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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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之后，裴静才发现这是个傻问题。
谢南倾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就官居要职，算得上长安城里难得的好儿郎。虽然他已练就一副对何人何事都淡然处之的模样，但骨子里可是蕴着几分孤傲的。
这样的人，能容许喜欢的姑娘喜欢上旁人？亦或是喜欢上一个心里有旁人的姑娘？
不可能。
他管不了那姑娘，管好自己的心还是行的。
所以她方才的假设，于谢南倾来说，根本就是不会发生的情况。依他的性子，对这种无聊至极的问题，定是懒得答。
一阵沉默过后，裴静打算换个话题，刚要说话，却听他忽然道：“不讨厌。”
谢南倾的答案，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说出来的，说得很慢：“只是有些羡慕。”
羡慕？
也是，她就羡慕“小狐狸精”。因为她那么喜欢程挽英，喜欢了那么多年，盼望着能从他那里得到回应，得到一样的喜欢。可是……
她费劲千辛万苦没得到的，“小狐狸精”却能那么轻易得到，得到了还不珍惜。所以相较于羡慕，还是讨厌多一些。
不过，羡慕还是讨厌，眼下都变得不再重要，因为……
谢南倾竟然会羡慕旁人？而且羡慕二字，非亲身历经，根本无从谈及！既有此感受，大抵是心受触动，因人思已了。
裴静顿时来了兴致，嘴里的糕点都忘了嚼：“大人就只羡慕？没别的？没打算做些什么？比如把人抢过来？”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谢南倾却一个都没答，只是盯住她，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这么想？”
她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以他的性子，喜欢个姑娘，不应该什么都不做啊！
畏首畏尾，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我就是觉得，能于千千万万人遇见一人，对一人动心，实在难得，怎么也该争取争取。”
“若他们两情相悦，便不该争取，否则徒增困扰，”谢南倾声音一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只是她一厢情愿，便不用争取，护着她就是。”
他说这番话时，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亦是裴静从未见过的赤诚与坦荡。
没想到，谢南倾这样心思弯弯绕绕的人，在感情一事上，竟看的这么通透，态度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端正。
左右她是比不上。
于是她由衷道：“能被大人喜欢，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幸运。
这两个字在谢南倾心头徘徊，换得他薄唇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大人，左右闲着也无事，你能同我说说，那姑娘如今是与人两情相悦还是一厢情愿？或者，”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悄悄告诉我她是谁，我绝对不说出去。”
谢南倾嘴角弧度僵在那里，他敛起眸光，开始闭目养神。
啧。
逃避。
“大人，其实我也可以帮大人去探探那姑娘的口风，毕竟暗搓搓地喜欢一个人，是件很磨人的事。”
“你……”
嗯？
裴静一怔，没待反应过来，又见他薄唇轻启，接着吐出几个字来：“就很磨人。”
他这应该是……嫌她话太多的意思。
“不说就不说，”她小声嘀咕，“这不是想帮你。”
暗室中不见日光，无从知晓白天黑夜，也不知时间流逝几何。
裴静索性困了就睡，睡醒了就起。谢南倾始终在她身侧，要么在看书册，要么在闭目养神。
偶尔裴静醒转，见他睡着，会悄悄去摸他的额头，怕他发热；更偶尔会忍不住直接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怕他悄无声息的死了。
幸好，在翌日朝阳初升之际，在他们都还好好活着的时候，暗室入口的墙壁悄然而动，再一次翻转。
“还真被关在这儿了！”
裴静正睡得浑浑噩噩，恍惚间听到了“小狐狸精”的声音，她有些不耐烦的睁眼，就见“小狐狸精”站在她身前三步开外，正颇有兴致地盯着他们两个瞧。
“这才一夜过去，一个面色红润，一个气虚体弱的，我莫不是来早了？”
裴静懒得搭理她，腿上用力直接站起，倾身去扶谢南倾。
“受伤了？”谢南绯走过来，扫了眼地上的暗箭，又看了看他衣袍刺穿的口子，道，“许久不见，兄长怎么娇气成这样，受这么点儿伤还用人扶。”
“你闭嘴，”“小狐狸精”的讨厌还真是常见常新，裴静气势汹汹地开口，“别在这儿说风凉话。”
