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马戏团2

两头青牛在前面稳稳地开道，舒清妍和楚烨并肩而行缓缓地跟在后面。

        花车上火树银花，照得那位仙子格外明艳动人。可舒清妍心头疑惑却始终没有消除，她的目光跟着花车上得人影移动，可看得越久她心里就越恐惧，那位仙子实在是不像人。

        眼见花车就要到西市了，这一路过来舒清妍没见过她脸上有任何表情，眼睛里有任何情绪，就连眼皮都没眨几下。

        舒清妍心里奇怪，嘟囔了几句：“这还是人吗？怎么看着像个木偶一样？”。

        一旁的楚烨嗤笑一声，“这就是个木偶”。

        舒清妍以为他又在逗自己，瞪了他一眼。

        “这么个大活人怎么能是木偶？要是真能把木偶做的这么真，那我也要做几个摆在屋里”。

        楚烨闻言眉头一挑，好奇地看着她，“不知娘子要照着谁的模样做？”。

        若是以往楚烨听见这话肯定是要大发雷霆的，但今日他居然有闲情逸致跟她开起了玩笑话。

        虽说是玩笑话，可楚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舒清妍脑子里是真的在想该照谁的模样雕一个。

        可想了半天脑子里只冒出了奉元清那张木讷呆滞的脸。

        一股凉意忽然爬上舒清妍的脊背，她慌忙地拽住楚烨，道：“她的表情，像不像奉元清？”。

        楚烨听见这话脸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周围充斥着百姓高兴的欢呼声和赞美声，似乎除了他们两人没人发现花车上的仙子有什么问题。

        在群众的簇拥中，花车行驶到了西市的马戏团前。所谓马戏团，其实就是杂技团队而已，平时只能在街边看到一两个杂耍的艺人，但到了其他需要庆祝的节日时就会有专业的马戏团队到集市里来，而这些马戏团一般是给王公贵族表演的。

        周围的人还在欢呼，可车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就在此时，楚烨伸出手一指，道：“看”。

        舒清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马戏团正门紧闭，但一旁笼罩在黑暗中的小门却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

        门里走出来一个身穿布衣的老者，老者两鬓已经花白，佝偻着身子。黑暗中，他身形颠簸，似乎腿脚不方便，走了好一会儿才从房屋地阴影中走出来。

        在他的脸暴露在烟火里的一刹那，舒清妍惊得捂住了嘴。

        老人的半张脸崎岖不平，上面结痂横生，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有的结痂处甚至还能看见暗红色的生肉。

        老者四处张望一下，然后走到花车前，手伸到胸前的布衣里，然后掏出一个铜铃来。

        那铜铃不大，约莫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刻着古怪的蝎子一样的花纹。

        他手腕一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在嘈杂的人声中听的并不真切。接着他又缓缓阖动嘴唇，像是在念叨什么一样，面无表情地盯着车上的人，念完又一摇铃，如此反复三次。

        就在此时，舒清妍忽然看见车上的女子身形一动，接着整个人直直地站了起来，然后在铃铛声中亦步亦趋地走下了花车，而在此期间，那女子整个人浑身僵硬极了，像是行尸走肉般。

        站在舒清妍身边的那个小孩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奇怪地“咦？”了一声。

        舒清妍低下头看着那个小孩，见对方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一看就是贫苦人家出生的孩子。

        舒清妍问道：“怎么了？”。

        小孩似乎没料到又有人跟自己搭话，微微一愣，目光在舒清妍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遭，然后落在楚烨身上。

        如果说舒清妍是个温柔善良的大姐姐形象，那么楚烨就是能一个眼神杀死人的恶人形象。

        小孩喉咙咕噜一下，然后讪讪收回目光，转过头继续看花车，不肯搭话。

        舒清妍转过头气冲冲地看了楚烨一眼，对方则是无奈地摊开手掌。

        见舒清妍被扫兴，楚烨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道：“小孩，你若是跟我讲讲故事，这个就是你的了”。

        虽然只是一锭碎银子，但也是普通人家半年的口粮，小孩狐疑地看了二人一会儿，最后还是欣然收下了这锭银子。

        他将东西小心翼翼放进胸前地口袋中，道：“几年前，这个老爷爷老来我们村子里变戏法，他还经常给我糖吃，可不知怎么的，有一天他忽然就不来了，我们都以为他到外地去了，没想到他还在京城呢”。

        舒清妍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去你们村子了吗？”。

        小孩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摇了摇头，道：“可能是村子里没什么小孩了吧，这个爷爷脸不好看，村里的大人都害怕，只有小孩敢跟这个爷爷玩，因为他会给我们糖吃”。

        “可后来村子里的小孩接二连三的失踪了，也没人跟他玩，他也就不来了”。

        听到这里，舒清妍心中暗暗觉得不对劲，她又问道：“村子里有多少孩子失踪了？”。

        小孩思索片刻，道：“大概十来个吧，五六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一直沉默着的楚烨冷不丁地开口道：“你们没上报官府吗？”

        小孩道：“报官了啊，但衙门也找不到缘由，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舒清妍和楚烨相视一望，心里都有了一个大概得到猜测，这个老人很可能接着变戏法的名义拐卖小孩。

        就在这时，马戏团前一个人手持铜锣“哐哐哐”敲三响，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皇帝陛下寿辰降至，马戏团为感皇恩浩荡，今夜加量表演，欢迎各位看官前来观看！”。

        说罢他伸手将身后的门轻轻一推，只见马戏团里灯火通明，人影摇曳。

        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所有人争先恐后向里面跑去，小男孩踮起脚朝里面看了看，然后犹豫着开口：“你们还有事吗？”。

