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盔缨和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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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刚开完部门例会，李总又给她布置了一个竞对调研的活儿。
正愁怎么找对方公司的人聊一聊，苏洁的电话打过来，“小羽在忙吗。”
“不忙呀。”下午3：00过。
“这两天升温，麦叔叔托我把换洗的衣服带给小翼。我这不是新租的房子里南大近吗，今天就顺路过来了。”
“辛苦你了苏苏，麦翼这个兔崽子忘东忘西的。”
“哎呀没事，小翼可是我亲手带大的亲弟。”
“对了，小羽，你最近跟杨屿还好吗？”
“挺好啊，”难道苏苏知道她表哥来永平的事情了？麦羽心跳有点快，“怎么啦？”
“小羽，你了解杨屿这个人吗？他不是在玩儿你吧。”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谈不上了解他，但关于他的过去，她似乎真的一无所知。
“我今天在南大，看到他送一个女孩子回女生宿舍。”
苏洁顿了顿，没有说她跟了杨屿一路，他们有说有笑一看就不是普通关系，没有说那个女孩子唇红齿白，俩人看起来就是一对般配的校园情侣，也没有说看到他们在宿舍门口拥抱。
苏洁逃似地跑出南大，生怕被发现。
惴惴不安地拨通了麦羽的电话。
其实上次，她突然想吃南大小吃街的馄饨，也遇到过一次杨屿。
但是那次他上了一个成熟女人的车，亲昵地帮她提着包。
南川的圈子也不大，自从小翼和杨屿他们玩得近以后，苏洁也从周遭人口中道听途说过一些。
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周围从来没有缺过姑娘，就是在南大也有好几任前女友。
当时他只是小翼的朋友，年轻人嘛，正常交友，她又不是老古董不至于干涉。
但是现在她是麦羽的小男朋友。
她不会闲得慌背后嚼人舌根，但不管他是浪子回头还是海王收心，他不能把她从小长到大的闺蜜耍着当鱼养。
苏洁叹了口气，她们家麦羽可真真一点儿勾心斗角的功夫都不会，连男朋友都只谈过她表哥一个。
奈何谢穆洲还是个混蛋，想想她就觉得来气又愧疚。
至于麦翼，虽然天天怼他姐姐，但哪次不还是宠着；麦文勇夫妇生怕她离得远过得不好，想方设法让她回家；许俊安和她也总护着，一路顺遂，她哪里受过什么委屈。
所以这次，她不能允许自己眼睁睁看着她跳到另一个火坑里。
她还记得大三那年，谢穆洲去美国以后，麦羽整个人何止是消瘦下去，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就跟许俊安说的似的，大羽毛子蔫巴巴的，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别人没有见过，但是她见过。
她曾经是周身环绕着水晶光泽的精灵，高二车祸之后，好像无法言语。
她很努力地跟上大家的节奏，笨拙又努力。
幸好老天爷没有辜负她，高考成绩在普高生里也算很优异的，考去了永平大学。
倒是她自己没考好留在南川。
她看见过她发光的样子，看见过她巧克力一样脆脆的缤纷外壳。
也见过她慢慢接受了自己越来越普通，被收走光芒，被抛弃，淡淡地说“没关系”。
但是杨屿没见过。
他又年轻又炙热，张扬得像是将军佩戴的头盔中央，那缕显眼又鲜明的盔缨。
他还是掠夺和征战的年纪，仅是铁骑扬起的风沙也会灼伤麦羽。
而麦羽的抵抗力，将将与随军帐篷里的一只金丝雀比拟。
她经不起杨屿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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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羽已经听不清苏洁之后的话，像给自己的脑袋打了一针封闭。
为什么。
她再次问自己，为什么。
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
“小羽，你跟谁打电话呢？脸色这么惨白？”许俊安走到她办公位前敲了敲桌，“我之前做的竞对调研模板发你了，可以做参考。”
“苏苏。”麦羽把电话递给他，走进卫生间。
“宝贝，你跟小羽说什么呢，给孩子吓成那样？”许俊安接过电话和苏洁说上话。
麦羽在洗手台前无意识地开着水龙头。
是她没有预想过的可能。
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当初谢穆洲跟她分手的时候，她也是毫无心理准备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结局。
但是为什么每次她都发觉不到？一点预兆都没有。
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麦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怎么每次都那么笨，被耍的团团转。
她甚至都找不到切入口，不知道怎么求证，也不知道该去质问谁。
她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喉咙也被抽干了空气，缺乏声带震颤的条件，连叫他们回头的声音都发不出。
这一刻的无力感和四年前面对谢穆洲时一模一样，只是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拧住水龙头，用纸巾擦干净洗手台，走回办公室。
