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北境奔马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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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晋升评估第一次会议只开了半个钟头,一结束陈写银就收到了人事部门的邮件。
到底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职位晋升,她都不知道升职需要如此复杂的程序。那些自我评估表、工作心得、同僚评价表之类的文书材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无非是有些麻烦,最让她头疼的,是那一系列身心评估任务。
按照集团规定,她必须接受全面医疗评估,以保证身心条件足以面对该职位可能面临的行政压力和高管义务。她等这个机会等了两年,却偏偏在这个当口……如果没有银海症候群这桩事,本来她应该会非常兴奋的。
不过,她不允许自己情绪化太久,在共享休息室里蒙头躺了一刻钟,她就敲定了计划。她决定趁目前刚吃过药状态尚佳,症状复发的可能性较低,症状也没有进一步恶化的时机,立即推进医疗评估程序。
此前,陈写银从未涉足集团的渊穆实验室,位于雪山常青松的地下二十层。这地方温度很低,电梯一出来她就冻得打了个冷颤。接待她的研究员叫潘希焰,看着年纪不大,但似乎位阶很高,路过跟她打招呼的研究员都称呼她“潘教授”。
潘希焰带着陈写银换完衣服,来到了一间四壁由灰色纤维包裹,室温很低的房间。房间中央是个一人高、倾斜的透明舱体,陈写银照要求躺了进去,皮肤贴上比室温更冰凉的内壁,冻得直发抖。
等待潘希焰调试仪器的时候,陈写银探问道:“潘教授,可以告诉我渊穆实验室的研究方向吗?之前都没听人提起过。”
潘希焰头也没抬:“没人提是因为不许提,属于高机密项目。体验过你就懂了,结束之后需要你签一个保密协议。”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分冷漠,见陈写银表情尴尬地点头,潘希焰又补充道:“反正你要签协议,告诉你也成吧。其实就是在你的潜意识记忆和社会公共记忆数据库的基础上,还原你的人生经历,从而评估你的人格。”
“可以确定具体还原哪一段人生经历吗?”
“形象点说……你的记忆库就像……电子地图,必然有一些坐标是被你的潜意识收藏的,我们的技术能追踪到你记忆最深刻的经历。”
“包括记不清的经历吗?”
“如果两项记忆基础都无法还原,那可能还需要直接收集当时其他目击者的潜意识记忆。”
“哦,就像拼图一样,”陈写银聊到这种话题自然很起劲,“如果运用到刑侦领域,就能更快锁定嫌疑人并获得最真实的口供,要是再加入目击者的记忆……对案发过程的还原度就更高了。”
潘希焰抬眼看她,有些惊讶:“对,这确实是我们下一步计划研究的应用场景。”
“那被害人的视角可以还原吗?我是指,在被害人昏迷或死亡的情况下。”
“对于意识不清及无意识人群的记忆提取,目前还有待开发。”
“这样啊,很不错的技术!”
潘希焰严肃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对于陈写银的夸赞也毫不谦虚地照单全收:“的确,很有开发空间,在医疗领域也一样。就比如……你知道银海症候群吗?”
陈写银小心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我看过纪录片,这个病挺恐怖的。”
“对,现在精神疾病确实比传统生理疾病更难治,技术难点就在于无法像检查内脏、血液那样直观地检测患者的意识状况。如果我们的技术足够成熟,就不仅能评估人格,还能干预人格,只要能具象化患者的脑内画面,这个病也就有了治愈的途径。”
见陈写银安静下来,潘希焰也止住了自己的话匣:“不好意思,我话有点多了,开始前应该给你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的。”
陈写银直起脖子冲她笑:“没关系的,聊得很开心,谢谢您分享这么前沿的研究。”
潘希焰安静了一小会儿,忍不住又说:“你脑子转得很快,要是我带的博士生也有这样的水平就好了。”
陈写银放松靠下来,回味了一会儿这句含金量很高的夸奖。
“很冷吧?没办法,必须保证你体温偏低。”
“没有,还好。”
“我会尽快结束,关门了,放慢呼吸,我们现在开始。”
舱门缓缓闭合,空中的绿色全息数字开始计时,舱内开始释放休眠气体。陈写银深呼吸着闭上了眼睛,无意识地遁入了虚空。
她再睁开眼时,面部皮肤刀割般痛苦,□□颠簸晃荡。
北境大地正值昼夜交替,红日落川,雪峰血染,金穗满空。陈写银跨坐在奔马之上,先是恍惚间猛地一晃,接着身体条件反射般抓紧缰绳,将自己稳在了马背上。
“迭香……”她唤出那奔马的名字,轻抚上她飒爽的鬃毛,眼眶间涌起热意,“好久不见!”
