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干贝肉酱粥

黄巧还是敬而远之。凌采禾见她实在受不了，便让她出去透透气，自己再逛逛。

        半小时后，凌采禾拎着两口袋干贝、鱼干、干香菇出来，总共花了一百来块。看上去虽然花得有点多，但几个干贝就能熬一锅粥，平均下来成本很低。

        接着，凌采禾又带黄巧去了以前采买塑料吸管和塑料杯子的批发市场。这回买的是最小号的塑料碗、勺子，还有类似烟盒外那一层透明纸的塑料袋。

        黄巧不解：“这些是？”

        凌采禾说：“我们一碗粥卖五毛，就用这种碗装着。”

        黄巧睁大眼，“这么小一碗？几口就喝没了。包粥铺里的碗是这个的三倍！”

        “舅妈，您这还是正餐思维，我们做的是零食啊，哪有用海碗吃零食的？”凌采禾道：“而且虽然我们的价格也是五角，和包粥铺一样，但是我们的成本、味道都比稀饭高多了，不算宰客。一会儿回去我就做给您尝尝。”

        黄巧虽然还是对干贝有些抵触，但她相信外甥女，又问：“那这纸呢？”

        “这个呀，是我创新的炸串吃法。”凌采禾眼里闪闪光，“天冷，我们炸的藕、洋芋还是用竹签串着，孩子们只能吃一块热的。但是如果放进这种纸里，他们可以用手拿着，一是暖手，二是不易冷，三来嘛，作料也不会漏，更好吃一些。”

        黄巧欣喜，“咱姑娘真是太聪明了！”

        说干就干，回到厂区后，黄巧又按照凌采禾的要求去买了块三线肉，绞成肥瘦相间的肉酱，又买了根无肉筒子骨。

        凌采禾先熬筒子骨，一小时后加入干贝，厨房顿时涌起海腥味。等汤熬好了，凌采禾再舀两筒大米，合一小把糯米，淘洗干净后倒入汤中小火熬着。

        黄巧起初因为臭，逃到厨房外，这会儿又进来观察。只见凌采禾将肉酱下锅用油酥，然后加上切丁的香菇干。待粥即将熬好时，舀一勺香菇肉酱淋下去。

        “奇怪，怎么这么香？”海腥味竟然在烹饪中变成了浓香，黄巧忍不住想尝，一看锅里，那粥和她理解的稀饭完全不同，油汪汪的，很是浓稠。

        “因为干海货能够提鲜，只是我们这儿很少有人会这么做。”凌采禾盛起一碗，撒上葱花，“舅妈，尝尝。”

        黄巧这一尝就上了瘾，一碗接着一碗，直吃到见底。她满意地摊在沙发上，“不行了，太香太糯了，咱们巴掌大一碗，娃儿们哪儿吃得够？”

        凌采禾说：“就是不能吃够，不满足才能有下一趟。”

        次日是个大阴天，虽然没下雨，但寒流过境，气温降到了5c。操场边的摊子只剩下两家，大课间时零星有馋嘴的学生不顾寒冷过来买东西。

        “咦，禾子姐，这是啥？”学生们已经发现油锅边还有一口锅，下面开着小火，锅盖一揭，白烟带着香气扑面而来。

        凌采禾拿出小碗，搅着粥，让香气更加浓郁，“海鲜肉沫粥，一碗下去全身都暖和，要不要试试？”

        学生们本来一听粥就没兴趣了，但那香气实在勾人，而且这热度也让人向往，就算不好吃，哪怕是捧着暖暖手呢？

        “给我一碗。”

        “我也要！”

        “好叻！”

        三碗粥卖出去，凌采禾笑着看孩子们的反应，第一个喝的是个女生，她眼睛都愣住了，旁边人问她怎么样，她也来不及回答，直把整碗喝完，才惊讶地喊：“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香的粥！”

        “禾子姐，给我！”

        “我先来，我要两碗！”

        “别急别急，粥多的是，大家都有。”

        一时间，因为寒冷而萧条的生意突然又火爆起来，不想出教室的怕冷学生听说有好喝得天崩地裂的粥，也都跑了出来。

        黄巧笑得合不拢嘴，凌采禾舀粥，她就在一旁炸串，热乎乎的炸串装进袋子里，吃完了也不凉，手也暖着了，和粥一起吃更是绝配。

        就这样，凌采禾又卖出爆款。凌树军在厂里听说了，回家都要尝尝那干贝肉酱粥。

        一转眼就是十二月，初中要开家长会了。

        上辈子凌有的家长会几乎都是凌树军去开，偶尔凌树军实在走不开，才劝黄巧去。

        黄巧以前自卑，老觉得自己没啥文化，坐在教室里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还给凌有丢脸。现在就不一样了，女人一有了事业，就有了底气，区区家长会，她有什么去不得的？

