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援助

春姨在看到小六子微肿的眼皮和蔫坏的样子时，就已经猜了个大概，她连打量叶茶都不敢，紧张兮兮地揪着身上的粗布衣裙。

        叶茶倒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小六子虽然也是偷钱，但性质和王翠枝那种是本质的区别，这钱和小六子一样，都是春姨的命根子，简单解释了一下后，叶茶揉着小六子的脑袋说，“春姨，孩子年龄还小，而且也是为了小元着想，你别怪他也别打他，日后把钱看紧一些就好。”

        小六子对钱没概念，只有一点和好多的区别，但叶茶心里明白，她要是用了这钱，也跟偷没什么区别，谁攒钱都不容易，更不可能理所应当地用着这钱去给叶元抓药。

        春姨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好一会才说，“不打不打，是我没管好六子，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小茶姑娘，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春姨帮忙的你就尽管说。”

        她接过布包之后连掂一下估摸数量都没掂，从里面取了一两银子塞到了叶茶手里，“你别怪春姨小气，春姨也得留个备用的，这钱，这钱你就拿去给小元抓药也行，买骨头炖汤也行，你收着，千万得收着。”

        叶茶想了想后收下了，郑重道，“谢谢春姨，这算是我借的，日后攒了钱我再还你。”

        春姨思来想去还是摆了摆手，眼里也泪汪汪的，“总归是小六子带的头，小元，小元他受苦了。”

        叶茶心里一酸，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正时刻经历着煎熬，可家里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归根到底是世事难料，叶茶不是不想去怪小六子，只是怪了又能怎么样呢，孩子爱玩是天性，出现个意外谁也预料不到，更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挣钱给叶元看腿。

        她回到叶家时院里的石桌上多了一块豆腐，回头看了看，一旁的田野路上没看到什么人，叶茶连忙跑进屋，发现豆腐老叟站在床边，嘀嘀咕咕对叶元说着些什么。

        “叶姑娘你回来啦。”老叟看向叶茶，他苍老的皮肤像是干裂的树皮，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关切地问，“怎么几天不见你和小元都成了这个样子啊？”

        一个落魄，一个重伤。

        叶茶对老叟勉强笑了笑，“没事的，老伯，我们去院里说。”她扶着老叟来到院里坐下，问道，“老伯，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老叟从怀里摸出两吊钱来，“我本想着给你们送块豆腐，上次听说你想开个饭馆缺钱用，老头子我也没什么钱，想着能给你凑一点就凑一点，上次给你送来时家里没人，今天这才又过来一趟，进院看见那草药罐子，这才知道小元伤了腿，就进来看看他，叶姑娘你快收着，给小元炖点骨头汤什么的，吃的好养的也快。”

        叶茶鼻子一酸，颤着手不知道该不该接下，老叟的背有点驼，是常年挑豆腐到镇上卖压的，如今挑不动了，便在村里零散卖，一天也赚不了多少铜板，却愿意拿出两吊来帮她。

        老叟脾气一向是倔的，但凡是要给个什么东西，扔在地上他都不会捡回去，强行要叶茶收下后便要回家，叶茶喊住老叟，“老伯，一会我用豆腐做个菜给你送过去。”

        老叟愣了愣，答了句“好”便离开了。

        叶茶去厨房转了转，除了仅剩的几个鸡蛋没别的什么食材，便去菜园摘了点菠菜，将豆腐切成极小的丁，又把菠菜洗净切碎先细细焯了两遍水，勾了点淀粉做了一锅菠菜豆腐汤，她给老叟送汤时老叟就坐在家门口，望着麦田唉声叹气，见了叶茶后便起了身，叶茶一手扶着他一手端着汤，把汤放下后和老叟没多聊，便急急地跑回了家。

        因为菠菜和豆腐都被她切的很碎，吞咽起来很方便，叶茶用勺子喂着叶元吃下后，就用手轻贴在叶元的额头，轻轻动着，无声地安抚，心里盘算着明天去集市上买些猪骨回来炖汤。

        她就这样握着叶元的小手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这几天里一直担惊受怕，叶元睡梦中偶尔动一下都能惊醒她，睡不了多久也睡不安稳，叶茶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天色也快要亮了，刚烧了热水煎了药，春姨就来了，解释道，“小茶姑娘，你今天还去赶集吗，去的话正好我再帮你照看照看小元。”

        叶茶确实要去集市，只恨不得自己能□□出来，默默地点头。

        集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叶茶又转着去了好几家酒楼餐馆，转悠着问有没有什么地方招人，在接连被婉拒后叶茶有些气馁，最后站定在一家生意红火的酒楼前。

        这酒楼名为回香酒楼，比着李老板的要大一些，因为位置好饭菜做的也好在镇子上算是比较出名的，李老板虽然门口来往的行人多，但大都是奔着赶集买卖去的，加上店铺小和回香酒楼的生意根本没法比。

        酒楼门口挂着两个招子，店里的几个小二也是圆滑勤快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二见着叶茶在门口站着，笑眯眯地上前问，“姑娘，进来吃点不？”

        叶茶抿了抿唇，歉意地笑了笑，“我来找小佟哥，佟小平。”

        佟小平也是回香酒楼的店小二，就比叶茶大了两岁，个子不高瘦瘦的，模样平平无奇但性格特别开朗，是个头脑灵活干活麻利的男孩，在一帮回春楼伙计里很有人缘，见着叶茶和佟小平年龄相仿，称呼也亲切，那小二嘿嘿笑了笑，“行，那姑娘你等我下，我去给你叫小平过来。”

