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今天，班尼迪终于输光了自己所带来的的钱，天没黑之前就回到西里镇子。

        而在那之前，他已经有三天不着家。

        那是西里镇子隔壁的县城，可谓是男人们的天堂。各式赌馆、各样妓-女。但要是输得底裤都不剩的话，那也可以是地狱。

        但与回家相比，他还宁愿输多几把，唯恐耳朵被家里那位念烂。

        他今天见到赌馆的老板了。那颧骨狭窄刻薄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关于他的传闻有太多太多，就有人曾见过他房里死过女人。

        一个无名的妓-女。据说是玩得太疯了，活活窒息死的，临死前那女人脖子上还有绳子的勒痕。

        但他作恶多端却无人管束，因为那是他瑞奇·蒙格的地盘。

        有他在，他就是那片地域的法律。

        有钱就能上天遁地，有钱还不也是狗娘腿-间那玩意养的，班尼迪心中嗤道。

        他肥胖的身躯就晃荡在石子路中央，像个悬挂起来的沙袋。

        他裤兜里还有一枚铜币，便随便进到了一家酒馆坐下。

        “麦芽啤酒。”他说。

        年轻的伙计很快将酒杯放在他身前，“七便士，先生。”

        他随手将铜币扔出去，伙计看了一眼，再次提醒，“七便士，先生。”

        “滚蛋吧，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操-他妈的玩意儿！”班尼迪咒他。

        年轻的伙计被身旁稍微年长的酒保推了一把，示意他算了，否则沾上这班尼迪今晚可别想安生。他只得默默收下铜板就走。

        班尼迪朝他背影哾了一口，“狗娘养的东西。”

        班尼迪是西里镇子出了名的混球，虽然不是无所事事的那种，但最好不要招惹他。他是镇上负责修理轮子或马车的工人，工作间就在市集最糟乱的一处角落里。

        得罪他的人一般没有好下场，就好比如曾与他发生口角的客人，发现自己做贸易用的马车不仅四个轮子尽毁，车身还被砸个稀巴烂。

        他的妻子莱拉更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城里来的客人最好祈祷不要被他们盯上。这对夫妇会趁机买通他们的车夫，找机会在辐条轮上动手脚，使马车停下在他们的工作间前，然后趁机索取一笔数额庞大的修理费。

        “瑞佛先生！”有人唤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是那叫查拉的家伙，两人时常在隔壁城里的赌馆碰上面。

        看他面上春风得意的样子，想必这回赢了不少钱。

        果不其然，他坐到了班尼迪身边。“老兄，今天手气怎么样？”

        班尼迪不想搭理他，径自喝酒。

        对方叫了两杯酒，将一杯摆放到他面前，搭上他的肩兴致高昂地说，“你家最近有大新闻啊！”

        班尼迪冷哼了一声说，“我想没有比我裤-裆里那东西还大。”

        查拉没在意，笑着拿下他的手，拍了拍自己兜里满袋赢来的钱。

        “我呢，本想着赢了这些钱就要娶个女人的，你弟弟那女儿就不错…”他掏出一叠钞票，班尼迪终于抬眼看他。

        查拉缓缓将裤兜里所有的钱都拿出，堆在班尼迪面前，边说着：“待真正娶回家，这些、这些、还有这些！统统都可以是你的！”只一下眼前便全都是花花绿绿的票子，班尼迪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

        查拉复又搭上他的肩，“嘿嘿，心动吧，瑞佛老兄？”他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待我娶了艾琳诺，这些都会是你的…”另一只手还不忘在最上面那叠钞票数动着，就如班尼迪的思绪在随着那一张张值钱的纸而跳动着。

        “只是可惜啊…”他忽然就站了起来，将所有钞票拥回自己的臂弯里。

        “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看来是你没机会了…我查拉可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原先还在班尼迪身前叠起的美好景象，顷刻间就如海市蜃楼般离他远去。

        见班尼迪愣在那儿滑稽的模样，查拉终于得逞地大笑出声。

        他伸手拍了拍班尼迪脸上的横肉，有些可怜地道：“照照镜子吧瑞佛老兄，你还配不上我查拉家。”说着留了一张小费给吧台前的人，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班尼迪醉酒回到家，果不其然，妻子莱拉就坐在客厅里朝他尖声吼道：“你可有天死外面了不要再回来才好！”

        班尼迪没有理会她，只身朝卧室走去。莱拉冲到他面前拦着他，那手就快戳到他眼珠子，他用力甩开她，满口污言秽语：“去他妈的，滚蛋！一个两个都是狗娘养的！”

