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场空

马芳铃的眼睛承受不住浓烟，刺激出了泪水想要减轻一点点难受，眼前熟悉的一切越来越朦胧，光和热彻底扭曲了一切场景，火如幽灵在她身边围散不去，她觉得她的身体一直在流血，但是流出来的血都要全部被烘干了。

        她终于回到了她住了十多年的小楼，这里的每一块地板每一面墙壁她都一清二楚，如果不是烈火拦路，她应该更加轻车熟路，更加早一点到达。

        一楼有一个房间，昨天晚上她在这里，亲手为她的弟弟盖上了被子。虽然这里已经被大火包围，床上的被子也是凌乱的，看得出曾经有人睡过的痕迹，幸运的是现在床上没人，整栋小楼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马芳铃悬了一路的心终于回到了原地，但是跳动得更加激烈了，任谁处于死亡境地的时候，心都会更加猛烈的跳动，为死亡的颤栗和活着的求生欲。

        马芳铃现在浑身湿哒哒的，她刚才冲进来之前，在她的专属浴池里面滚了一下，否则她冲进来的时候就会变成烧鸡。马芳铃用湿袖子捂住口鼻，看了一下现在火舌肆虐的地方，在脚下的地板烧化之前，她长吸一口气，施力从窗户跳了出去，在沙地上就地一滚，扑灭身上的火苗。

        她站起来的时候，还是身处万马堂的火海中，马芳铃苦笑，扯动了伤口，变成了痛笑，她爹虽然老了，但是手段一样雷厉风行，残酷有效，只希望今天她不会死在他爹的杰作下。

        马芳铃自嘲的笑了笑，扫视四周，但是无论如何她会从这里找到一条路——她的生路。

        叶开和丁灵琳站着烈火边缘，这里已经没有了可燃物，火是烧不过来的。

        两人无言的望着冲天的黑烟，烧焦的味道不断地被风送到鼻子里。

        叶开耳朵边好像响起了马空群的声音：“这地方是我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从我手中抢走。”

        现在他已实现了他的诺言，从今以后，江湖上不会再有万马堂，万马堂永远属于马空群，他亲手毁了它。

        丁灵琳忽然叹口气：“既然保不住，那就毁了它，就没有有任何人可以得到了，马空群真是一个可怕的人，万马堂是他的一生基业，居然说烧就烧了。”

        叶开说道：“就因为是他的一生基业，所以只能允许它毁在自己手里。”

        沉默了一会儿，丁灵琳小声犹豫的说道：“马芳铃她没事吧……”

        路小佳轻松说道：“沙漠干燥容易失火，万马堂平常一定会注意防火，她也算万马堂的半个当家了，肯定知道怎么防范。”

        叶开跟着说道：“估计平时也没少受祝融打扰，所以他们的房屋材料、布局、间隔都以防火为主要，反倒不讲究什么风水了。”

        路小佳说道：“要不是人为纵火又泼了那么乌油助燃，这火还不一定烧那么快，她既然敢回去，肯定有法子出来，说不定早就和她爹一样，趁机跑了。”

        叶开说道：“那倒不会。”

        “哦？”路小佳挑眉，“你怎么知道？”

        叶开微笑：“我大概猜得到她回去的原因。”

        丁灵琳有点不高兴又有点担忧，混合起来，表情有点僵硬：“什么原因？”

        叶开回头，凝视着火场，静静地等待。

        大漠的天很高，但是升空的火不知疲倦的为它染色，泛黄的云彩好像被血色的夕阳浸透的黄昏，如果天空下没有一座被燃烧的万马堂，那这一定是一片令人赞叹的壮阔美丽的风景。

        从万马堂的火场中逃出来的人很多，除了刚才和他们在一起的江湖弟子，还有万马堂的马师们，他们一直呆呆的看着烈火，茫然不知所措，如不知归路的浪子。

        在一群成年人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特别突兀，怀里抱着一个木偶，呆呆的看着他的家。

        丁灵琳失声叫道：“那怎么还有一个孩子？”

        叶开寻声看过去：“小虎？”

        他匆忙跑过去，问道：“小虎，你怎么在这里？”

        小虎呆呆的，轻声回答：“我在等你，我爹让我在这里等你。”

        叶开忍不住问道：“等我？你爹人呢？”