谢南绯意味深长的“哟”了一声，却见谢南倾偏头看过来，她立时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数年不见，兄长的脾气内敛了许多，竟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回到府上，裴静差人去请了郎中。
谢南倾的伤没有累及筋骨，但也不轻，得将养一阵。郎中为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又开了个药方子。
裴静本想送郎中出府，顺道去抓药，不过谢南倾另交代了事情让她去办。
“拿着这本书册去大理寺狱，差季陵暗查顺远钱庄。”
“好，”她将书册揣进怀里，又接过他的腰牌，“季陵是……”
“你初来京城时，盗窃案的审案官。”
裴静来京城不过月余，如今再提起那桩盗窃案，竟升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期间，实在是发生太多复杂又让人琢磨不透的事情。
顺远钱庄算是他们手中唯一的线索，这么重要的线索，若谢南倾没有受伤，想必会亲自去查，如今受了伤，交与旁人也正常，但这人选……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季陵人是不错，裴静在狱中时也没少得他照拂，可他做事过于一板一眼，甚至有些死脑筋，害得裴静有些担心。
见她犹豫，谢南倾就仿佛透过她的眼，看破了她心中所想一般：“萧成林出事，顺远钱庄不会坐以待毙。查这条线索，需要一个有耐心的人，慢慢磨。”
裴静仔细品了品他的话，又觉得是这个道理。对方都已敛好爪牙，藏起了身，想要找到他们，查出更多的线索，确实需得耗工夫。
季陵的耐性她见识过，真非一般人能比。
“明白了，”裴静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真奇怪，往日最不爱听你说话，总觉得你话中有话，故弄玄虚，近来反倒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这件事，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待裴静跨出房门，谢南倾的目光都没有收回来。
“怎么，”谢南绯见他这副模样，半是讥讽半是嘲笑，“才相识三个多月，就这么担心她？”
谢南倾敛起心绪，不答反问：“为何回京。”
“想你了呗，”触及到他深邃的眸光，谢南绯撇嘴，“不是我，是老头子。因为你，他在北方受了十年的苦，竟还惦记你，你们真是……父子情深。”
又一次迈进大理寺狱的门，裴静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她身份变了，不再是阶下囚，而是大理寺卿……身边的小跟班。
找到季陵时，他还是坐在平日里审案的木桌后，因着没什么案子可审，就借了许多旧案卷宗，一边看，一边在旁的纸上记录。
“季大人。”
被裴静这么一唤，季陵才后知后觉地抬眸，见是她，赶忙起身一礼：“裴姑娘，今日来此，可是有事吩咐。”
“是谢大人有事吩咐。”
她递过书册，将一应经过大致讲了讲，季陵愈听眸光愈亮，神色也变得激动非常，听她说罢，竟还有些不敢相信。
“寺卿大人，当真着下官办这趟差事？”
“……是啊。”
“下官自弘初七年入大理寺为官，三年里将寺中平级的一应职司坐了个遍，又在这狱里做了一年零两个月。与下官一道来的同僚，都已寻到适合的位置，唯独下官。下官还以为……”
裴静似乎有些明白了：“以为谢大人觉得你能力不足，放在哪里都不适合？”
季陵面上一红，尴尬地笑了笑。
“季大人同谢大人相识三年，觉得他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人？他若觉得你能力不足，早想法子打发你走了，怎还会留你在这里，”裴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替谢南倾说话，而且说的有理有据的，“他约莫是想磨炼你，见多，才能识广。如今磨炼够了，相信季大人不会辜负谢大人的一番苦心。”
“下官定全力以赴，”说着，又朝裴静一拱手，“多谢大人，多谢姑娘。”
“我只是来传个话，当不起当不起，”她视线往牢房里面了溜了溜，“不过我来都来了，可否请大人通融一番，让我去……”
“姑娘拿着谢大人的腰牌，大理寺内没有一处去不得。”
“多谢。”
几日没见妙玄，也不知他的洞挖的怎样了，走到牢房门外，裴静蹲下身子，先学着狱卒的样子在门上敲两下，然后掀开上面的小铁门。
目光最先就落在了墙角的洞上，那里竟还是盘子大小，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他显然是偷懒了！
“喂，”妙玄此刻正躺在草席上，睡得天昏地暗，她一连唤了好几声，才将人从梦中唤醒过来，“你怎么还有心情睡！”
妙玄揉揉眼睛坐起来：“裴姑娘？”
“你不想出去了？”
“自然是想的，不过不用挖洞这么麻烦了。”
裴静没明白，正要问，就听他道：“前两日实在无聊，贫道就又给自己卜了一卦。这一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事有转机，约莫再过一年半载，我就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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