        莱拉见他一副憋屈的模样，“真是笑死人了，这是在谁那里受气了？”

        “查拉，那条狗。”班尼迪往地上吐了一口酸水，“我就应该拿根棍子往他脑勺后面一敲，把他的脑浆子全都打出来，让那狗嘴不再伸到我跟前乱吠！”

        “赢了些臭钱就敢到我面前耀武扬威，狗东西…”他说着，“配不上？呸！他才配不上我！统统滚蛋！”他推开莱拉，就要往房里去。

        换做平时莱拉就任他去了，但这次她死死拽着他来到房里。她关上了门，“呵，滚蛋？我看这下我们真得滚蛋！”

        “你不知道，房子后头那小蹄子要翻天了！”莱拉说着，看着醉态的班尼迪，简直快要气死。她凑到他跟前，好心提醒他，“你的好侄女啊，老班。”

        “你那便宜弟弟死无全尸，留了个祸害，现在她要害得我们全部滚蛋！”

        莱拉尖细的嗓音就像工作间里的斧头在磨砺着他的耳膜一样，而此刻班尼迪就在烦躁的临界点。

        “她带了个男人住了进来！男人！班尼迪！”她高声强调，唯恐班尼迪听不见。

        “你别忘了她那短命鬼妈妈给她留了个破契约，那小蹄子结婚了这房子要归她的！老天，班尼迪，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她发狠似地拍在他背上。

        “你说什么？”班尼迪眼神终于聚焦在眼前聒噪的女人身上，

        “叫你成天赌钱喝酒不着家！我看你再晚些天回来，恐怕连住的房子都没有了！”莱拉冷笑。

        她看着班尼迪，一字一句道：“艾琳诺，她母亲在邻国的人找过来了，那男人现在就和那贱蹄子住一块儿，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我们统统从这栋房子里赶出去！”

        班尼迪不由想起方才查拉临走前那副轻蔑鄙夷的样子，终于恍然。他奋力推开莱拉离开了房间，怒火中烧。

        他走到后头厨房里从杂物堆捡出了一把大剪刀。莱拉还跟在他身后，这回竟开始抹上了眼泪，“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都不敢出门，深怕见到那小蹄子，她和她那姘头过来就把我给赶出去了…”

        “你再不回来，那艾琳诺怕是要造反！”她跟在班尼迪开门的身后，一路说一路念叨。

        艾琳诺搬到了后头之后，很少再使用正门出入了。

        她那栋小屋子是独立的，只不过有些时候她也无可避免会踏入前边院子的范围。那里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到后头艾琳诺所居住的院子外。

        班尼迪拿着沉重的大剪刀，喝了酒的喘息声越发粗重，他笨重的身躯晃荡在小道上，莱拉跟在他身后。

        隔壁家，罗林达的母亲，塔诺太太正哄着小克洛伊入睡。她听见窗外的动静，就被这对夫妇的阵仗给吓了一跳，她抱着小克洛伊开始紧张了起来。

        家里没有男人，这该如何是好？

        “皮特！”她唤来了儿子，急忙嘱咐他：“快点儿，快点儿去铁匠铺找你父亲，让他马上回来！告诉他，出人命了！”

        “谁的人命？”皮特不明所以。

        “隔壁的艾琳诺…哎！”没说完这小子竟然就冲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母亲？”罗林达走进了房里，

        就在这时，隔壁的院子传出了有东西被剪断的声音。

        母女俩闻声看向窗外，班尼迪竟将艾琳诺院子外的篱笆网剪了个大洞。只见他那庞大肥硕的身躯撑着围墙用力一蹬，踩上了那米白色的栅栏，从那破开的口子就往院子里跳了下去！

        莱拉在其身后扶着他的身子，自己也跟着跨了上去，脚下全然不顾踩坏了美丽的花卉生命。

        仿佛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势要将这一方领地的所有进行疯狂的歼灭和侵占，一路往那最安静美好的角落摧毁过去。他们两个就像疯子一样堂而皇之地闯入艾琳诺的境地里，令看见这所有的人都难以置信。

        “上帝啊，这究竟是要干什么…”塔诺太太不禁出声，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嗓音里的颤抖：“罗林达，快去找你的父亲…”，转头一看，哪里还有罗林达的身影？

        塔诺太太抱紧了手中的小克洛伊，仿佛那能减少她心中的恐惧，口中开始细声祷告。她看着房间里墙上挂着的十字架，闭上了眼，嘴里小声念着，

        “上帝啊…救救那可怜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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