卡巴金马发出低嘶,慢下了步伐,像是在回应她的归来。刻在骨子里的热血翻涌,她久违地在万里林场的天际线上奔马而过,直至——银钲渐露,星河蓄势,岩际焚黑。
群山脚下冰泉冷涩,伶仃篝火在夜幕下燃烧,跑倦了的卡巴金马在树下默然吃着草料,眼中焰火闪烁。
同一时刻虚拟时空外,潘希焰透过全息投影前看见这一幕幕画面,怔然失语。
篝火噼啪作响,陈写银只是盘腿坐在火堆旁,沉默地啃着石头般硬生生的饼,啃了很久很久。潘希焰不仅怀疑这段记忆的真实性,更难以理解这段吃饼的记忆何以如此重要深刻。
虚拟时空内,陈写银听见潘希焰的声音:“陈写银,中止评估,倒计时十秒。”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只是幻镜。
她立即起身冲到卡巴金马身边,温柔地抱住马脖子,额头相依,手指依依不舍地在马儿的皮肤上摩挲:“迭香,你在那头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没有人训你,一定很自由吧?我很好,只是很想你,想你们。”
手表上跳着数字:五、四、三、二
“再见,我们会再见……”
时空开始扭曲,她被吸往一处虚空。
一。
全息数字归零,舱门打开,四壁间响起《茶马古道行》的乐声。
陈写银抽搐、干呕着苏醒过来,滚落舱座,头痛欲裂,满眼泪花。
潘希焰看着她跪坐在地上,双眼通红地瞪着地面,一动不动,像是被这时空间割裂的反差给砸蒙了。
“你还好吗?”潘希焰在她身旁蹲下,递上了消毒湿巾。
陈写银接过湿巾,把脸埋在手里,渐渐回过神来:“……我没事。”
“有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会视情况决定是否将刚才的画面纳入评估报告。”
陈写银低下头,在垂下的发帘后抹了抹眼睛,才回答:“您说。”
“这是你的真实经历吗?”
“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记得发生的具体时间吗?是在上大学期间还是……”
陈写银飞快组织了思路,模糊道:“记不清了,大概就是某次去旅游吧。”
“确定吗?”
“大概吧。”
“我认为你的记忆可能出现了很严重的偏差。”
“为什么?”
“刚才的场景里,你没有发现自己脚上穿的是草鞋吗?”
见陈写银眼中有轻微的晃动,潘希焰接着说:“我不认为普通旅行者,哪怕是背包客,会穿着草鞋在那样的原始环境下旅游。”
陈写银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确实不是普通背包客,是徒步旅行超级菜鸟,过河鞋子被冲掉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说不通,我也没法把报告圆回来。”
陈写银疲惫地抬起头,眼里有些迷茫:“对不起,我真的记不清。”
潘希焰直觉她这句话属实,便问:“你大脑做过手术吗?”
陈写银摇头:“没有。”
潘希焰突然凑近了她的耳朵,声音低如细蚊,陈写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烟味。
“你有银海症候群吗?”她平静问道。
(二)
这一次来涅盾商厦,陈写银比之前老练得多,她闷头直奔十六层,出电梯左手边第三家店。走进那间药铺时,药老板正在里屋搓麻将,像是刚开始新的一局,麻将机还在哗啦作响。
药老板正对着门口坐,见来了客人毫不开心,还一脸抱怨,念道:“怎么这时候来……牌好着呢!台风都给打乱了……”
声音响到陈写银站在外间都听见了。要是换了平时心情好的时候,她或许会说“没事,您接着打,我在外面等一会儿”,但今天不是那样的时候。况且,在这个地方,她应该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能少露脸就少露脸,但又不能鬼鬼祟祟的太明显,否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她没说话,只是退到了外间的边缘,沉默地等待,直到药老板耐不住她等,自行起身。
“管理员,不好意思啊,那就麻烦您稍等啦?”
她听见药老板在朝桌上的谁打招呼,她也记得涅盾商厦的官方网站底部,管理员那一栏的联系邮箱是……lanqhnewtonmail
不难推测,这里的管理员如果只有一个,那极有可能就是兰祈恒。
这时对方回答道:“嗯,您去吧,做生意要紧。”
——这声音印证了她的猜想。
药老板快步走到外间,语速极快,甚至有些不耐烦:“您要点什么?”
