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马戏团1

暮春已至，马上就要到北黎皇帝的生辰。

        对于北黎的人民来说，皇帝的生辰和节日一样是个张灯结彩的好日子。

        按照以往惯例，这一个月里，农商不征税，夜晚不闭市，所有人见了面就道喜，整个北黎上下一片喜庆的气氛。

        虽说楚烨的生辰还没到，但是民间已经开始庆祝，尤其是皇城里，敲锣打鼓、舞狮游街，好不热闹。

        到了晚上，城里开始放起了烟花，一个个闪耀夺目，把漆黑的天边都照得分外明亮了。

        这烟花虽然是在皇宫外放的，但是火光依然照耀到了皇宫里。

        舒清妍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小叶子撸毛，这几天下来，她和小叶子亲近了些。

        在她望着皇宫外的天宫愣神之事，楚烨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想出去看看吗？”。

        楚烨触不及防开口，吓得小叶子从舒清妍怀里跳了起来，两只眼睛滴溜儿地转，警惕地看着来人。

        舒清妍连忙安慰似的抚摸它的后背，瞪了楚烨一眼。

        “吓死个人！”。

        埋怨完后舒清妍反应过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楚烨，“可以吗？”。

        现在已经快到深夜，宫门已经落了锁，宫女小太监们都已经休息了。

        这个时间出去肯定要弄出不小的动静，再加上楚烨是皇帝，出宫这件事得事先准备，因此这么猝不及防的出宫去，那些大臣到时又要在朝堂上“以死进谏”了。

        但是楚烨管不了这么多，只要是舒清妍要的，他没什么不可以给的。只要她能要一笑，别说出个宫门，就算她要把宫门拆了，楚烨肯定都会同意，不仅会同意还会主动在旁边鼓掌喝彩：“拆的好”。

        夜已深，几个星星稀稀拉拉挂在天边，但皇宫外的烟火却丝毫没有停下的痕迹，劈里啪啦的将安静的夜晚炸的如同白昼。

        烟火照耀在宫墙上，一辆马车缓缓从墙边行驶过去。

        马蹄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最后在宫门前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领头的侍卫恰好是崔征，值班前刚喝了几盅酒，眼瞧着酒劲儿还没醒就来值班了。

        他也没料到这么晚还会有人出宫。但是皇宫的规矩，宫门落锁后谁都不能不去，就算是皇亲贵族也不可以，若是私自放行被抓住了，轻者挨几板子，严重了的估计命都没有了。

        想到此处，崔征把裤腰带一提，迈着四方步走到了被拦截的马车前，装腔作势道：“宫门落锁所有人不得出去，快打道回府吧！”

        马车上没有人回应，只是车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从车里递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牌子，在烟火的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

        崔征摸着自己臃肿的大肚子，也不伸手去接，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催促他们赶紧回去。

        可他骂骂咧咧半天，马车依然没有动静。他这才端起眼神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的这辆马车。

        眼前的马车四四方方，装饰简单，在皇城内显得寒酸极了。一个黑影坐在马车外驱赶马匹，车内被帘子挡住，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黑影头顶带着黑色的纱帽，将他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加上夜色黑暗，实在看不出什么，直到他一开口，崔征才知道这是个男人。

        “崔领队，劳驾看下我的腰牌再做定夺”。

        黑影的声音很平淡，声音也很轻，有几个音节甚至被烟火爆炸声给掩埋了，崔征竖着耳朵仔细听才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他狐疑着接过令牌，眯着眼借着烟火的光勉勉强强分辨出上面写了什么。

        “丹书铁卷”。

        瞬间，崔征像是被一道天雷从天灵盖上劈到五脏六腑内，脑子瞬间就清醒了，真个人震惊在原地，瞪大了双眼动也不能动。

        丹书铁卷相当于免死金牌，持此令着，皇亲国戚皆可杀！

        他艰难地吞下口水，两只手颤颤巍巍捧着令牌交还给了对方。

        这个令牌的作用有多大自然不用别人提醒他，他也顾不得车上的人到底是谁，急急忙忙让人手下的人将宫门打开，把人放了出去。

        忽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崔征酒全醒了，他心虚地环顾四周，然后给自己壮了壮胆子。

        今夜的事若是传出去，那他肯定是小命不保的。

        正在他心惊胆战之时，不远处又响起了马蹄“哒哒”的声音。

        这回崔征打起了精神，刚才那个有免死金牌他不敢招惹，现在这个他总能欺负一下了吧！

        眼见马车越来越近，崔征叉着腰横在路中间，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这辆马车比上一个豪气多了，但再怎么豪气今天也别想安安心心走。

        也不等来人报名号，崔征直接扯开嗓子开骂，喝道：“不知道落锁了吗？不想打板子就滚回去！”

        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车里的人露出半张脸来，一个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楚烨的半张脸阴恻恻地显现出来。

        崔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烨的脸，坐在前面御马的冷秋就一马鞭甩了出去，狠狠打在崔征的脸上。

        “不要命的狗奴才，皇上的车也敢拦！”。

        崔征闻言顾不上脸上火辣辣地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后的侍卫见状急急忙忙打开宫门，冷秋随即驾着马车出去了。

