应该是明亮的温柔的,眼尾永远带着笑的,不应该是她手下冰冷的模样。

        左柚反应过来了,“你不是想看我画,是想看我画中人的眼睛。”

        林芝的手搭载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他对你很重要。”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左柚撕烂了那张画走了。

        林芝用胶水把碎成渣的画重新拼回原位,她问李清欢:“你认识画中的人是谁?”

        “苏宸。”李清欢说,“是柚柚画的吗?”

        林芝扬着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救她吗?”

        李清欢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你如果找到画中的人,她或许还有救,没有人能拦住一个人想死的心。”

        李清欢站在她的角度想,她也不愿意让喜欢的人看到这么落魄的自己,她懂左柚,醒来到现在没有提过他的名字,刻意在他们面前淡忘,所以没人会在她面前主动提及这个名字,怕她受到更深刻的刺激。

        苏宸对她来说太重要了,随而成了她心底无法言喻的名字,如果不是今天这张画,她都快忘了苏宸这个人的存在。

        她可能从一开始错了,能带给她刺激的人才是真正能解救她的人。

        左柚没有给李清欢告诉苏宸计划的机会,笑着对他们说准备要出国的计划,李清欢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想出国散散心。”她推拒了所有的人陪伴,肚子一人远行,她想断了与他们所有人的联系,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出国了。走之前她去看望了林芝,对她说:“我想这次是最后一次我来这里了。”

        林芝抱住她:“好好保重。”

        她给了她几袋子分好装治疗抑郁症的袋子,“难受了,就吃药。”

        左柚握着药,撺在手里,对她真诚地说:“谢谢。”

        李清欢不放心得陪她一起出国,即便她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很好,还是担心她离开她的视线出现什么问题,从而导致不可挽留的后果。

        她们一起回到了左柚之前在国外住的地方,左柚看向桌子上的礼物,旁边写着一张贺卡,新年快乐,署名李韩俊。

        她打开来一看是一条项链,她想到脖子里的项链,从衣领里面拿出来,摘了下来,真的是睹物思人。

        她对清欢姐说:“你帮我保管吧。”

        李清欢看着掌心里的星辰,交还在她手里,夸张地说:“自己保管,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左柚看着又回到自己手里的项链,放在了抽屉里没有打开来过。

        李清欢不想回国参加高考,直接考雅思申请意大利的学校,白天她在家学习,左柚坐在湖边画画。她透着房子的窗户可以看见她的背影,保证她一直都在她的视线里,才放心。

        左柚在湖边画画,认识了rick,一个中外混血学艺术的画家,一头金灿灿自然卷的黄发,碧蓝色的眼睛像眼前的科莫湖一样纯净,他习惯画油画,长期穿着背带裤,穿衣品味不老实,右边的带子一直滑落在胸前,宽松的拖地裤,脚上踩着帆布鞋的鞋跟走路。

        遇见他的每天都是脏兮兮的,身上沾满了颜料。

        rick看到她是中国人,搭讪她:“你好,美丽的中国女孩。”

        “”

        左柚听着蹩脚的中国话,余音绕梁,“你说英文吧。”

        rick热爱中国文化,还是和她用磕碜的中国画交流。

        左柚不常开口,知道rick带着画板坐在她身边作画,画得是紫色的天空,她才用正眼瞧他,停下笔看他画完,他的画不是写实派,有着别具一格的灵魂,紫色的天,紫色的海,同一种的颜色被他画出了不同的层次,不似高深的杂糅与做作,很清爽,一眼看去,像极了走入紫色秘境,沉醉画中的景象不想走出来,眼前的实景哪有画精彩。

        这就是颜料的魅力吗?

        她很喜欢这幅画第一次主动开口对她说:“你的画多少钱卖吗?”

        “我的画不卖的。”rick甩着颜料笔,紫色的颜料滴在她的画上,“sorry。”

        左柚不死心的开价:“200万欧元。”

        对一般人来说已经算是一笔非常高的酬劳了,rick“切”了一声,根本不在乎,对他们艺术家提钱显得出俗了些,叽里咕噜不满得说了一堆话,左柚伸长耳朵,仔细翻译,知道他说的是中文,但一句没听懂,很让她挫败,最后听懂了一点什么交换?

        她问:“交换什么?”

        “你的画。”

        这一句她听懂了,她把手里的素描任他挑选,他用食指摇了摇,“我让你用颜料画。”

        不卖就不卖,难为她做什么。

        左柚说:“我不会。”

        rick挑了眉毛:“我来教你,很简单的。”

        左柚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对我有所图谋。”

        “我喜欢腿长胸大屁股翘的。”对着她的身材从上到下看来一番,嫌弃地摇了摇头。

        左柚:“”

        要是不说话,是个帅哥。

        你能当着安静画画的艺术家哑巴吗?

        她挺想要那张画的,还是画了。

        她只画一个人,那个人叫苏宸。她画得很慢,颜色在调色盘试了很多次,才有阳光温柔的效果。

        他站在光里,背后是学校的教学楼,背着黑色的书包,转头对着旁边的人笑。

        rick吹了个口哨,“中国帅哥。”

        左柚画完,落完署名zy,“行吗?”

        “可以。”他爽快地答应,左柚拿着他的画走了,很少见到有人把署名写在上方的,他的画上左上角写着r这个英文单词,和他花里胡哨的作风不比起来,简约大气多了。

        rick拿着她的画大喊:“你的画有名字吗?”

        “sc”他名字的缩写。

        rick“哦”得回看那幅画,画中的少年好朝气,不过是真他妈帅。

        李清欢见她带着一幅画回来,“你画的?”