        叶茶没有等多久，那小二就领着佟小平出来了，见着叶茶的时候佟小平眼睛一亮，发觉她脸色不对劲后关切地问，“小茶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叶茶摇了摇头，佟小平和她认识有了三四年了，但交谈来往的次数并不多，一开始也是因为叶茶在集市上摆摊，手痒难耐进了李老板铺子去熬了锅汤，那时候佟小平正好和爹娘一块在店里吃饭，瞅见了这个半人高的小姑娘，顺便聊了几句，佟小平算是为数不多了解叶茶厨艺的人，在那之后馋叶茶的汤去了好几次李老板的店，这才发现叶茶原本是摆摊卖零食草篓的，两人就这样聊过几次天，之后佟小平做了酒楼的伙计，每日忙碌个不停，也鲜少再去集市了。

        她轻声说，“小佟哥，你们这酒楼里还招不招厨娘，我想找个活做，你们这儿上工多少银钱啊，如果还招厨娘的话你能帮我问一问吗？”

        佟小平有些兴奋，忙问，“小茶你要做厨娘吗？那可太好了，你熬的汤我可好久没喝了，天天想着那个味儿呢，我们这儿厨子的银钱一般都是五钱，做得好还能涨呢，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张材，张哥。这是叶茶，张哥你可以叫她小茶。”

        张材拍了拍佟小平的后背，看着两人笑道，“这是多好喝啊你现在还想着，有咱们店里的厨子炖的好喝吗？”

        佟小平得意地说，“那可不，香的一条街都能闻见，南市那个小饭馆知道不，那儿炖的特别出名的羊肉汤，就是小茶炖的，说实话我喝了那么多次咱们店里厨子炖的汤，还是觉得小茶炖的最好喝，哎对了小茶，你着急不，今儿钱掌柜不在店里，你要是着急等店里忙完我去帮你问问掌柜，掌柜的绝对高兴坏了，我可不少跟他夸过你呢。”

        叶茶点点头说，“嗯，不过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上工，你先帮我问一问缺不缺人，我能炖汤也能做菜，要是缺人的话我想来试一试，不过我也不确定，上工估计也要一阵子以后才能来。”

        叶元的伤不好一些之前，她确实不敢总离开家，春姨能帮忙照看两天，但也不能一直帮她盯着。

        佟小平闻言乐道，“行，今天闭店后我去钱掌柜家一趟，钱掌柜很好说话的，我跟他一提他准答应。”

        张材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斥责，“佟小平张材你俩干啥呢，忙的团团转了都还有心情聊天，赶紧过来干活！”

        佟小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叶茶说，“那小茶我们就先去忙了啊，我先帮你问，明儿或者后天你来，到时候我们再聊。”

        这本就是托人帮忙麻烦人的事儿，万一让佟小平因为她挨骂叶茶更过意不去，对他笑了笑说，“行，不过我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过来，就这两天。”

        佟小平边往店里小跑边对她挥了挥手，“好嘞，等我的好消息。”

        叶茶松了一口气，又打量了好一会回香酒楼，这才在大街上边转边看，把剩下一些招工的地方都在心里暗暗记着，虽然佟小平说做得好可以涨银钱，但毕竟是刚开始，一切都还未定下来，以防万一如果酒楼里不招人，或者暂时不涨钱，她还能做一些别的挣一些，只不过招工的多数都是苦力活儿，要的也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转的差不多了叶茶才去了肉铺老板那里，她那三头羊已经被肉铺老板卖了一头半，羊骨架摆在桌子上贱卖，上面已经没多少肉了，脊骨缝里的肉不好剔，一般也没什么人要，叶茶提了好几斤准备回家炖汤喝，突然瞥到一角白衣，转眼一看正是那云百川。

        云百川已经跟着她好一会了，只是他脚步轻，隐蔽起自己来如鱼得水，直到叶茶准备提着羊骨回家才现身。

        “买些连肉渣都没半点的羊脊骨能做什么？若不是前日里瞧着你落魄那样，我还以为你平日里只会虐待你那可怜弟弟呢，伤重成那样，怎么也该买些猪腿骨来吧。”云百川一开口就是嘲讽，自家公子怎么说也算是解了叶茶的燃眉之急，还附赠了不少银子给叶茶，但叶茶出手也太小气了些，买这种没人要的骨头给重伤骨折的小孩吃，多少心生了一丝不满。

        原本叶茶是想买猪骨的，但自己养的羊健健康康的，没旁的什么大毛病，才因此选择了买羊骨，只是云百川不知道这各种缘由而已。

        她提不起精神来应对云百川的酸话，便说，“食材没什么高低贵贱，能做好比什么都强。”

        云百川哈哈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有意思，我见你想找个厨娘的活做，既然放话能做好，怎么会一直被拒绝呢，是不是手艺不行啊？”

        这是个来算后账的，叶茶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了，如果说那三两银子是赔了包袱和撞伤叶茶的钱，但后来请的陶医师和药钱叶茶是没付的，这是她实打实欠下的债，只是自己现在没能力偿还，云百川想来是心里不平，路上碰巧看到了她，便过来说几句话酸话刺激刺激她。

        叶茶对上了他那嘲弄的笑容，说，“不知你家公子喜欢吃什么？我没别的手艺，就会做做菜，如果能合了口味，也能借此报答二位出手相助之恩。”

        云百川愣了愣神，没想到叶茶如此心思敏锐，他确实有意考验考验叶茶，与其让不知深浅的柳问沙再白白的洒银子，不如顺坡下驴，就着叶茶还恩情的说法，失笑道，“那也要看你能做什么，陶医师出次诊可不是小数目，连夜奔波都是看在公子的面上，加上那些药钱，少说也得做个几个月丫鬟才能还上，做得好做不好全看你自己的本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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