        而凌树军评上高级技师后异常忙碌，家长会那天有两个技术会议要开，实在是走不开，跟黄巧一说，黄巧立马应下来，还故意开玩笑数落凌树军：“咱们这个家就靠不着你，你那点心思全扑在车间，咱儿子姑娘只有我这个当妈的疼。”

        凌树军憨厚地笑两声，有点不好意思。

        凌采禾听见他俩闲扯，忽然想起上辈子一件事。

        她去艺校念书后成了厂里的名人。本来嘛，她长得漂亮，读初中时就是班花，而那个时代读艺校是件很稀罕的事，在工人们眼里，能读艺校的，以后出来就是明星。这和读了技校出来就进厂当工人一个道理。

        凌有那会儿十六岁，有少年的小骄傲，跟同学提到她这个姐姐，总是特别得意，“我姐啊，大美人！今后要演电视的！”

        有个大美人姐姐，谁不想拉来同学们面前炫耀炫耀？

        当时也有个家长会，凌树军出差，叮嘱黄巧去给凌有开。黄巧下岗后精神和心态更差，去开个家长会跟要命似的，就往艺校打电话，拜托凌采禾回来开一下。

        凌有也打来电话，语气却与黄巧截然不同。黄巧唯唯诺诺的，他有点兴奋，像是终于能向同学们献宝了。

        凌采禾很为难，从内心说，她不愿意去开这家长会，尤其反感凌有拿她炫耀，下意识就觉得自己应该和发动机厂的一切拉开距离。但她又不知道怎么拒绝黄巧。

        思来想去，她还是答应了，凌有开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她听出凌有是真的为她感到骄傲，暗自为自己的犹豫惭愧。

        可这家长会最终没开成。因为在那之前，陆家突然找上门，揭开了残酷的真相。

        这辈子凌有虽然没有明说希望她给自己开家长会，但她看得出，小伙子还是偷偷默默有这个心愿的。

        “舅妈，明天咱摊子休息，我和您一起去给凌有开家长会。”

        正在厨房烧牛奶的凌有听见了，火速冲出来，眼睛睁得圆圆的，“真的？”

        凌采禾笑道：“怎么，在学校干了什么坏事，不敢让我们知道？”

        凌有挺胸抬头，“我在学校干的只有好事儿，不信你们去开了就知道。”

        这时，厨房传来一阵滋滋声，黄巧急忙推凌有，“牛奶扑出来了！快去关火！”

        家长会在下午，正是凌采禾和黄巧摆摊的时间。两人打扮好出门，穿的都是刚买的呢子大衣。这年头呢子大衣稀罕，海报上电视上的港星，许多都穿呢子大衣、高领毛衣、长筒高跟靴，再配一头大波浪。

        凌采禾和黄巧没烫头，也没买长筒靴，但这一身行头往校门口一站，也十分引人注目。

        “啊！禾禾姐！黄嬢！居然是你们！”经常来买炸串奶茶的女生认出两人，惊喜地跑来，语气中充满向往，“你们……好不一样啊！”

        凌采禾笑笑，“真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和平常不一样，摆摊虽然能赚不少钱，却十分辛苦，每天和油烟为伴，穿的是容易干活的衣服，围裙与发套一戴，就是个下苦力的“黄脸婆”。

        而今天她化了淡妆，涂着日常色口红，长发披在肩上，别着凌有送的发夹，光彩夺目，又和上辈子读艺校时的美不同，更加自信也更加亲和。

        女生说：“禾禾姐，你做的东西又好吃，人又漂亮，我好羡慕你啊！”

        凌采禾笑得更开怀，“明天来摊子上，送你高乐高奶茶。”

        “好嘞！谢谢禾禾姐！”

        校园里家长学生都很多，纷纷打量凌采禾和黄巧。若是上辈子，黄巧早就埋头弓腰躲着了，此时却毫不惧怕这些目光。

        学生们自由活动，男生们很多都在打球，女生们凑一块儿聊天，凌采禾看见凌有正在和一群男人聚在篮球场里，问黄巧要不要过去。

        黄巧看看时间，“马上两点了，你去吧，我得去教室找位置。”

        她俩分工明确，黄巧负责开家长会，凌采禾负责陪凌有度过自由活动时间——顺便满足凌有炫姐的愿望。

        凌有正在投篮，队友们的注意力就不在篮球上了。他投完还有点恼，“你们干……”

        话音未落，就看见凌采禾笑着冲他挥手，“凌有！”

        “姐……姐！”

        队友们有的见过凌采禾，却没见过凌采禾化妆的样子，全都看傻了，碰碰凌有胳膊，“咱姐这么漂亮？”

        凌有得意极了，“是我姐！”

        凌采禾和大家聊了会儿，看他们打篮球打得满脸汗水，提出请喝可乐。大家又欢呼一声，全都羡慕凌有有这么一个大方的美人姐姐。

        “姐，我和你一块儿去。”凌有拿起校服外套，和凌采禾一起往小卖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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