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谣言

门面开了大半个月，小吃和卤菜都卖得很好，凌采禾还将卤菜和炸串结合起来，先卤再浅浅过一道油，风味更佳。

        两个女人俨然成了凌家的顶梁柱，起得越来越早，饭点几乎都不落家，买菜做饭的活儿落在了凌树军身上。凌树军也没怨言，不加班就亲自下厨，实在忙也学着顾客，“买”点卤菜回去。

        但凌采禾还是低估了几桩生意加在一起的强度，摆早餐摊本来就是一件不轻松的事，五点多就要起来准备糯米。以前再加上小吃摊，也不过是提前买好菜。但现在有卤菜生意了，对肉类的需求量大大增加。

        九零年代的物资供应虽然比七八十年代丰富多了，可想要买到好肉，还是得赶早去菜市场。卤的时候也需要有人守着，像蹄髈啊整只鸭鹅啊，一上锅就是几小时。

        黄巧一句不抱怨，为了让凌采禾轻松点，悄悄揽了大多数活。凌采禾问过她坚不坚持得住。她笑着摆摆手，“我们这一辈啥苦吃不得？舅妈没事！”

        话是这么说，三月底，黄巧却在摆完早餐摊后晕倒。凌采禾急得摊子都不要了，连忙骑着板车把黄巧送去医院。

        黄巧脸苍白得吓人，像是重症病人，好在检查下来，只是积劳造成的抵抗力低下还有低血糖。

        “看把我们禾子急的。”黄巧挂着葡萄糖，醒来后很不好意思。她除了生凌有就没进过医院，只要不是脑袋和内脏里有什么，在她看来都是小事，“我不住院，给我几颗糖吃就可以，我还得回去守着锅。”

        凌采禾将她一把按回床头，“舅妈，今天歇业。”

        黄巧惊讶：“今天礼拜三，生意正好做，歇啥业？”

        “您今天好好休息，别想着生意了。”凌采禾心里很是愧疚，黄巧晕倒有她的责任，人再健康也不是铁打的，她急着赚钱，忽略了舅妈这位重要合伙人的身体情况。

        拿下门面时，她就考虑过是否还要继续去厂门口摆早餐摊。其实现在早餐摊的收入在整体收入里已经算是最少的一部分。去年之所以卖糯米春卷，是因为那是最有效的积累本金方式。

        现在它的使命已经完成，再加上卖糯米春卷的摊子越来越多，就连周强的面摊也支起了油锅。理智一点，她应该果断停下这项生意。

        但糯米春卷是她迈出的第一步，苏萍萍等支持她的工人给了她勇气和信心，所以她一直在坚持。黄巧晕倒让她迅速冷静下来，盲目的坚持并不是好事，是时候放下早餐摊子了。

        可放也不是彻底不做，只是不去厂门口摆摊了，工人们如果想吃，还可以到店里来买，不限定早上那一个小时，其他时间也可以炸。

        凌采禾把想法给黄巧一说，黄巧皱起眉：“禾子，你别担心我，我以前也没晕过，补补就好了。”

        凌采禾摇头，耐心道：“舅妈，我们以后还要做更大的生意，总不能把所有生意都抓在手里。”

        “可是……”黄巧想了想：“早餐摊和娃儿们的小吃摊还是不同，大课间和体育课，娃儿们时间充裕，想吃的话还是会跑过来。但早餐就是抢时间，他们赶不及过来，吃惯了咱们家的，忽然吃不到了，会失落的。”

        凌采禾这一时半刻也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她们现阶段没有更多人手，找人合伙的话似乎也没有合适的人。

        凌采禾当机立断，“舅妈，不操心早餐摊了。舅舅明天不是调休吗，正好我带你俩去大医院做个体检。”

        这年头，工人哪儿兴体检。但凌采禾重生回来，决定给舅舅舅妈做好健康管理，一年一次的体检少不了。之前她还不知道怎么说服他们，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

        黄巧和凌树军当然是百般不愿意，但凌采禾将黄巧晕倒的经过添油加醋说出来，凌树军便犹豫了，凌有更是当场和她站上同一条战线，“爸，妈，听姐的，明天就去体检！”

        一双儿女都这么说，男人还嘀咕着“你还是去吧”，黄巧没办法，第二天被“押”进了北山二院。

        体检结果当然是好的，但凌采禾还是让黄巧多休息了两天。没想到这事居然让竞争对手做了文章。

        一小两个小卖部，凌采禾主要卖自制小吃和卤菜，简婉君这学期进来五花八门的教辅和闲书，卖起书来。两边本来各做各的生意，都挺赚钱。但简婉君这人心术不正，爱记仇，嫉妒心也特别重。

