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拒绝

叶茶当即傻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云百川，原本她的心里有多欢喜，听到云百川的话后就有多震惊，天上地下一般的落差感让她怎么都接受不了。

        跟着柳问沙去临泉州，不能时时刻刻伴在叶元身边照顾他，单单是这一点都能让叶茶失去主心骨，更别提现在的叶元还伤着腿，能不能复原谁都心里没底，福祸不测，世事向来是难以预料的，叶茶做不到抛下伤重的叶元离开，她拼命地摇着头，“不，不行，我不能离开小元。”

        “他腿还伤着，年龄还这么小，我得看着他，看着他长大才行。”叶茶攥紧了手，好不容易见了点红润的脸颊又苍白了许多，身子也抖如筛糠，她忙碌紧张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得了柳问沙的认可，却没想到还没高兴半个时辰，云百川的话就像一只无情的手，把她的救命稻草给夺走了。

        云百川料到叶茶会不满，却没想到会如此激烈，医馆初见时两人之所以提前离开，是他屡次劝诫柳问沙，讲叶茶应当不会放下自己的弟弟，柳问沙这次出行早就定好了路程，不仅要去临泉州，还要去东北方的曲阳州和东南方的皇城玉京，桂城地处西北，这路途遥远漫无归期，随行带一个厨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绝不可能带一个断了腿的孩子赶路。

        只是柳问沙有些不情愿，几次提到想要尝尝叶茶的手艺，他不得已才把叶茶带了回去试菜，见着叶茶兴奋的模样，还以为多少能有着商量的余地。

        春姨也是满脑子浆糊，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平了下去，在两人间来回看了好几眼，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叶姑娘，你确定不跟着公子了吗？”云百川压低嗓音，带着他少有的郑重道，“你若是跟了公子，少不了叶元的衣食补药，我会派人好好安置照顾他，吃穿用度也比在这里强上数倍，与其在这里籍籍无名，不如去跟着我们出去走一走，待到公子安定了，到时再接他来便好。”

        叶茶声音有些僵硬，“那要多久才能安定，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少则三年。”

        叶茶听罢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要照顾我弟弟，劳烦替我谢谢柳公子知遇之恩。”

        春姨光是听着云百川的承诺都嫉妒到了心坎里，可叶茶心硬的像块石头，一脸痛惜地低声劝道，“小茶姑娘，你别这么犟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两位公子帮你也不少，愿意花钱请你还愿意给小元看病，你得为小元想想啊，他那药贵的吓人，你去哪做活赚这么多钱去买药给小元养伤啊。”

        叶茶嘴唇微微颤着，“我不放心春姨，我真的不放心把小元交给任何人，我得看着他长大，我会好好赚钱的，跟你去赶集吆喝，卖菜卖瓜子，卖什么都行，但我真的不能离开他。”

        云百川听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叶茶姑娘，你若是这几日里改变了主意，便到葛家来寻我，我和公子在三水镇待不了太久，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说完云百川便转身离开了，叶茶对他的身影没有半分留恋，深吸了一口气后问，“春姨，小元今天怎么样，有没有醒啊？”

        春姨摇了摇头，“没醒，睡着呢，我本来想喂他一些米粥，可他怎么也吃不下，便想着等你回来。”

        叶茶点了点头进了屋，看叶元还闭着眼，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颊，就见着叶元缓缓睁开了眼，春姨跟进来还想劝她，见状失笑道，“你们这姐弟俩，是真连了心了，我在屋里这么久都没醒，你一回来就睁眼了。”

        叶茶轻轻握住叶元的手，转头轻声道，“春姨，今天谢谢你了，厨房里我买的有羊骨，你拿一些回去给小六子炖汤吧，买的多我和小元也吃不完。”

        春姨摆摆手道，“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针线活我在哪都是做，算不上麻烦。”她想了想又看了叶元一眼，拍了拍叶茶的肩膀低声说，“小茶姑娘，我寻思着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对你对小元都好。”

        叶茶不答话，春姨便不多问了，羊骨也没好意思拿，抱着一篮子衣裳回了家。

        身上的伤缠了纱布看不到，但叶元脸颊处的划痕已经结了血痂，细细的几道看着十分碍眼，就这么半睁着眼睛乖乖地躺着。

        叶茶摸了摸他的脸颊，看着他眼珠来回转动着，像是在思考什么，笑着瞧了一会后问，“小元，在想什么呢？”

        叶元声音很低，“饿了…”

        “那你等会阿姐，阿姐给你买了羊骨，炖汤给你喝。”

        叶茶笑着起身，心情也好了许多，叶元说话比着之前强了许多，一开始只能断断续续的，听都听不清，现在虽说也只是两个字，但那滴溜转的眼睛和略带撒娇的语气，还是惊喜到了她。

        她先去厨房拿了块奶糕，这奶糕只剩下最后一块，家里没了羊也做不得了，考虑着明天做点别的易保存的糕点给叶元。

        奶糕松软入口即化，香甜十足，一点也不噎嗓子，怕叶元不好受又给他喂了点水叶茶才开始忙活。

        那羊骨被叶茶彻底洗净，用小刀把肉都剃了下来，她用这小刀非常熟练，剥下来一碗多碎肉，一半剁成了肉泥阉上，一半准备明天给叶元做个羊肉粥喝。她用剩下的羊骨炖了汤，除了去腥的别的什么调料都没加，煨汤的时候一边看着火，一边时不时地往屋里瞅一眼，怕叶元不舒服叫她，说话声音太小她又听不到。