        小虎摇头，眼泪忍住不肯掉下来：“他走了……”

        叶开轻声安慰道：“不要怕……你爹他什么时候走的？”

        小虎听到他的安慰，才好像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说道：“走了很久了……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走了……”

        叶开又问：“他没有带上你？”

        小虎哭着说道：“没有，他带着三姨走了，却不肯带上我……他让我在这里等你，等姐姐……”他的眼泪哒哒流下来，滴在了木偶身上，加深了一圈木头的颜色。

        就算他平时是个让边城人人变色的小魔王，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小孩子，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依靠，孤独、无助、无依无靠的孩子。

        “姐姐，我要姐姐，叶开，我姐姐呢……”叶开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等不到回答，小虎哭得更大声，更心酸，充满了委屈和恐惧，担心和害怕。

        丁灵琳也忍不住开始流眼泪，她侧过头，抹去眼角的泪珠，瞄到了在黄沙中走出的一抹白色。

        丁灵琳惊讶叫道：“马芳铃！”

        小虎听到马芳铃的名字，立马停止了哭声，只是抽噎一时无法停止，他抬起头来，看到了他最熟悉的身影。小虎张大嘴，泪水流进了嘴巴里，他边跑边叫：“姐姐！”

        马芳铃蹲下身来，把小虎搂进怀里，扯动嘴角，勉强做出一个笑容，想开口安慰他，话还未出口，一股鲜红先吐了出来，她无力闭上眼睛，倒在了小虎肩膀上。

        不能压倒小虎，她这么想着，接着感觉有个人扯住了她的手臂，让她没有完全栽倒下去，然后她的意识失去了清醒。

        丁灵琳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外面还是只有路小佳一个人。

        叶开把他们带到这里，就不见了踪影。

        这里本来是一家药店，但是早已人去楼空，边城本来就是依附万马堂而活的，就好像藤蔓寄生在大树上，这棵大树死了，藤蔓也会跟着枯萎的。

        走的人太急了，留下了带不走的东西，药柜里面还能找到一些药材，正好用得上。

        路小佳悠闲自得，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套茶具，正在泡茶。

        丁灵琳边走边嘀咕，一个杀手还那么讲究。

        路小佳也有点惊讶：“那么快？”

        丁灵琳在他对面坐下来，说道：“那一剑没伤到要害，就是血流的多了点，看起来吓人了点，她身上又带着大窟窿在万马堂里面跑了个大圈，不晕倒才怪……哎，先给我倒一杯。”

        路小佳从善如流，先给辛苦救人的丁灵琳斟满了，才往自己的杯子里倒。

        “小叶还没回来？”

        “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丁灵琳不满道：“现在边城都成鬼城了，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他还能找谁？”

        路小佳开玩笑般：“说不定就是去找鬼了。”

        丁灵琳瑟缩了一下：“你说真的？”

        路小佳又突然正经了起来：“不逗你了，应该是去找那个帮乐乐山易容成马空群，又给乐乐山下了毒的人吧。”

        丁灵琳喝了一口茶，没想到路小佳手艺还不错，赞叹道：“马空群这招金蝉脱壳真是厉害，居然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路小佳回道：“他救下乐乐山的时候，应该就想好要让他做替死鬼了吧。”

        丁灵琳点点头，说道道：“那藏锋阁的火也是他们放的吧，难怪我二哥的手下没有发现，肯定是打扮成看门的马师瞒天过海。”

        路小佳说道：“再巧妙的易容术，也不能在死人身上一直生效，尸体，可是会腐烂的。”

        丁灵琳感叹道：“马空群心机如此之深，真是太可拍了，马芳铃也真够可怜。”

        “可怜？”路小佳冷笑，“她有什么可怜的。”

        “不仅被亲身父亲当作奖赏，最后还要当作诱饵，还不可怜吗？”丁灵琳有点愤慨，替马芳铃抱不平。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早知道马空群的计划，心甘情愿的一起布局？”

        丁灵琳愣了一下，回道：“她要是早知道，也不会挨乐乐山的一剑了吧，刺中要害可就没救了，被刺的时候，我看她的表情，也不似作伪……”

        路小佳淡淡道：“也有可能是苦肉计。”

        丁灵琳灵动的眼睛转了转，说道：“你干嘛老针对马芳铃，就因为她调戏了你几句？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路小佳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表示了他的不屑以及不予置评。