“止痛药。”
“贵的还是便宜的?”
“贵的。”
听到这句,药老板抬起头,仔细瞧了瞧那兜帽下的半张脸,语气莫名恭敬起来:“哦……您上回来过吧?还是之前的量?”
“两倍的量。”
“好嘞,”药老板在柜子里边翻找边问,“上回买了不少,已经都吃完了?”
“嗯。”陈写银点头,其实她还没吃完,只是她不想再像上次买药时一样狼狈——现在她背上还有淤青呢——所以趁着症状没有发作,尽早囤一些,这些事情没必要向他解释。
“胡医生,这药也不便宜,买药不送医嘱?”里屋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陈写银转头,兰祈恒已经站在了门框边,摆出一副闲着无聊看热闹的模样,眼睛看着药老板,话锋却对准了陈写银这桩买卖,语气听着轻巧,却又叫人觉得沉甸甸的。
“哦,对对对,”药老板忽得起身,手里拿的还是上回的量,此刻颇有些卑躬屈膝的姿态,“这位客人,这药需要控制剂量,如果为了追求明显的效果就放开了吃……可是会上瘾的,时间长了效果也会越来越差。”
对着陈写银说完这话,药老板又把视线转向兰祈恒,像是在向他确认话说得是否合适。
兰祈恒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不料,陈写银无视了这话语中的警告,直截了当道:“没关系,两倍的量。”
药老板有些为难地又望向兰祈恒。
“这是处方药么?需不需要把个脉,对症下药啊?”兰祈恒又说。
话音未落,陈写银向他投去一个十分不友善的眼神:“不麻烦了,请问这位是?”
兰祈恒扭头跟陈写银对上了视线。
陈写银有意抬起了脸,见他看见自己之后神色也毫无波澜,立刻意识到他已经不记得她了,这莫名让她有些不悦。
“在下本商厦管理员,职责包括但不限于监管商厦内部经营秩序、治安状况、人事变动、红白仪式,所以……”
“所以您是弼马温?”
药老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那我们不都成马了……不过您还是有些幽默感在身上的……”
兰祈恒瞪了他一眼,药老板随即噤了声。
聊到这里,兰祈恒尽可能维持着体面:“听起来您意有所指?”
陈写银侧过头不去看他,平静道:“你本来不是想做机器人的吗?现在改行了?”
听到这话,兰祈恒忽得变了脸色,气氛陡然冷冽下来。眼看二人僵持,药老板不觉屏住了呼吸。
“老板,就先这些吧。”不等他回话,她走到柜台前,从怀里掏出两叠纸钞放上台面,从药老板手里拿过药,径直走了出去。
人都走了,兰祈恒还皱着眉愣在原地,像是在处理她那随口一问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
药老板颤颤巍巍探问道:“管理员……这……您朋友很有个性啊……麻将还来吗?”
“不了,你们打吧。”说着,兰祈恒追出了店门,空留药老板满脸疑惑。
他走进里屋,坐回自己的位置,确认牌面没变,招呼缩在旁边小板凳上的肉老板道:“坐上来继续打吧。”
那人坐上兰祈恒刚才的位置:“管理员怎么回事啊?突然冲进来把我挤下去说要打牌,才刚开局又跑出去了。”
药老板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一手好牌:“你们不懂,这不是假装偶遇呢么?东风。”
另一座次的人点头丢牌道:“南风。我猜就是,刚才我都听见了,一向只见过管理员帮着多卖货,没见过话里话外劝人少买的……他们俩关系肯定不一般!”
“九条,”原先兰祈恒座位座位上的人恍然大悟,“哦……这么回事儿……”
下一座次摸了牌,接嘴道:“没事儿,吃了这个药,早晚得回来。一饼。”
药老板呵呵一笑:“这倒是没说错。五条。”
“唉哟,”兰祈恒那一座上的人推开了牌,“抱歉了胡医生,谁知道管理员牌这么好”
“我就知道!这一通闹腾!我这一手好牌都被打乱了!”药老板怒吼,说着又狐疑道,“你们是不是趁我不在动手脚了!”
事实上,十来分钟前,警示音响起时,兰祈恒还摊在沙发里打盹。他睁眼的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系统识别到了他设置的特别关注面孔。
他抓起外套走到屏幕前,看见兜帽下那张被锁定的人脸进入了涅盾商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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