        却发现叶元几乎都是闭着眼，只有发觉到她时才会睁开眼咧开嘴笑一下。

        喝汤的时候叶元是笑眯眯的，但喝药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小小的眉头拧的不像样，但叶茶喂多少他就喝多少，一滴没再洒。

        奖励叶元一小块糖后叶茶听到了敲门声，她有些疑惑地起身，村里房子的墙除了主屋基本都是由篱笆围的，门上也没什么极其复杂的锁，叶茶很少会锁门，一是锁和不锁对于篱笆园没太多区别，二是平时叶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今天春姨离开后门是半敞着的，三水镇民风简朴，这个村子一共也就十来户人家，几乎知根知底。

        还有就是叶茶给忘记了，光顾着炖汤和照看叶元了，更何况这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东西了。

        刚出房门就瞧见了夜色下的一青一白，趁着皎洁的月光，像是闲落在庸俗尘世的两颗星。

        云百川本就是个相貌堂堂的，闭上一张招人嫌的嘴，再加上白衣飘飘的衬托，也能与青衣的柳问沙比上一比，即便是气质上差了一些，也足够养眼和令人瞩目了。

        叶茶前世在受伤前也算是个清秀的样貌，但在残疾后因为服用不少药物，受了刺激身体迅速肥胖，加上残疾的手，即便是事业有成，在相亲时也是那种对方看了一眼就会染上不悦神色的模样，这曾深深打击过她的自信，那些无意间地叹息摇头也伤了她的自尊心，看似华丽，实则卑微，连动心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她已养成了不依赖别人的性格，也更加刻薄毒舌，行事作风全凭自己的心，人情世故她懂得太多，于是再不寄希望于那种虚无缥缈的感情。

        只是柳问沙的出现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叶茶承认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气质温雅的男人，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可身世摆在那，坚守克制已成本性，在包容度极高的前世，身世地位区别大的感情尚还磨难重重，更何况等级分明偏见极重的烨国了。

        初遇时她神情恍惚，即便是冷静下来后，见到柳问沙和受过他帮助后也不敢对他有任何肖想。

        叶茶呆愣了好一会，才请着两人进了院，顺着云百川的手指指向，柳问沙看向了那句话。

        叶茶有些恍然，心想原来是奔着自己写的那句诗来的，只是她肚子里墨水不多，诗又是从前世记来的，不是她自己写的，加上下午刚拒绝过云百川，一时间心里有些不安。

        “柳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柳问沙见她小心翼翼，轻轻一笑说，“叶姑娘还请见谅，原本入夜不该探访女子宅院，会扰了姑娘名声，但百川回去后与我提到这句，讨论这‘小’与‘笑’的区别，心中难耐才冒昧来访，未曾想到叶姑娘竟有如此才学，便想与姑娘讨教一二，不知可否？”

        叶茶又看了看那句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讨教谈不上，我不会写诗，也不懂什么风雅，这是写来教我弟弟练字用的。”

        “练字？这不是你写的？”云百川一脸诧异。

        “字是我写的，诗不是我写的。”

        云百川又问，“那是谁写的，你又是在哪里学来的这诗句？”

        叶茶绞尽脑汁…也没回忆起来这句诗作者是谁，更解释不通她是从哪学来的，只能吞吞吐吐道，“不知道…”

        两人傻了傻眼，对视了一下后柳问沙浅笑道，“叶姑娘不必自谦，你曾与百川说过，食材不分贵贱，这样的考量见地已在天下大多数读书人之上，百姓向往安居乐业，世家秉承血脉传承，学者仰慕文坛风雅，姑娘能说出不分贵贱这种见地，已经让人钦佩不已。”

        叶茶还想再解释，就听着云百川开口道，“你既说不出诗是谁写的，又能谈起风雅贵贱的话来，那你说，你怎么识的字，又怎么知道这是句诗？三水镇上我随手抓过来几个，都不晓得颂诗是个什么，你是如何知晓的？”

        叶茶哑口无言…

        “柳公子想听什么见解？”

        承不承认先不说，这云百川逼问的方式太过刁钻了些，恨不得把她八辈祖宗都逼问出来，柳问沙来之后没有提到过诗这个字，是她自己祸从口出，如果敢扯谎说是饭馆老板说的，那估计云百川会直接把人抓过来对峙，她现在只想着先应付下再说其他的。

        柳问沙笑道，“见解不敢，在下想听听叶姑娘写这句诗时的想法。”

        你可别在下了…

        一听到叶茶承认了，这立马改敬称让叶茶有些头皮发麻，“我…我就是想让我弟弟知道，他可以平凡，也可以选择不平凡，外人的偏见不如自己心里的清明，我想让他遵循内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且一定要持之以恒。”

        柳问沙愣了愣，随机爽朗一笑，“若非百川查过你的身世，我都要以为你是哪家诗书世家的小姐了，叶姑娘好见地。”

        云百川在心里默默长叹一声，来之前他就不同意，和柳问沙提建议说明日再来拜访，大半夜的跑人姑娘家，若是撞到了叶茶的熟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又是一堆麻烦，可柳问沙执拗，但云百川没想到的是，自己查叶茶身世这种事，柳问沙都能随口说出，一点也不避讳。

        叶茶倒是没介意，既然有心思让她做随行的厨娘，那查一查也没什么，换做自己也会这样，只是多少感觉…相比于云百川的心思敏锐，这个柳家小公子多少有点没心眼。

        放到前世，这小公子绝对属于缺根筋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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