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彭皮伯爵

“真美啊！”安妮不受控制地走下了床，任由金丝的被子掉落在地板上。她迟疑地停在了那个身影的面前，再往前一步就是银色的月光。她的眼中满是痴迷：“您是谁？”

        他微笑着，仿佛是教堂中的神像：“孩子，我是你的守护神。“

        守护神，她的守护神？安妮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朝前走了一步，一下子从完全的黑暗进入了完全的光明中。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将她的一切显示地一览无余。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睡裙下若隐若现的曲线，因为着急下床而有些凌乱的衣服以及滑向了一变的衣领。神明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的幽深。

        安妮本能地将垂落的秀发别到了耳后，长发随之落在身后，露出了她纤细而脆弱的脖颈。她仰视着神明，不可置信：“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有守护神吗？”

        神明垂眸注视着安妮，眼神温柔而慈爱：“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的孩子。我听到了你强烈的愿望。”

        “我的守护神，我的守护神！”安妮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在黑暗中出现的神明，像是照进她不安的心中的一道光，不可思议，令人温暖。这可是独属于她的守护神啊！

        “向我许愿吧，我会满足你的所有愿望。”神明道，仿佛是远处传来的梵音，让安妮一下子如坠梦境，抓不到现实，放大了一切的情绪。

        安妮像是被引诱了般，虔诚地合手许愿：“仁慈的守护神啊，我向您许愿，让我成为图兰帝国的王后吧，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如你所愿。”神明覆手于安妮的头上，他身下的阵法光芒大振，将神明和安妮都包裹在内。

        安妮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圣洁，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她隐隐听见了稚童的声音“请藉此印记，领受天恩圣神”。剧烈的光芒急剧收缩、再收缩，最后变成了眼球般大小，落在了安妮右手的小拇指上，变成了一枚尾戒。银白的宝石，闪烁着流光。

        次日，王宫教堂内，贝拉虔诚地做着祷告，身后是一同祷告的侍女玛丽·瓦伦和安妮。

        贝拉默念着，创造天地的主啊，祈求您分我一点仁慈吧。请您祝福我与陛下夫妻和睦，请您赐予我的家人身体康健，请您赐予图兰以强大富饶。哈利路亚。

        虔诚地做完这一切后，贝拉起身出了教堂，门外是早在等待的国王侍从詹姆斯·史密斯。

        詹姆斯·史密斯朝贝拉行了个礼：“王后陛下，国王陛下邀请您过去。”

        玛丽和安妮见此，纷纷跟上贝拉的步伐。玛丽的步伐较快，她睨了安妮一眼，故意挡在安妮身前，撞了安妮一下。刚出了教堂的安妮一时不察，失去了平衡。她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身体，让她保住了平衡，才没有当众出丑。

        安妮感激地朝空中望了一眼。是守护神，守护神又一次帮了她。她心怀感激，小小地疑惑被喜悦压住了。她地下了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听见玛丽冷哼了一声。两人站在贝拉身后。

        贝拉有些不认可地看了玛丽一眼。玛丽对着她

        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玛丽这样做不合礼仪，她这样想。但是玛丽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她没法训斥玛丽。而且她的心底确实有几分不可告人的暗喜。

        贝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安妮，回复詹姆斯：“我知道了，詹姆斯·史密斯爵士。我现在就过去。”

        他们几人匆匆感到了接见厅前，刚到接见厅门口，贝拉就听见了父亲丹尼尔·彭皮的笑声。她心中喜悦，加快了脚步，但仍不失礼仪。

        “陛下。”她先是恭顺地朝威廉行了个礼，和之前无数次做的一样。

        威廉看着无趣的王后，心中厌烦，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贝拉身后的安妮。不过安妮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威廉强忍着不耐道：“你来了呀，贝拉，快坐下。“

        九年的夫妻情分，让贝拉成为了最了解威廉的人。她立刻就听出了威廉的敷衍，瞧见了威廉偷瞄安妮的眼神。她应该明白的，陛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找她呢。贝拉心中失落，面上不显。

        “我许久没有见到王后了，多亏陛下仁慈，能使我们父子相聚。“丹尼尔·彭皮面上带笑，两侧的脸庞挤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的体格庞大，圆润的身体占满了整个座椅，像是一头在休息的熊，仍然威势逼人。

        “丹尼尔你劳苦功高，为王国立下累累功劳，别说是让你们父子见面，就是任何其他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你。“威廉加重了“任何”两字。

        “陛下谬赞了。我不过是安抚了莫利地区的流民罢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彭皮伯爵说着谦虚的话，却没有半分谦虚的神色。

