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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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诺改道去了朱莉太太的酒馆。
赫多就坐在酒馆里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刚与一位老人结束愉快的谈话。
一道高挑的身影来到了他身前，他仔细看了看，天然眉目带英气，但夹杂着些许怒意。
“这个早晨我因为你引来的蜜蜂和蝴蝶被纠缠得难以脱身。”她依稀觉着自己身上都沾染了那女孩的香水味。
赫多眉目微微挑起，按着桌上的酒水单推到她面前。
艾琳诺看也不看，又将纸推了回去。“你对她们说了什么？”
赫多并不在意，替她向后厨要了一碗马哈坎土豆汤，动作习惯又自然。他每日清早出门探索西里镇子的每一个地方，到农夫们的田地里查勘和参观所有镇上经营的行业后，都会回到酒馆稍作歇息。
照着艾琳诺标记指示的地图，这些天他三餐都在这里解决，酒馆里的伙计全都已经认得他。
她生气的样子生动极了，总好过日常索然无味的表情。他问，“你又是因为什么而生气？”
“她们今早就在我的家门外围堵得水泄不通，而看起来这景象，会重复在接下来的每一个早晨。”
赫多无辜地道，“这又关我什么事呢，艾琳诺？”
马哈坎土豆汤很快做好，是朱莉太太亲自捧出来的。她放到了艾琳诺桌前，笑着歪头看她，
“真是稀奇！看看，是谁惹我们的女孩生气了？”她笑吟吟地站在吧台之中，银灰色的头发被米白色的头巾束在脑后，鼻梁上是圆形的小巧金边老花眼镜。她矮小的身子站在一众肌肉酒保伙计当中，显得特别娇小可爱。
艾琳诺没有说话。朱莉太太轻拍她的手臂，示意那碗土豆汤，“快尝尝，今天我加了茴香草。”
赫多看着她怒气横生却又沉默的样子。“或许，可以等我有空了再谈。”说着，拿起了自己搁在椅背上的大衣。
“帅哥，今天晚餐还来这里吗？”朱莉太太笑问道。
“不用了，今天要去比较远的地方，应该赶不及了。”
“回见，朱莉太太，日安。”他笑着和朱莉太太道别，离开了酒馆。
艾琳诺还站在那，朱莉太太拉着她坐下，并往她手里塞了根汤匙。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寻思着这一定是城里来的帅小伙。”
“那个时候我就在后头的厨房里。我的伙计就匆忙进来告诉我，说‘朱莉太太，你快过来！我可从来没见过镇上那么多女孩站在一起的景象！你快来看看！’
她伸手指着窗外，“就在那里，那么多青春靓丽的少女，整整齐齐地趴在那，巴巴地望着酒馆里面…”说到这里朱莉太太大笑了起来，“我的伙计说不得了，酒馆窗子那么多年了，怕她们给弄坏了，我也没去听，就在找到底是什么让这些女孩们痴痴傻傻地望眼欲穿呢？”
“然后我就找到了，那时候他就站在吧台前，我走过去问他要些什么，他说，据说您这里有镇上最好吃的马哈坎土豆汤，哈哈哈哈哈！”
“会说我的马哈坎土豆汤是镇上最好吃的，就只有你，艾琳诺。”朱莉太太看着她。“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镇上所有人都在说的那位住进你家的男人。”
“当然他在的时候没人敢肆意讨论这件事。”但在背后，男人们促狭，女人们鄙夷。
传闻是最锋利的刀刃，杀人不见血。而酒馆这地方，自然是任由流言满天飞。朱莉太太私心再向艾琳诺，在这一方天地里也只能保持沉默。
女孩们成天来到酒馆外头，就是没一个勇敢上前向他搭话。
而朱莉太太这位年近花甲的老太婆却成为了第一个被赫多主动搭话的人。显然这位年轻人具有敏锐的洞察力，他知道朱莉太太对那些传闻的态度。
“初来乍到，我想这里有太多人误解我和艾琳诺的关系了。”他礼貌地说着，
“麻烦请朱莉太太替我向莅临酒馆的各位客人解释，我是艾琳诺母亲在麦肯齐的亲戚，您可以理解为表亲那样的身份，我到西里镇子来的目的是代为我家探望艾琳诺的。”他说完，轻抬了帽檐向她示意，并在朱莉太太惊诧了然的目光下，走出了酒馆。
“他要没说我都不知道，你说你会被这镇子里的人传成什么样？”朱莉太太边抹着吧台边出声道。
“他也可以等某天有人上前来主动询问起你们的关系，但也许那个时候所有人早已对你们不感兴趣，而你艾琳诺的形象早已没必要挽回。他特地来向所有人解释清楚，还不是为了避免人在背后说你们是非亲非故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孤男寡女！”
“但你没想过他也能不做这解释对吗？在这种事上，男人本就不会吃亏。”
朱莉太太忽然抬起头看她，“你觉得你的生活被扰乱了是吗，艾琳诺？”
艾琳诺握着汤匙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闷葫芦啊？”朱莉太太又无奈地笑道。“你有嘴巴，向人们澄清误会，这是多么简单的事啊。”
“生活被扰乱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艾琳诺。这世界每天都在变，我们也不能提防人家怎么加害或者诋毁你。”
“难道与被女孩们围堵着让你介绍表亲给她们认识相比，你更宁愿她们在背后胡乱编造你的贞洁人品吗？”
朱莉太太摸了摸她的头发，“别那么倔强，艾琳诺。”
在转身回到厨房前，她朝艾琳诺留下一句嘱咐：
“你晚上的时候再过来一趟吧，替他把晚餐捎带回去。一日三餐都在这里解决，怪可怜的…”
——