        他们本来就是出去闲逛的，因此马车行驶的也不快，慢慢悠悠，平平稳稳地在路上驱使着。

        舒清妍怀里抱着小叶子，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着毛，听着马车外不绝于耳的烟火声，好奇地掀起车窗帘子往外一瞧，绚烂的烟火刚好撞进她的眼里，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楚烨不动声色斜睨一眼，然后往她身边挪了挪。借着舒清妍掀开的一角，他也看到了烟火，然后看到了舒清妍有些湿润的眼眶。

        “过几日就是朕的寿宴，到时你的父母可以顺理成章进京看你”。

        舒清妍惊讶地回过头，她觉得楚烨像是有读心术一样，都不用她说些什么他就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她这时才发现，楚烨这个人不止霸道和专横，偶尔也会有善解人意的一面。

        她轻咳一声，“谢谢”。

        随着马车的行驶，车窗上透进来的光越来越亮，周围渐渐出现稀疏的人声。再往前走了一段路，人声越来越嘈杂，隐隐约约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和小孩的嬉闹声。

        过了一会儿，马车在一处僻静地停下。

        冷秋翻身下马，掀开车帘，“主子，到了”。

        两人一猫从马车上下来，发现是在一间客栈的马厩里。客栈里的房间都亮着灯，大人围在桌前有说有笑，小孩们则在一旁扔石子儿玩。

        冷秋栓好了马，走到二人跟前，道：“主子，来之前我打听好了，今晚有花车游街，花车会从东街一直行驶到西市，而西市今夜会有马戏表演，百姓会一路跟随花车走到西市去看马戏”。

        舒清妍听着来了兴趣，兴冲冲地冲跟楚烨讲：“那我们也跟着花车一起逛到西市去吧”。

        楚烨看着她，怔了怔，沉默良久后点了点头。

        几人从客栈后的小道出去，周围的景色逐渐开阔，声音也变得嘈杂起来。

        几人走出去，看见周围彩灯高挂，灯火通明，人群摩肩擦踵，言笑宴宴，好不热闹。

        舒清妍站在街道中心，深吸一口气，发现周围充斥着一股自己许久没有闻过的气味——人气。

        她四周看看，然后眼里一亮，像头小鹿一样冲进了人群里。

        冷秋想要去拉她却被楚烨叫住了，她回过头，发现楚烨抿紧了嘴唇，盯着舒清妍的背影看了许久。

        “让她去吧”。

        街上百姓众多，楚烨担心舒清妍走失又不敢跟得太紧，怕打扰到她。

        从前在他的心里，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皇帝，舒清妍是自己的妃子，她顺从自己应该是理所应当的。

        可渐渐的，她又发现，这人脾气倔得像头牛，自己强硬一些，她的反抗就会更强烈。

        因此他们二人之间必须有一人做出让步。

        这个人不可能是舒清妍，只能是楚烨。这一点楚烨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因为他不可能接受舒清妍为任何事、任何人而举步维艰，即使这个人是自己

        冷秋也不再紧跟着舒清妍，就这么跟在楚烨身后慢慢悠悠的走着。

        舒清妍似乎早就把身后两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个人在前面高兴地四处乱窜。

        她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一样，东瞅瞅西瞧瞧，一会儿看看吹糖人，一会儿去看小孩放鞭炮。那些寻常人眼中已经看的厌烦了的事物在舒清妍眼中却是新鲜得很。

        舒清妍看得正起劲，周围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声和喝彩声。

        舒清妍探头一望，只见从东面的街道上缓缓驶来一辆巨大的花车，花车高两三米，上面青玉石雕做树木，琉璃盏装饰做花，树上星光闪闪，仔细一看却是半个拳头大小的花灯。花车四方装着几个大木轮，前面两头壮硕的青牛拉动花车缓缓行驶。

        舒清妍看得目不暇接，却又听见身边的小孩指着花车上方一阵惊呼，“是仙子！”。

        舒清妍顺着小孩的手指看去，这才发现花车上还站了个人，只是被青玉树挡住了所以刚才没看见，此刻被这孩子一指她才看见树后有个女人。

        那个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皮肤细腻，光洁无暇。头上带着厚重的金饰，身上的衣服也华丽无比。在灯火的照耀中，还真有几分仙子的意境。

        可是这人虽美，看久了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儿。

        舒清妍盯着花车上的人看了许久，直到花车已经从她面前徐徐驶过，她才猛然一惊，车上的的女子不会眨眼睛！

        花车上火光闪烁，一般人盯着火焰看久了眼睛一定会被刺激到，可车上的女子从一出现到现在动也不动，眼睛像安上去的玻璃球一样，没有丝毫的光泽，就这样呆滞地望着前方。

        就像……

        “像不像个木头人？”，楚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边，还将她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惊恐地看向楚烨，缓缓点点头。

        楚烨难得看她露出这样地表情，手指捏了捏她的耳垂，一边欣赏她脸上的表情，一边问道：“想去看看吗？”。

        舒清妍往他脸上看了一眼，见对方也在仔细地端详自己，眼神平静但波涛泛滥。

        她一怔，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变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到了民间，身上沾染的人气多了，所以整个人也鲜活了起来，不再像以往一样浑身都是低气压。

        窝在舒清妍怀里的小叶子似乎察觉到了暧昧的气息，嫌弃地瞄了眼楚烨不争气的模样，“喵”一声，转头埋在舒清妍怀里继续会周公去了。

        冷秋不知何时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斜倚在高楼上默默吃起了狗粮，然后嫌弃的“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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