        舒清妍摇摇头，“去吧”。

        闻言小孩冲他们道了谢，兴奋地冲进了马戏团里。

        楚烨道：“要进去看看吗？”。

        以前舒清妍只是偶尔才能看一两次马戏杂耍，后来进了宫这种机会就更少了，因此她自然是想去凑个热闹了，而且今天见到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若是不搞清楚，恐怕就算是回了皇宫心里也会一直念叨着吧。

        舒清妍点点头，然后任由楚烨牵着她的手往马戏团走去。

        人群挤挤攘攘，舒清妍被推搡的东道西歪，怎么也站不住脚，也不知是谁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头，舒清妍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就要摔倒，幸好楚烨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的腰然后往自己怀里一带，舒清妍就这么撞进了楚烨的怀里。

        暮春时节的夜晚，空气还是冷冷的，但此时人群涌动周围灯火照耀，因此一点也不冷，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舒清妍埋在楚烨怀里的脸格外的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目光一转，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奇怪的人正直直地看着她们所在的方向。

        之所以说那人奇怪，倒不是那人长相有多怪异，而是那人在明亮的灯火里身穿一袭黑衣，头上还顶着一顶黑色的斗笠，斗笠被黑纱层层叠叠地包围着，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可就算是这样，舒清妍还是能感觉到那人就是在看自己，黑纱下似乎有一道坚定的目光。

        舒清妍看着他，忽然觉得着身影有些眼熟，她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人的身形像极了顾识。可顾识现在应该在云南，没有楚烨的诏令他不可能会回到京城。

        思索间，楚烨放开了她，拉着她的手，道：“走吧”。

        舒清妍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向刚才那个人所在的地方看去，发现那个地方早已被人群淹没，那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舒清妍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身和楚烨一起进了马戏团。

        一进门，耳边瞬间充斥着各种喧闹的声音，小孩的欢笑声，看客的叫好声，还有鼓掌欢呼声。

        舒清妍仔细一瞧，发现门后世界大有千秋。

        这马戏团四周是泥土围起来的墙，泥土湿润，像是刚建好的一般。四面高墙围出了一片四方地界，上面没有任何屋檐遮挡，一抬头就能看到漫天的烟火。

        这马戏团在外面看时不觉得有多大，但是一旦进来就发现里面别有一番天地，马戏团几乎占了整个西市的二分之一，里面足以容纳上百余人。

        舒清妍先是觉得新奇，可随后又觉得古怪。虽说皇帝生辰与天同乐，可是要将西市二分之一的地界围起来，那可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既要花费人力又要花费物力，一个马戏团能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吗？

        疑惑间，耳边忽然响起“哒哒”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一回头，一头高大的黑马与舒清妍擦肩而过，蹄下扬起一片尘土。

        楚烨顺手将舒清妍拉至一旁，举起一只手将尘土挡在外面。

        待尘土散去，楚烨放下衣袖，舒清妍这才看清楚刚才疾驶而过的黑马上还飞着一个人。为什么说飞着一个人呢？原来那人在马背上上腾下跃，一个纵身便轻飘飘从马背上一跃而过从左边跳到右边，待到要落地之时，双脚只有脚尖点地，瞬间又腾空而起，身体不接触马背，就依靠着脚尖和手臂的力量在马背上左右翻转，远远看去就像是在马上飞舞一般。

        舒清妍发出一声惊叹，正准备拍手叫好时，又看见另一处也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马匹。那匹马鬃束彩带，身披锦绣，华丽异常，竟是比寻常人家穿的还要好。

        那马旁边还站着几名手持竹笛等乐器的年轻少年，随着少年们的演奏，那马四蹄竟然开始缓缓跳动，然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随着节奏摇晃，最后竟开始跳起了舞来。

        舒清妍新奇极了，方才脑中的疑惑尽数抛去脑后，高兴地跑去看马戏了。

        每个节目前都围着不少人，舒清妍个子不高，被挡在人群外只能踮着脚尖才能勉强看见。

        就在她左摇右晃站不住脚时，忽然感觉到一双大手落在了自己地腰间，没等她反应过来手的主人是谁，她腰间的手一发力，稳稳当当将她举了起来。

        舒清妍惊呼一声，回头一看，发现楚烨一边举着她，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马戏，那气定神闲地模样让舒清妍觉得自己最近肯定是瘦了。

        前面的人群围了一个圈，正中央是几个人正在耍枪，只见那些人身形翻转，手里的铁枪突出又瞬回，在空中翻飞，最后都看不清枪在哪儿，只能看见空中的残影。

        舒清研啧啧称奇，感叹这些人简直称得上江湖奇人。可随她眉头一皱，鼻尖空中嗅了嗅，嗅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味。

        她拍了拍腰间的手臂，明明已经举了这么久了，可楚烨的手依旧稳稳当当。

        楚烨道：“怎么，不想看了？”。

        舒清妍摇摇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楚烨四处望了望，然后点点头，“是火药”。

        舒清妍从他手里挣脱跳落到地面上，四处搜寻片刻，周围人头攒动，除了密密压压的人群以外，并无不妥。

        可是越是这样舒清妍心中越是不安，如果真的有火药，那么马戏团里这么多人岂不是都有性命之忧。

        楚烨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担忧，道：“不用担心，火药是不会在这儿爆炸的”。

        舒清妍道：“你怎么知道？”。

        楚烨道：“这么明显的味道，要么就是火药离我们很近，要么就是火药的量很多，可周围全是人，并无藏匿火药的地方，因此这批火药一定数量巨大”。

        他一顿，然后又道：“如此多的火药要是为了害几百个无辜的百姓，倒是大材小用了。我猜，是有人想浑水摸鱼，趁着人多私下运输火药”。

        舒清妍疑惑道：“可周围这么多人，私运火药太容易引人注目了，怎么可能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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