        丁灵琳感到很开心，正准备说什么，有人从门口进来了，她立刻将路小佳抛之脑后。

        “小叶，你找到什么了吗？”

        叶开还是那副高深莫测让人猜不透的模样，说道：“找到我想找的东西了，对了，马芳铃怎么样了。”

        丁灵琳难得没有因为从他嘴里听到马芳铃的名字不高兴，回道：“伤势没有大碍，已经上过药了，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

        叶开又问：“那小虎呢？”

        丁灵琳有点无奈说道：“我本来想让他去旁边休息的，那床太小，但是他死活不肯离开他姐姐，我只能叮嘱他不要压到伤口，就让他睡在旁边了。”

        叶开听完，微笑说道：“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马芳铃觉得自己很渴，在边城这样炎热的地方，不一会儿就会感觉到口渴，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像一具失去所有水分的干尸，每一个毛孔都在渴望那股冰凉液体的滋润，覆盖在皮肤上的布料都是一种妨碍，迟迟得不到满足的欲望在四肢百骸积累，已经快要爆炸。

        然后她就被炸醒了。

        马芳铃眨眨眼，认出了她现在躺的地方——无名居，百年难得一见的静悄悄的无名居。她慢慢撑起身子，使劲咳了几声，摸了摸腹部的伤口，茫然看了一圈，看装饰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的房间。

        冷清的房间，除她之外没有别人。

        她像是突然被这个事实给震惊到了，猛地跳下床推开门跑了出去。

        “小虎！小虎，你在哪？”她在走廊上奔跑，这个地方像一座死城，没有生人的气息，她看到前面有一扇门是开着的，那是萧别离的房间，她急忙跑了进去。

        这个房间里面有一个人，却不是萧别离，他坐在萧别离喜欢坐的那把椅子里，手指戳着桌子上乱七八糟散乱的骨牌，旁边放着一碟花生，他的腰上插着一把没有鞘的剑，一身白衣，坐姿潇洒不羁。

        “哟，马大小姐，睡得可好？”这人抬起头来，乐呵呵跟她打招呼，只不过和叶开混了几天，这讨厌的笑倒是和他越来越像了，也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很会气人的人，以前是冷冷的气，现在是笑着气。

        马芳铃脱口而出：“你有没有看到我弟弟？”

        路小佳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一副好笑的表情：“你的弟弟，我怎么会知道在哪？”

        马芳铃皱眉，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路小佳叫住她。

        马芳铃不理他，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拉住了。马芳铃头也不回想甩开，没想到路小佳抓得很紧，她一下子没甩开。

        “让开！”马芳铃怒道，现在没工夫和他斗嘴皮。

        路小佳没好气说道：“马大小姐，你要找弟弟我不拦你，我只是劝你最好先……”

        走廊上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像奔跑的小马蹄，特属于孩子的声音和节奏，马芳铃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也顾不得路小佳再说什么，就要用力推开他。

        路小佳这次先放了手，马芳铃没有了阻拦准备迈开脚步，却被一样东西蒙头盖了下来，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路小佳，你有毛病吗？”马芳铃扒下罩住她的衣服，冲他生气叫道。

        路小佳双手报臂，身上的衣服和刚才有点不太一样——他的外衣现在在马芳铃的手上，懒洋洋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最好换一下衣服！”

        马芳铃低头，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是何装扮——只有一件里衣，因为刚刚起床加上奔跑显得凌乱不堪，她正准备说什么，小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了，她默不作声披上。

        “姐姐！”小虎被她抱进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

        马芳铃也紧紧抱着他，这个小孩子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一场大火，她失去了很多，但是那些东西她原本就不在意，失去了也无所谓，只要现在怀中的这团温暖还存在。

        她抬起头，直直望向靠在门口的叶开和紧紧依靠在他身边的丁灵琳：“谢谢！”

        丁灵琳有些惊讶，可能没想到马芳铃会那么自然诚恳的说出这两个词，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瞄了一眼叶开，叶开坦然接受了：“不用道谢，在放火之前，小虎已经被你爹送出来了，我们只是凑巧看到了他而已。”

        “不只是谢你们救了小虎，也谢谢你们救了我。”

