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次博弈

门外皮鞭和身体的撞击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响着，原本骂骂咧咧的叫骂声也逐渐变成了抽泣声。

        舒清妍咬了口梨花酥仔细品尝着，梨花淡雅的芳香在她口腔中绽开，让她感受到了春天的美好。

        一顿饭舒清妍磨磨蹭蹭吃了半个时辰，然后扶着快撑不起来的腰悠哉游哉地出了门。

        桃花挨了几十鞭子，刚开始还不服气，最后被打怕了，只能乖乖站得端正，连哭都不敢动一下。

        见舒清妍终于出来了，她后怕地看了眼手拿皮鞭的侍卫，胆怯地问道：“才人，可以走了吗？”

        舒清妍摸摸肚子发出一个舒服的哼唧声，一脸餍足道：“走吧”。

        皇后的福宁宫离皇上的寝宫近的很，舒清妍便慢慢悠悠晃荡着两条腿，像蚂蚁爬似的往皇后宫里去。

        桃花一早就被皇后派过来请舒清妍，本以为就是个小差事，谁知道站了一早上，还挨了一顿打。她本就心中有怨气，现在见舒清妍故意慢吞吞地走着，心中更是不快，忍不住在后头抱怨了几句。

        结果刚张嘴说了几个字，冷秋就猝不及防转过身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花园，路过的小太监小宫女纷纷驻足观望。

        本以为又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新人招惹了主子，谁知一瞧居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小宫女桃花。

        这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居然敢打皇后娘娘的人，这人是不想活了吗？

        众人又抬头一看，见走在前面的正是前几日才刚才冷宫里接回来的舒才人，原本疑惑的心瞬间有了答案，顿时也觉得没什么稀奇了。

        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

        虽然只有一个才人的位份，但皇上对她的宠爱却是别的妃子所没有的。

        普天之下，怕也只有这位娘娘敢对皇上甩脸子，敢将皇上关在宫外不许进房。这要是换做旁人，早就被拉去慎刑司打死，将尸体扔出去喂狗了。

        众人以为是舒清妍心情不好，生怕自己让这位娘娘看不顺眼，连忙像蜗牛似的缩起身子逃命似的离开了现场。

        桃花从前跟在皇后身后耀武扬威惯了，哪里有像今日这般被人欺负至此，看着冷秋寒潭似的脸，桃花捂着被扇红的脸就这样在花园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声音洪亮无比，大有石破天惊之势，似乎妄图以这种幼稚的方式吸引周围人的注意，替自己伸冤。

        可周围的人又有谁敢上前去帮忙，只有角落里一个小太监瞧见了后，贼头贼脑溜走往福宁宫的方向去了。这一幕刚好落入舒清妍的眼中。

        她不想理会嚎啕大哭的桃花，带着冷秋就这么走了，将桃花一个人留在原地任凭她哭喊。

        舒清妍到皇后宫中的时候，那个小太监正好从宫里出来，她一挑眉，心下了然。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福宁宫，皇后端庄从容正坐在小叶紫檀椅上，手里拿着一只通体翠绿的玉如意。她头上金丝缠绕，珠光宝气；耳垂流珠，叮当作响，一副富贵之气。

        舒清妍敷衍的微微欠身施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见舒清妍不守规矩也不恼，反而让人给她赐座。

        舒清妍倒是不客气，大大剌剌坐下。

        皇后笑道：“妹妹最近恩宠正盛，实在是令人羡慕，也难怪这几日没空来跟我请安”。

        舒清妍笑笑没接话，皇后便又自顾自说道：“看来这冷宫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不过三个月便让人性情大变。不过本宫还是要劝妹妹一句，一时得宠而已，太过骄纵惹人眼红，怕是会害了自己”。

        “眼红？”，舒清妍捂嘴一笑，她装模作样环视屋内一遭，然后将目光落在皇后身上。

        “皇后娘娘说得可是你自己？”。

        “你说什么！”，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如烟阔步向前，怒气冲冲，脸都憋红了。

        “如烟，退下！”,皇后厉声呵斥道。

        如烟瞪得浑圆的眼睛剜了她一眼，不甘心地退到皇后身边。

        皇后不动声色重新打量了一眼舒清妍，手里的玉如意一下一下拍打着手心，她似乎有些低估了眼前这人，明明之前还是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现在居然学会了恃宠而骄。不过她可是北黎的皇后，又岂会被一个小小的才人动摇？

        皇后浓黑紧密的睫毛轻垂，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但看向舒清妍时又重新换上了虚伪的笑容。

        “妹妹说笑了。本宫可是皇后，是皇上的正妻，陛下后宫旺盛是好事，本宫又怎会眼红，只是作为过来人告诫妹妹一下，怕你哪日得罪了什么人遭人妒忌，妹妹这么说我，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舒清妍冷笑一声，皇后如此虚伪的模样实在是令她恶心。一口一个妹妹，但使起手段来却是信手拈来，那双被香料精心呵护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后宫多少妃子的鲜血。

