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兄妹夫妻

方大鹏要上学了，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方大鹏一起床，就看见东方燃起了红红的朝霞。灿烂得很，迷人得很。想到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涯，方大鹏心里也灿烂起来。

        但是，方大鹏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不幸发生。就在这天早晨，就在方大鹏满眼都是红霞，心里也灿烂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发现玉英不见了。

        玉英消失得很蹊跷，很突然，有点神不知鬼不觉，他一点提防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方大鹏还没来得及为玉英伤心，几乎在同一时刻，传来了养父遇难的消息。

        方明华是村里最能干的汉子，他白天上班挣工分，晚上划竹片编篾器，日子过得比国家干部还有鱼有肉。早年，方明华曾经讨过两个女人，但不知为什么，好好的女人一过门，还没来得及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就生病去了。

        方明华认为是自己命硬，从此，发誓不再碰任何女人，于是就抱养了方大鹏。

        方明华不再结婚，是因为他接连伤害了两个至亲的女人。觉得自己罪恶深重，不敢再造次了。小时候，方明华也是养父养大的，不过，他不是抱养的，而是养父捡来的。

        方明华不姓方，他是跟着养父姓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虽然养父把他领回来的时候已经好几岁了。但他没有家和亲人的任何记忆。到养父家前，他是个到处流浪、乞讨的小叫花儿。

        方明华非常感激养父母，不是他们收养，他不知道自己已抛尸何处了。

        方明华到养父母家时，养父母已经有两个女儿了。但是，养父母待他亲如已出，有时候，他比两个妹妹得到的关爱还要多一些。养父母爱他，方明华非常感激。他要尽量多学些本领感恩他们，报答他们。方明华什么都想学，养父母会的，他就跟他们学，养父母不会的，他就去外面学。

        两个妹妹也很爱他，待他像亲哥哥一样。她们关心他，同时也依赖他。他们不是亲兄妹，却比亲兄妹还亲。他们从小一块玩，一块长大，晚上还挤在一起睡，根本感觉不出他是捡来的。直到大家都大了，有些不方便了，他们才分开睡。

        方明华长大了，该安家了。但养父母心里早就有数，有安排了。这么能干的儿子，这么好的儿子，怎么舍得给别的姑娘呢？养父母把大女儿许配给了他。婚后，兄妹俩非常恩爱，真有种亲上加亲的感觉。因为方明华能干，家里的日子也过得很满意。可是好景不长，好好的大女儿，和方明华还没有结婚多久，突然生病去了。

        大妹妹临死前，紧紧抓住方明华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全是泪水，看着她的眼神，她是多么无助，多么绝望，多么舍不得离开他呀！其实方明华同样舍不得她离开，他们的幸福日子才刚刚开头哩，可是老天为什么要分开他们呢？

        那天，大妹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只是一直吃力地望着方明华，眼泪止不住地流，方明华也紧紧抓住大妹妹的手，放声大哭，鬼哭狼嚎一般，看得养父母和小妹妹也撕心裂肺地跟着号哭。

        大妹妹去世后，方明华很痛苦、难过，养父母和小妹妹也很痛苦、难过。突然少了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谁不难过呢？

        过了好多年，一家人才从悲伤中走出来，这时，小女儿也长大了。养父母又将小女儿许配给了方明华。方明华和小妹妹成亲后，他更爱小妹妹了，仿佛要把对她姐姐的爱叠加在一起全部给她似的。

        小夫妻俩的日子过得很恩爱，一家人也其乐融融。可是遗憾的是，小妹妹还没来得及给方明华留下一男半女，也撒手走了。

        小妹妹去世后，方明华一直没有从内疚和自责中走出来，他觉得对不起两个妹妹，更对不起养父母。养父母像亲儿子一样待他，可他却害死了他们的两个女儿。直到方明华为两个老人养老送了终，他的愧疚依然深藏心中。从此，方明华不再碰任何女人。于是抱养了方大鹏……

        纪大波佩服江涛，主要是受童年的影响。童年是挨着鹅儿住的。童年给纪大波讲了一个故事。他们刚上小学的时候，下了一场雪。他们那里很少下雪，可那次下了，而且下得很大，大得把眼前熟识的一切，全埋进了厚厚的白色里。