许俊安担忧地看着她，苏洁把没有跟麦羽说的事，都跟许俊安说了一遍。
“小羽，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担心。他还是小孩，很多道理他不懂。”
“没关系，我还好。”她安慰似地拍了拍老许的手臂，“老许，我现在不是很想说话，我出去买杯咖啡。”
她等在吧台旁边，咖啡机发出噪音，店员不断搅打混合着。
她拿走自己的冰美式，转身时撞见坐在窗边沙发上，正盯着她看的谢穆洲。
他又戴上了那副她不太熟悉的金属框眼镜，麻料的米棕色西装，倒是和此时办公楼咖啡厅的气氛很合。
桌上笔记本电脑屏幕在镜片上反射了一块方形的光线，开口叫她，“小羽。”
“你怎么在这儿？”
“昨天跟你说过了。工作上已经没别的事，明天走。既然你也没什么事，我就来你们公司楼下办公了，”他把电脑扣上一点，“如果碰上你有事的话。”
“心情不好？”
“没有。”
“今天忙吗。”
“你当时为什么要走。”麦羽用力捏住透明的塑料咖啡杯，冰得她手指发僵。
她是那个突然被通知的人，而他早就计划好了离开。
她想试着解开这个结。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你现在怎么看你那小男朋友？”
“他能给你什么？”
“我那时候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回家收拾行李。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让你跟着我干什么？让你等一个连明天在哪儿都不知道的人干什么？”
“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讲。”
“习习，”他俯过身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以前总是开玩笑地把她的“羽”字拆开叫，“你怎么长不大呢。我只想好好地保护你，我希望你在我这里永远做小朋友。”
他把眼镜摘下来，好像还不是很习惯戴眼镜，只是工作需要。
他和以前一模一样。
“现在我回来了，我都会让你知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哪里都好。”
“你喜欢永平，我就过来找你，你想回南川，我就接你回家。”
麦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世界在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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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关了所有的通讯设备，跟杨屿说今天想早睡。
在家里看书、做菜、清理房间。
乱得不行，她想一个人安静地理一理。
这一晚，她梦到了谢穆洲，这不是第一次梦到他。
他们在高中同学聚会上，她刚洗完澡收拾妥当，赶过来加入大家。
而他的眼神从始至终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大家分零食的时候，一直往她手上递。
然后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怎么像一只刚出锅的小馒头。”热气腾腾的。
因为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熟悉的同学们看着他俩笑。
然后大家像是在玩迷宫的游戏，分开前往不同的方向。
他一直和她在一起，走进一片竹林。
然后上前来牵住她的手，在前面带着她走。
梦境诡诞荒谬没有逻辑，但是他给她带来的安心的感受如此真实。
再久也一样，在每一个梦里，在任何时候，他都会选择她。
彼此之间始终存在着深深的、毫不犹豫的、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信任。
她用了一些时间慢慢醒过来。
仅仅因为一个梦，我就原谅了你。
她重新开了手机，没多会儿就听到耳边铃声在响。
是杨屿，“麦羽，我觉得我不能让你离开我视线范围以内，你怎么一天天的让我打喷嚏呢？”
“我们分手吧。”
“呵，”冷笑了一声，“你又扯什么呢？搞我？”
“杨屿，我们分手吧。”她重复了一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一饮而尽。
挂掉电话，拉进黑名单，第二次删除了他的好友。
异地恋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说断干净就能断干净。
选了一件利落的卡其色西装裙，踩着平时很少穿的那双8cm细跟儿高跟鞋去了公司。
她不想做选择了，不想再回到四年前那个萎靡疲倦的状态。
好不容易，她才走了出来。
和跳舞一样，如今她只相信汗水和痛觉。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蓬松的卷发衬着白净的脸，明眸皓齿。
给自己打气：“麦羽，加油！”
新时代独立女性，男人靠不住，靠自己才是王道！
爱情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客户的合同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她要好好搞钱，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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