        威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没想到彭皮会这样直接，只好干笑几声敷衍。

        “王后陛下，近来在宫中可还好？“彭皮伯爵像是没听懂威廉的敷衍似的，转而关心起了贝拉，像是一位普通的父亲，”听说你之前生了病，我和你的母亲担心坏了。你啊，一直是我们的骄傲，只是容易想太多、做太多，你母亲一直担心你忧思成疾。“

        “伯爵不必担心，只是一场小风寒罢了，不是什么大事。”贝拉看了威廉一眼，“我是陛下的妻子，自然要管理好方方面面。这些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

        威廉的脸色青了，心下对贝拉愈发不满：“呵呵，王后做的很好。”

        “那就好。陛下和王后陛下仁慈，我就是担心万一有些小人利用陛下的仁慈可怎么办？要是再发生像罗德尼小姐那样的事情就不好了。”彭皮伯爵意有所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安妮，像是棕熊盯住了猎物。

        安妮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视线，从头到脚扫视着她，使它无所遁形，她的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她小心的抬眼，正好对上了彭皮伯爵的视线。那是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猎杀过无数动物的眼睛。安妮像是只食草动物遇到天敌似的，瑟瑟发抖。

        玛莎·罗德尼，安妮知道她，王后陛下的上一位侍女，她就是顶替了玛莎的位置。传闻中那是位漂亮的女士，曾是陛下的情人，但是被抓到偷窃王室宝物，被逐出了王宫。和安妮一样呢。彭皮伯爵的话几乎是直白地在威胁安妮。

        安妮下意识地想寻求陛下的庇护。但她看见陛下发白的脸色，为了忍耐怒火颤抖的胸膛。她印象中的陛下一直是肆意妄为、无所不能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妥协的陛下，她怔了一下。一时间吃惊战胜了恐惧，她愣在了原地。

        詹姆斯·史密斯察觉到了安妮的困境，迈出了一步，挡在了安妮的面前。

        威廉的脸色更加僵硬了：“发生了罗德尼小姐那样的恶劣事情之后，我命令底下人好好整顿一下王宫，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是吗？“彭皮伯爵挑了挑眉，”陛下仁慈，不知道底下人经常会阳奉阴违，曲解上意。我十分担心陛下被有些小人所蒙蔽。为了完全断绝这样的人，我们会严惩，鞭打她卑贱的身体，砍断她不规矩的双手，拔掉她巧言令色的舌头……“彭皮发出发出愉悦的笑声。

        “够了，彭皮伯爵。“贝拉感到不适，打断了彭皮伯爵，”宫中犯错的人我们自会按律处置，父亲您不需太过操心。“

        彭皮伯爵无所谓地停下了，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安妮。虽然詹姆斯替安妮挡住了一些视线，但她还是能感受到那满怀恶意的视线。

        彭皮伯爵的口中每蹦出一个刑罚，她就瑟缩一份。此刻，她甚至直不起腰来。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杀意。

        威廉再也不能忍了，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丹尼尔，看来你上了年纪，有些糊涂了。你不该过多干预王室的事情。我就当没听见你刚刚说的话。“威廉起身，他的椅子发出响亮的摩擦声，昭示着主人的愤怒。他生气地离开了宴客厅。詹姆斯·史密斯朝着贝拉和彭皮伯爵行了个礼，也随之离开了。

        随着威廉的离去，接见厅变得安静了下来。彭皮伯爵和贝拉带着侍从离开了，贝拉留下了安妮。安妮只能独自游荡走廊里。

        她的头脑混乱，失魂落魄地行走着。直至她的视野中再无一人，她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双腿因为脱力，整个人跌坐在了走廊阴暗的角落里。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在她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未遇见过这么直白、要命的恶意。彭皮伯爵是真的想杀了她，安妮清楚地意识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扼住了她，她感觉有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正悬挂在她的头上，她无处可逃。

        彭皮伯爵在图兰国内威名赫赫。陛下的重臣，百战百胜的将军。听说他杀死过一千个人，谁要和他作对谁谁就会立马掉脑袋。下一个要掉脑袋的就轮到她了。

        “我该怎么办？”安妮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她心里想到。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一个子爵的女儿，该怎么承受这样一位权势浩大的伯爵的针对呢？泪水喷涌而出。

        陛下，她要去找陛下，只有陛下可以救她。安妮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刚刚威廉忍耐的样子，心中产生了一瞬间的质疑。可是除了陛下，还有谁能救她呢？

        夕阳西斜，橘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落在了安妮的身上，黑暗像是被凿了一个洞。一只修长的手覆在了安妮的头上，带着温柔的温度：“我的孩子，你在哭泣。“

        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安妮的情绪。神明坐在安妮的身前，注视着她，眼神温柔而慈爱，仿佛洞察了世间的一切。

        “守护神！“因为激动安妮丢失了礼仪，出格地抓住了神明的衣角，”真的是守护，我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我做梦。“安妮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角通红，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神明。