        那天出奇的冷，可就在这天，江涛和生产队一个不信邪的人打了一个赌。那天，那个不信邪的人走到水塘边，看了眼皑皑白雪，又看了眼瑟瑟发抖的人们，然后说：“天真冷啊！今天，要是谁敢从水塘游过去，我就给他一天工分。”

        江涛听了，就问他：“真的吗？”

        那人真是个“宝气”，一听江涛的口气，就应该知道他是能够游过去的。但他还是向江涛重复了一遍。江涛很牛气地往手板心吐了口唾沫，然后擦了擦拳头，接着，慢条斯理地脱了衣服，一猛子扎进了水塘里。

        江涛游完了水塘，看了一眼那个打赌人，提着衣服，穿都不穿就回家去了。纪大波佩服江涛的地方就在这里，连杨/子/荣那么英勇，在雪天里都要穿棉衣，戴棉帽，可英勇的江涛，居然敢脱光衣服从水里游过去。

        每当纪大波想欺负鹅儿、想像女生那样快乐地收拾鹅儿的时候，一想到江涛游水塘的情景，他就会不寒而栗，就会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纪大波不敢欺负鹅儿，但他始终看不起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和鹅儿已经是同桌了。有一天，老师听写了前几天的生字，叫同桌交换改。那时，纪大波的成绩已经是班上的老大了，原来排在他前面的几个女生，统统被他丢到了屁股后面。

        鹅儿听写的二十多个生字，纪大波没用翻书，三两下就给他改完了。但是鹅儿改得很慢，不过改得很认真。他翻开书本，一笔一划地对，一字一字地对，仿佛不给他找个错字出来，决不罢休的样子。过了二十来分钟，鹅儿把听写本给了他。纪大波打开一看，见鹅儿在他本子上果然打了一把叉，虽然很小，小得就像夏天的“默默”（北方人又叫“小咬”，但不知道它的书名叫什么）一样，但他还是看见了。那把叉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纪大波眼里，像一只“默默”一样叮咬在他心里。他气愤极了。

        纪大波估计，因为他在鹅儿本子上打了那么多把大洋叉，鹅儿心里不满，也无中生有地给了他一把，但又害怕他看见，所以打得很小。纪大波顿时觉得鹅儿不但鹅儿，而且还有点卑鄙、可恶。他气急败坏地把本子扔到他面前，恶凶凶地对他说：“鹅儿，我这字哪里错了？为什么给我打一把叉？”

        鹅儿见到纪大波发怒的样子，害怕得就像老鼠见了发怒的猫，浑身都颤抖起来。鹅儿双手哆嗦着把本子拿过去，又认真地和书本对照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怕兮兮地把本子还给他，说：“纪大波，你这个‘步’字是错了嘛，下面不是‘少’字，应该少一点。”

        纪大波翻开书一看，果真多写了一点。可他还是不服气，他想，他平时写“步”字都这么写的，老师都没有给他打错，一个狗屁不如的鹅儿，为什么敢给他打错呢？

        纪大波不慌不忙地放下本子，把多写的一点擦掉，然后又把本子丢到鹅儿面前，非常理直气壮地说：“鹅儿，请你把眼睛睁大点，我这字真的错了吗？”

        鹅儿接过本子，又认真地看了一下，然后惊讶地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纪大波，仿佛很看不起他似的。纪大波被鹅儿看得赶忙低下了头。

        鹅儿没有说话，但纪大波能感觉到他眼睛里深藏着的那种不满。其实也许是纪大波太敏感了，事实上，鹅儿一点不满的情绪都没有，当他再次抬眼看鹅儿的时候，鹅儿正埋着头，小心翼翼地为他擦着那把“打错”的小叉哩。

        鹅儿对别人的事认真，对自己的事也很认真，就是脑子鹅儿了一点，不然，他这么认真，是应该取得好成绩的。不过，鹅儿的成绩虽然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太差，至少比校长的儿子童年好。

        鹅儿和纪大波读完小学，他们就分开了。高中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一个学校了。

        鹅儿读书一直很认真，成绩也一直一般。但在江涛家里，鹅儿是学历最高的。他的三个哥哥，都是小学毕业或者没毕业，就没读了，只有姐姐江越云，勉强读完了初中。因此，江涛对鹅儿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鹅儿上高中后，江涛常常自豪地对周围的人说：“我就不信，一笼鸡中，一只鸡都不叫！一笼鸡里，总有一只要叫的！！”

        江涛希望叫的鸡，就是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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