        她自个儿靠卖书赚得比上学期多，看见家长老师们围在凌采禾的店里买卤菜，越看心里越不爽。

        靠着和校长汪春华的亲戚关系，她就是一小的买卖大王，凌采禾一个黄毛丫头算什么东西？也敢跟她竞争！最可恨的是，汪春华这个当姐夫的居然不帮她，姐姐也数落了她一回。

        黄巧晕倒进医院，总算给她逮着了机会。

        黄巧礼拜三晕倒，礼拜四被凌采禾带去大医院，礼拜五六也在休养，小卖部礼拜一才再次营业，早餐摊却不见踪影。凌采禾在小卖部门口挂了张告示，说以后就不去厂门口摆游摊了，想吃糯米春卷可以来这里。

        但整整一上午过去，店前店后门可罗雀，有的家长牵着孩子经过，也沉着一张脸，加快步伐，就跟躲瘟疫似的。

        礼拜一生意没有后面好是正常的，但到了下午，卤菜也没人买，凌采禾明白肯定有人搞鬼，在她歇业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周静接到放学的女儿，经过小卖部时有些迟疑，卤香扑鼻，她没做饭，想称点回去解决晚饭，看电视时啃截鸭脖子。但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

        算了，周静一咬牙，转身正要离开，忽听有人喊自己：“静姐，今天有五香鸭脖子，来一根？”

        周静忙回过头，凌采禾又冲她女儿笑，“晴晴，鸭胗吃不吃？”

        扎着两个丸子头的晴晴眼巴巴看周静。

        周静从包里拿出两块钱，“去那边抽纸画，妈妈一会儿就来。”安排好女儿，周静才来到小卖部。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凌采禾盯准的就是周静。这位女士喜欢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别人不愿意靠近小卖部，就算她也不大愿意，也会因着这层心理前来。

        “静姐，想跟你打听下，我这儿是出什么事了吗？”凌采禾问得直接，“怎么大家都不来了？”

        周静下意识往里看了看，欲言又止。

        凌采禾：“静姐，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如果你听到什么流言，可以跟我这当事人求证一下。”

        这话一下就说到了周静的点上，对啊，她见过世面，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听风就是雨。

        “你舅妈咋了？”周静压低声音，“得的什么病？”

        凌采禾讶然：“我舅妈好好的，得什么病？”

        周静将信将疑，“可大家都说你舅妈得了肝病，还是乙肝，所以那天才会晕倒，你们一家还带她去大医院开药去了。”

        凌采禾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这造谣的做得真够绝！

        肝病在这个年代就像洪水猛兽，谁要是得了乙肝，连亲人都不愿意靠近他，怕被传染。乙肝病人更是不可能做餐饮生意。而三四月随着气温升高，正是传染病高发季节，每年这个时候学校工会都会进行防治传染病的教育。

        造谣的说黄巧得了乙肝，哪个家长还敢让孩子来小卖部买东西？

        凌采禾已经有了怀疑对象，问：“静姐，是谁这么说？”

        别人怕得罪校长的亲戚，周静可不怕，“简婉君啊。你舅妈真得乙肝了？”

        凌采禾神情严肃，“静姐，那是造谣，我舅妈只是因为劳累晕倒，去二院做例行体检，什么问题都没有。”

        周静眼睛一亮，黄巧要是没病，她就可以继续买卤菜了，“真的？”

        体检报告放在家里，不然凌采禾现在就拍在店门上，“静姐，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舅妈没乙肝，我们全家身体健康，无传染病。我凌采禾有基本良心，绝不开店祸害孩子！”

        说这话时，她提高音量，不止说给周静，也说给来往的家长老师。简婉君竟然也混在其中，贼眉鼠眼，显然是来看凌家的笑话。

        凌采禾冷冷的视线扫过去，简婉君愣了下，仓皇别开眼。凌采禾转向众人，朗声道：“对，我舅妈上周是去过大医院，北山二院体检中心，报告就在我家里。我们全家为什么去做体检？一是因为各位都知道，我舅妈买早点时晕倒了，二是我们做的是面向孩子的饮食生意，我首先要保证全家健康，这是对孩子们负责！”

        “体检结果证明，我们没有传染病，也没有其他疾病！但有人因为我舅妈晕倒，就造谣她患上乙肝，这是对我们凌家道德上的抹黑！”

        真诚和坦然最易感染人，大家都被凌采禾的话语所触动，不断有人看向简婉君，小声议论。

        简婉君理亏，虚张声势：“你们看我干什么？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凌采禾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去年因为奶茶抢了简婉君的生意，这心肠歹毒的女人和乡下来的姐妹一起划伤小男孩，嫁祸于她。当时碍于汪春华在厂里的地位，而小吃摊也刚起步，她选择了接受简家的道歉。

        现实只说明，恶人会继续作恶，原谅无济于事。

        “你听谁说的？”凌采禾开口前，周静高喊一声：“造谣的不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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