        “跟一个人换的。”她把墙上的画卸下来,把这幅画装了上去,李清欢说,“很漂亮。”

        左柚洗干净手上的颜料,置办了一套画板和颜料摆在湖边,rick大部分时间都会来,偶尔有事情没有过来,会发她信息提钱跟她说,算是找了个街头画友。

        rick也来过左柚家里吃过晚饭,吃到了纯正的中餐,开心得吃完饭在客厅里跳起舞来,看到墙上他的画,“我的画可值钱了,你要好好收藏哦。”

        左柚只当他喝醉了说梦画,他和她一直互相交换画,左柚画过其他景色,画过科莫湖,画里总带着一种灰蒙蒙的意味在里面,用最明艳的色彩也盖不住她画里内核的压抑。

        rick看出来了,“为什么你画那个少年就这么阳光热烈,情感从画里都要溢出来了,其他的画都看上去有种惨,也不是说画的不好,就是让人心慌不舒服,勾出脑海里糟糕的回忆。”

        左柚说:“他不一样。”

        对她而言,他不一样,他是应该生活在光里让人向往的人。

        rick的经理人在他家里看到这些画,“你换风格了吗?”

        “没有,一个朋友画的。”

        他仔细看了那些画,画上的人都是同一个人,不同的神情,不同的状态,连在一起看跟连环画一样,明艳,美好。

        rick看他的眼神再熟悉不过,拿着玻璃杯喝着一杯酒说,“看上了?”

        他指着另外一些风景画,“也是她画的,是不是很少遇见这么奇怪的人?”

        经理人说:“她考虑办画展吗?”

        “那我要问问她。”

        李清欢的计划被她爸妈打乱,她妈妈亲自来国外接她回家,要让她留在云城读大学。左柚回归了一个人的生活,她没有再出去画画,出去画画是为了让清欢姐放心,让她看到她在好的方向发展,她走了,她就没有必要装了。

        左柚拿出之前保存好的安眠药,喝着酒,把桌上的素描全部洒在空中掉在地上,她坐在画上,拿着玻璃杯晃着就被里棕黄的酒,抵在嘴唇边摩挲,一口灌到底,她的视线停留在墙上紫色那幅科莫湖的风光上,可惜了,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她把安眠药兑着酒喝了下去,渐渐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全是苏宸的画里。rick去湖边找她,没看见她,又去她家里找,敲门,没人回应,他绕道前面,发现窗户打开着,往里看只看见沙发前并在一起的脚,他喊了两声,没人应,直接爬进去。

        左柚没有意识的倒在地上,他惊呼起来,看到地上的安眠药,他把盒子踹进口袋里,打电话给经理人让他送他去医院。

        rick把盒子给了医生,医生连忙安排了她洗胃,左柚没有死成。rick明白那些风景画那些灰蒙蒙代表什么了,是死亡,而那些少年的画,是活着。

        左柚醒来,手机上已经有好多清欢姐的未接来电,rick站在她的病房里想询问什么,李清欢打到他这里,左柚吵他摇头,他替她瞒了下来。

        每次死,都死不掉,都有人恰逢其时得来救她,看来是上天不想要她这条烂命,还是爸爸妈妈不想她死,一次又一次的保佑她。

        rick说:“你要吃什么吗?”

        “带我去剪头发。”她说,“我想要重新开始。”

        左柚剪掉这头乌黑亮丽及腰的头发,剪到了齐肩,染了个板栗色的发色,烫了空气烫,头发有层次的卷了起来,留了八字刘海,带上了黑框眼镜,精致的脸庞也不会因为这副眼镜黯然失色半分,手上常年带着红色的发带遮住手上错综盘枝的刀痕,深的,浅的,永远都会添新伤。

        她答应了rick经理人的要求,办了画展,最初街头小型的,后来渐渐有名气起来,有人开天价想买苏宸的画,被她拒绝了,其他所有的画都可以卖,唯独sc一个系列所有的画背影的,正脸的都不能动,她不卖。

        她愿意办展览,是因为苏宸他值得被更多人的看到,她想他被更多人看见。

        左柚和rick成了很好的朋友,受邀出席参加他的画展,才发现他不是小有名气的画家,是这行里的新贵,想到家里白嫖过来的画,她赚得不是一点半点。

        她会有自残,会有失眠,会吃安眠药,会酗酒,会有突然的情绪低落,但没有再去自杀过。

        她有在努力得好好的活下来。

        她考上了rick的大学,成了他的学妹。

        后来在大学,她遇见了她的启蒙老师林姿老师,林姿看过她的画展,问她有没有回国发展的打算,她推拒了,她还没有强大到有足够的勇气回国,去承接那里的一切。

        她和rick游遍欧洲,逛遍著名的旅游景点,在旅途中散心,她会定期拍照片传回国内,让清欢姐放心。

        她每年新年都会收到

        一路游,一路办画展。

        左柚遇见了长得像狐狸的女人,及其魅惑,个子高挑,冷艳到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她遗憾地说:“我也想给他办影展,不过只能是背影。”

        “他是你喜欢的人吗?”左柚问。

        “和你一样。”她失落得笑起来,她也想要他人尽皆知,让街边小巷认识他,“挺羡慕你的。”

        她朝她伸手做了自我介绍:“摄影师,顾烟。”

        “业余画家,左柚。”她自谦道。

        她们两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后来还一起去街头吃饭,晚上一起在湖边游行。分开的时候,左柚对她说:“我希望有一天能去看你为他办的影展。”

        顾烟抽着烟,“会有那天吗?”

        左柚说:“会。”

        她们手里拿着酒,坐在湖边笑着畅谈,清风徐徐,吹来了无限的期待。

        是她的,也是顾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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