        神明因为安妮的举动小小地吃惊了一下，放任了安妮不恭的行为，语气柔和，像是在耐心地哄着孩子：“当然是真实的，我们缔结了契约，你小拇指上的戒指就是证明。”

        安妮求证地看了看自己的小拇指上的戒指，那里确实有一枚陌生的戒指，戒指上的宝石在发着光，呼应着神明的话语。

        她还有守护神呢。委屈如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处于，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在神明的衣服上留下了神色的水渍。她轻伏在神明的膝头，声音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神明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过了好一会，安妮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仁慈的守护神，您能帮帮我吗，我好害怕？”

        神明道：“我会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像是急于抓住什么，安妮怯怯地要求：“我，我想看看陛下。“想得到陛下的庇护，安妮没有说出真实的意图。

        神明勾了勾嘴角：“如你所愿。“

        他们的身前出现一个浮在空中的屏幕，屏幕里显示出了威廉的样子。威廉和詹姆斯正在书房里。

        “真是太过分了。“威廉一走进他的书房就生气地大喊着。他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到了地上：”那个老东西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他居然敢威胁我！“

        詹姆斯·史密斯将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捡起来，放回到了桌子上。他安静地听着威廉的骂声，威廉正在气头上，这时候打断他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这个老东西，仗着打败了莫利地区的叛军，就敢在我的事情上指手画脚。詹姆斯，你听见了吧，他威胁要砍断手脚，拔掉舌头，他居然敢这么说。要是真让他得逞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要做掉我吗？“威廉不断发泄着，恨不得立马惩处彭皮伯爵，书房内一片混乱。

        威廉发泄了一断时间，累得有些气喘，坐在椅子上：“这个老东西坐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早已经忘记他今天的荣耀是这么来的了。“

        詹姆斯·史密斯进言：“陛下，前几日我应邀参加了彭皮家加斯帕·彭皮的聚会，发现伯爵府又进行了扩建。聚会奢华非凡，甚至堪比王室宴会。“詹姆斯·史密斯小心窥视着威廉的表情，“我在聚会上听见贵族们私下议论彭皮伯爵的伟大，赞美他为王国带来了安定。”

        威廉恢复了沉着：“他是我的岳父，自然想爬到我的头上。”威廉冷哼一声，“我要抓紧离婚的进程了，搓一搓老东西的筋骨。他让我受了这么大的屈辱，我一定要百倍报复回去。

        威廉对詹姆斯吩咐：“那个老东西的女儿和他一样虚伪狡诈，你抓紧时间去调查她的把柄。如果没有，必要时候你就创造一个。“

        “好的，尊敬的陛下。“詹姆斯·史密斯低头领下了这个任务。真是太好了，陛下越厌烦丹尼尔·彭皮，就会越重用他。只要这次他能帮助陛下除掉那个家伙，他就能离权力核心更近一步。詹姆斯·史密斯愉悦地想到，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国王的书房。

        ……

        屏幕消散在了空中，没留下一丝痕迹。

        安妮无助站着，看着神明，下意识地想找一个依靠。她陪伴了陛下一年，却没有今天一天了解陛下的多。威廉的身影在她的心中模糊了起来，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根本没有见过陛下，也从没成为过陛下的情人。

        陛下一点也没有提到她。他的愤怒源于被挑战了权威，源于对自身尊严的维护，陛下只关心他自己，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彭皮伯爵的对安妮的威胁。或许他根本不在意。

        陛下带着光环的身影逐渐淡去，有着皱纹的面庞变得清晰。她从未有一刻觉得陛下如此地无能，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也要接受彭皮伯爵的威胁。甚至为了对付伯爵要采用这么阴险的手段，王后陛下是多么地无辜。

        泪水又一次滴落。原来陛下要与王后离婚并不是因为爱她，原来陛下是这么冷酷无情。那她算什么呢，消遣的玩物，对付伯爵的借口？失望过后是更深地恐惧，她几乎匍匐地，像是抓住最后的稻草一般，抓住了神明的手：“守护神，守护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神明注视着安妮，此刻的她像是教堂里的神像一样冰冷，声音带着不符合的诱惑力：“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直到你的愿望实现。“

        短短的一句话让安妮重获了力量：“一直保护我。“她喃喃道。她的瞳孔突然有了焦距，深深地凝视着神明：”您会保护我的对吗，您会实现我的所有愿望对吗？“

        “我会的。“这句话掷地有声，安妮的眼神中染上狂热。

        神明笑了，像是纯白中开出了荼蘼的花朵，危险但更显美丽。

        安妮虔诚地亲吻神明的手，泪水滴落在神明的手背上，略有些冰凉。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执着地念道：仁慈的神明，只属于我的守护神。


　　https://www.msvvu.cc/51450/51450631/1222851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svvu.cc。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msvv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