        之前顾及皇后母家势力舒清妍不敢出头，现在她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她朝座上之人斜睨一眼，薄唇微启：“如此说来皇后娘娘还真是大方，嫁与陛下五年从未承宠。作为一个正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她人同榻而眠而无动于衷，如此心胸实在是令我佩服至极”。

        此言一出，皇后努力保持的微笑已经摇摇欲坠，整个人的表情都濒临崩塌。

        皇上不喜欢皇后，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在楚烨眼中，皇后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妹，当年楚烨还是太子之时，他受先皇与丞相的压力不得已才娶了皇后为太子妃。

        二人本无夫妻之情，就算楚烨当了皇帝，也从未宠幸过她。

        但碍于她皇后的身份，因此这件事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也缄口不言。如今这个丑陋的伤疤就这样被舒清妍□□裸、明晃晃地揭露出来，让她原本和善的面具开始瓦解。

        “当啷——”一声，皇后将玉如意砸在桌上，她胸口涨得很，一口气卡在胸前憋得难受。

        她眼睛死死盯着舒清妍那张平静的脸，明亮的瞳仁覆盖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呼之欲出的愤怒，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中。

        “舒才人，你真当我不敢动你吗？”，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皇后牙缝里挤出来的。

        舒清妍笑意更甚，“我如今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皇后不怕皇上迁怒于你吗？”

        皇后冷笑一声：“我堂堂皇后教训嫔妃有何不可！”

        “如烟！”，她大喝一声，身后的如烟瞬间蓄势待发。

        “将舒才人押到外面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是！”，如烟本就看舒清妍不顺眼，从刚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心中的不爽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再怎么得宠不也是进过冷宫的人吗？

        她猛地向前几步，作势就要去抓舒清妍，谁知手刚伸出去，就被冷秋握住了手腕。

        冷秋手筋大的吓人，一只手像铁钳一般死死箍着她。如烟双目怒火，但渐觉得手腕越来越痛，最后手腕处竟传来骨头被碾压的“咔咔”声。

        她吃痛叫了一声，发出一声惊呼。

        冷秋是刚进宫的宫女，一进宫就被楚烨送到了舒清妍身边，因此如烟没见过她，只当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

        她此刻背后有皇后撑腰，哪里会将一个小宫女放在心上，见她这样用力抓着自己，慌乱挣扎之下便扬起另一只手朝冷秋脸上扇去。可谁知巴掌还没落到冷秋脸上，就听见空气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咔嚓”声。

        如烟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处，竟是被冷秋活生生拧断了！

        她的手掌与小臂分离，像只布袋一样软趴趴垂在空中，孤零零的摇晃着。

        “啊————”

        如烟哀嚎一声，脸扭曲在一起，捧着手腕瘫坐在地上。

        皇后见状吓得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一旁的舒清妍也害怕的捂住了眼。

        黑暗中，舒清妍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冲破胸膛，如烟手断掉的模样在她的脑海里久久盘旋，挥之不去。

        她是真的被吓着了，她以为冷秋顶多是替自己教训一下如烟，谁知她眼都不眨一下，就这么将对方的手拧断了。

        纵使她再怎么恨皇后，这般残忍的场面也让她生理不适。

        舒清妍腹中一阵翻涌，酸水涌入口腔，喉咙传来一阵辛辣的刺痛感，连带着眼角泛起一朵泪花。

        “来人！来人！”，皇后被吓得魂飞魄散，慌乱地想要挥舞着手要叫人。

        “给我把这刺客拿下！”

        “哪有刺客！”

        一道低沉声的声音穿堂而来，声音不大却有万般威严，轻而易举将房间内各种声音倾轧覆灭。

        一道身影停在舒清妍身前，她缓缓挪开遮住眼睛的手，入眼是一条明亮的五爪金龙，龙身顺着黑色的衣服蜿蜒而上，最终盘旋在楚烨的肩头。他剑眉紧蹙，眼中尽是担忧，薄唇紧抿着。

        楚烨站在她面前，刚好挡住了如烟扭曲的身影。

        他手停在舒清妍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没事了，朕在呢！”，楚烨声音轻柔，像一只大手一样轻轻抚摸着舒清妍的脊背。

        皇后见楚烨到来，一步三踉跄地跑到他身边，“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楚烨斜睨着眼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眼一旁不做声的冷秋，心下了然。

        “不必了，来之前发生的事朕都知道了。舒才人这几日身体不适，以后就不用来请安了，至于她——”

        楚烨冷冷瞧了眼如烟，缓缓道：“再有下次就不止是手了！”

        说完，他牵起舒清妍的手，小心翼翼搀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

        感受到手中人发抖的臂膀，楚烨安抚性拍了拍她的背，像哄孩子般轻声细语说：“别怕”。

        舒清妍低垂双眸，神色晦暗不明。

        她心里清楚，楚烨对她的好只是因为他没有得到而已。就算他嘴上一口一个喜欢，但在舒清妍被人诬陷的时候楚烨还是会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打入冷宫。

        这样沉重的爱，舒清妍可受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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