        “哦哦，不客气！”丁灵琳有点不好意思。

        接下来就陷入了沉默，丁灵琳找不到话说，路小佳是不想说，叶开看起来也没有说话的意思，马芳铃搂着小虎，没有动静。

        好一会儿，马芳铃才说话了。

        “万马堂现在应该被烧光了吧？”

        叶开点头：“加了乌油，火势太大，没有办法挽救，只能让它烧到自然停止。”

        马芳铃点点头，她走到窗边，空荡荡的长街上，两边的店铺全部紧锁门窗，这条街上，曾经有过人、有过尸体、有过澡盆、有过棺材，但是现在除了风和沙什么都没有，喧嚣退潮之后，假相跟着褪色，剥落之后能不能看到隐藏的秘密？

        马芳铃像是在自言自语：“边城，快要消失了吧。”

        事物消逝之时，似乎总会跟着伤感，丁灵琳的怜悯之情突然涌了上来，她面前，是一个失去了家园的女子，还有一个孩子。

        她正要开口，却见马芳铃转过身来，脸上是表情已经恢复成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礼貌微笑。

        马芳铃问叶开：“边城，已经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了吧？”

        叶开微笑不语。

        马芳铃接着说道：“一个即将枯萎的废墟，我想你们也没什么兴趣了，没人的地方，我也待不下去，今日之恩，马芳铃来日再报，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她牵着小虎的手，向门口走去。

        丁灵琳想出声，被路小佳顶了下肩膀，直到马芳铃离开，她也没有说出口。

        万马堂早已成了一片焦土，那根高不可攀的旗杆和万马旗也被烧成了灰烬，不知被风吹向了何方。可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它们会成为别的东西的养料，孕育成新的生命。

        就好像眼前这片断壁残垣，几度春秋过后，这里绝对会重新焕发出生机，大地对所有的地方都一视同仁，人类对它的占有只是暂时，破坏也只是一时的。

        马芳铃看着她曾经的家园，眼一闭一睁，人可以从噩梦中醒来，但发生的事实永远不会被抹去。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再来这里看一眼，可能是作为它曾经辉煌的见证者，来献上她最后的祭奠。

        苍穹之下，万马堂的废墟如此渺小，她的身影更加微不足道。

        又一阵长风吹过的时候，马芳铃的身影也消失了，她的告别结束了。

        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是她在边城的最后一个夜晚，她住在无名居里面，叶开、丁灵琳、路小佳在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夜幕刚刚垂落的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轻轻走进了萧别离的房间，桌子上的蜡烛被点燃了，照亮了马芳铃的白衣。

        一个粉色的身影门口出现，坐在了马芳铃的身边。

        马芳铃用针尖拨动着烛芯，灯光微微闪动。

        “你去哪了？”

        着粉衫的女子叹气：“被马大老板发现了，点了穴放置了一天，我现在身子还僵着呢。”说完，她皱着眉头揉了揉肩膀。

        “他要骗乐乐山杀了他，然后主动做替死鬼，当然不能让你发现，你发现了，我就知道了，戏就演的不像了。”

        来人——马芳铃的侍女看看她的脸色，没有什么特别难过的表情，问道：“你看起来好像没怎么受打击。”

        “你觉得意外吗？”

        侍女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也不，所以不会受打击。”马芳铃说的理所当然。

        烛上的光摇了一摇，险些被打灭，但只是晃了一下，又坚强的亮了起来，一时有些寂静。

        “傅红雪往哪走了？”

        “我看他先去阴州了，但是不是一个人。”

        “还有谁？”傅红雪不管在哪里，浑身都散发出天地间只有他一人的气息，马芳铃想不到他会带走一个人或者有个人愿意跟着他走。

        侍女嘴里吐出一个马芳铃意想不到的名字：“翠浓。”

        那天早上，翠浓和沈三娘一起离开了万马堂……

        马芳铃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她感叹道：“想不到三姨竟然愿意这么做。”

        沈三娘为了复仇，只身来到这里，走到马空群的身边，并在复仇开始的那天晚上走到了傅红雪身边。现在她把这个角色让给翠浓，同样也是为了复仇，结果最后她还是跟着马空群走了。

        “自相矛盾。”马芳铃轻笑了一下，不知道在说谁。

        “叶开找到萧别离了？”

        侍女点点头。

        “杀了他？”