“你一直在走神，艾琳诺。”爱丽第三次提醒她。
“这个词你上次教过了。”
“这是我的笔，艾琳诺。”
“抱歉。”
“听说你家来了个帅翻天的表亲，艾琳诺。”
“”
爱丽主动合上了书本，站了起来。她压着嗓音，学艾琳诺那清清冷冷的姿态对她说，“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结束吧。”
艾琳诺扶着自己的额角，面上充满歉意，“对不起爱丽，我今天不在状态里。”
“所以是因为那个帅翻天的表亲吗？”
“…不是。”
爱丽极少见过艾琳诺异常的样子。
这些天里，来自己家里找母亲定做衣服的太太和小姐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瑞佛家的艾琳诺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居了。
有人说看那样子肯定是皇城里来的，也有人就着他的样貌谈论了起来。他们说他是艾琳诺在城里的姘头、或者情人。
爱丽不是很明白姘头的意思，直到客人走了之后母亲才神情严肃地叮嘱她和姐姐，“未婚的女孩们就应该要洁身自好，不要轻易就被男人的外表给骗了。”
今早一位客人家中遣来拿衣服的女仆又带来了一个消息，原来那个男人是艾琳诺母亲在邻国的亲戚。艾琳诺的母亲，那位贵族出生的小姐，为了爱情不惜嫁到这个多年前还处在动荡的国家。
她知道这位女士早已病逝，艾琳诺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只有霸占着她母亲屋子的叔叔和婶婶。
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她常和皮特在一起这样骂那对夫妇。
她和皮特知道艾琳诺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怕是连莫菲夫妇都不知道。
而这个秘密在被发现之前，就一直沉寂在艾琳诺阁楼的箱子里最深处。
那一回是夏天，他们获得艾琳诺的允许跑上她的阁楼里玩。他们小心翼翼地踏上那一方天地后，也没敢乱碰东西。
爱丽自觉要找书本来看，就在装满书籍的箱子堆里小心翼翼地翻找着自己想看的书。
艾琳诺教她识字的时候从来不局限于书本，有时候会是她自己撰写的信件，因为她就在craftmen里工作。
她会用不同的角色和口吻写出一封封信，然后带领着爱丽和皮特一起朗读。
在看到那一封被拆开过的信件，爱丽顺手就拿了出来。她展开信纸，逐字念着，越往下越看不懂。
房子、结婚、艾琳诺的名字、属于…
诚然，她学会很多词汇，但阅读能力依旧堪忧。
她将半斤八两的皮特喊来，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艰难地解读着手里的信件。
把两人所会的词汇拼凑起来，就是一句句完整的句子。
总而言之，那封信最后的内容说了其他的什么爱丽不记得，但他们清楚看到信上写的，只要艾琳诺结婚，房子就会属于她，大抵就是这样的意思。
两人在信纸结尾处还发现一个人的草体签名，阅读了那下方的正楷，才发现是
cherylriver（雪莉儿·瑞佛）
这不是艾琳诺母亲的名字吗？
如果说刚刚两人还沉浸在成功破晓信件内容的狂喜之中，随之而来取代的，是一阵惶恐。
一种偷窥到艾琳诺秘密和隐私的不安。
爱丽害怕得想哭，扭头问身旁的皮特怎么办。皮特显然也意识到他们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胡乱拍了拍爱丽的头发让她别哭出声来。
他将信纸沿着折痕收好，放回泛黄的信封内。他把那个秘密原封不动地压回了箱子深处，再将书本放回上头的时候，随意拿了一本给爱丽。
这可是要杀头的秘密，皮特恐吓她道，自己则拿起了另一本书假意阅读，佯装淡定，实则内心一样慌得一批。
爱丽早已被吓得泪眼婆娑，挪了挪屁股远离那箱子。她低头看了眼皮特随意拿给她的书，《偷窥秘密的囚徒》，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那天下午艾琳诺上来阁楼找到了他们，她带来了新鲜出炉的奶油派饼。看见爱丽正在看的书，体贴地询问她看得懂吗，还告诉了她故事最后的结局。
偷窥秘密的囚徒最后死在绞刑台上，在那之前，他遭受过鞭挞、和挖眼等刑罚，为自己的罪孽付出惨痛的代价。爱丽嚼着口中的派饼，难以下咽。
艾琳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的反常，还是皮特解释说是因为阁楼里太热的关系。
后来她和皮特离开艾琳诺家的时候，经过了艾琳诺母亲的房间。画上的女人眉眼温柔，爱丽惭愧低下头，不敢与画中人对视。
不过皮特也曾在后来提起这件事。
“所以，艾琳诺的房子是可以拿回来的。”
“只要她结婚。”爱丽恹恹地附和道。
可是当各自家中的姐姐都在考虑起婚姻的事来，艾琳诺还是没有任何动向和打算啊。
“或许，艾琳诺可以等我长大。”皮特说道。
爱丽记得自己那个时候送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
她想起住在隔壁家的女儿就是嫁给了城里的表亲。
现在，这个男人来自艾琳诺母亲的国家，他认识艾琳诺的母亲，他住进了艾琳诺的家。
那么这个据说帅翻天的表亲，他会娶艾琳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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