        侍女摇摇头。

        “那就是他自己离开的了。”马芳铃有些怅然。

        侍女问道：“你觉得他还活得下去吗？”

        马芳铃喃喃说道：“我不知道。”

        萧别离如果想活下去，当然可以活的很久，就算二十年前被白天羽砍断双腿，仍然靠着上天眷顾被冰雪冻结了致命的伤口而侥幸活了下来。

        但是一个人如果失去活下去的理由，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他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

        但是一个人活着，需要什么意义吗？活着本来就是一件最纯粹最自然的事情。

        求生，是人的天性。

        马芳铃的脸有一部分藏在阴影当中，看上去有些悲伤，当然，侍女知道，这只是错觉，但她还是不禁问道：“你在同情他？”

        “同情？”马芳铃失笑，“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们两个有相似的地方，我以为他的境遇你可能感同身受。”

        萧别离一直隐藏在边城，是想保护马空群，等傅红雪来复仇，也等于他看着马芳铃出生长大。萧别离想保护马空群，对这个和他有相似命运的马芳铃又是怎么想的？

        或许，萧别离是用一个长辈的眼神，怜悯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包容着她的任性、无理取闹和可爱的撒娇，是在看一个晚辈，亦或只是因为她是马空群的女儿而已。

        萧别离是千面人唯一的儿子，他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路，白天羽杀了千面人，所以萧别离继承这副仇恨，和马空群联手，在梅花庵杀了白天羽。

        马芳铃是马空群的女儿，她一生下来，可选择的路也不多，习武、吃饭、装腔作势、嬉笑怒骂，都是在等，等一个人带着一把死神的刀走来的时候，站在马空群的身前，做他的盾。

        马芳铃笑了：“我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可能就是在等待复仇者，现在复仇者来过了，也走了，他也走了。”

        “你也要走吗？”

        马芳铃点点头：“我自然会走的，我的事情还没做完，你呢？”

        “我？”突然被问到，侍女一时答不上来。

        “万马堂已经不在了，你也不用留在这里了，你想去哪？”

        “可能先到处走走。”

        马芳铃意味深长的问她：“只是走走？”

        没有回答。

        马芳铃没有继续追问，她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声音里充满了睡意：“我困了，我准备好了马车，明天早上就离开，你要是愿意，我们就一起走一段，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以后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告诉我，你知道怎么找我的，晚安！”

        房间里的烛火熄灭了，无名居伴随着两个人安稳的呼吸，也陷入了沉睡。

        小虎牵着马芳铃的手，蹦蹦跳跳从无名居走出来，上马车之前，他仰着头问道：“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啊？”

        马芳铃蹲下来，视线和他平齐：“去一个好地方。”

        小虎开始充满了向往：“比万马堂更好的地方吗？”

        马芳铃摸摸他的头，轻声说道：“我现在不能跟你保证，但是我想，你以后一定会觉得那是一个比万马堂更好的地方。”

        小虎似懂非懂，没有纠结下去，换了一个问题：“那为什么姐姐你不和我一起去？”

        马芳铃安慰他：“因为姐姐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等办完了，就来找你，”

        小虎咬着手指，不甘心问道：“不可以带上小虎吗？”

        马芳铃说道：“因为小虎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虎问：“什么事情？”

        马芳铃笑盈盈说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如果你不知道想做什么，那就去做能找到它的事情，你不记得你想做什么了吗？”

        说起自己的梦想，小虎来了精神，高兴回答：“对，我要成为大侠！”

        “所以你现在要为大侠而做准备，等你成功了，姐姐就回来了！”

        “我会努力练武功的，这样我就会成为大侠了。”

        “只有武功还不够？”

        小虎歪着头，问：“那还要什么？”

        马芳铃温柔说道：“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受别人敬爱的，才能成为大侠，懂吗？”

        小虎摇摇头：“不太懂。”

        马芳铃说道：“现在不懂也不要紧，以后就会慢慢明白了，你是个好孩子，你绝对能做到的！”

        小虎用力点点头，大声应道：“嗯！”孩子脸上的笑容是灿烂充满活力的，未来是藏在这小小的身躯里的。

        马芳铃抱着弟弟上了马车，把走过的路留在了黄沙的后面，前面的路才是他们必须要走的，不管是什么样都是自己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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