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致富者和清洁工（1）

距离申城九百里外的山区，有一个古老偏僻且有几分神秘色彩的小村子。整个村子有一百多户人家，生活十分条件艰苦，但民风纯朴，村民热情善良。这个地方交通非常不方便，村民们平日里靠着种草药和卖草药为生。之所以说它神秘，是因为这块地方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这里曾经有仙人降临过。当地的村民非常笃信这一点，因此，都认为这一带是仙家福地，怎么也不肯搬到别处去。

        至于这个传说的由来，还得从距离村子几公里处的一座山说起。听当地老一辈的人说，那座山原是一座无名山。数百年前的一天，一个年轻人上山砍柴，雨后的山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年轻人一看时间还早，决定爬上山顶看看。这座山不算高，就是山路崎岖陡峭，他费了好半天劲才达到山顶时。年轻人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吸引，山顶上是一个宽敞的平台，巨大的岩石上竟有两位老者正坐在那里弈棋。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块石头棋盘和深浅两色的石子，两位老者十分专注的在思考棋局，没有注意到他。年轻人也略懂棋艺，因此，将扁担靠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观看。不知不觉中，一局终了，年轻人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回头去拿扁担准备下山，发现没有扁担的踪影，之前放扁担的地方只有一个修长的石柱，形似扁担。年轻人再回头看那两老者，他们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下疑惑：这两人走得这样快，因此只得悻悻的下山回家去。

        回到村里，更让他惊诧的事发生了，村里几乎所有的人他都不认识，这个村子里的房、树、人竟然完全变了样。年轻人惊恐万分，一溜烟儿的冲回家去。他的家，原来的青砖瓦房，变得破旧不堪，父母不知去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走错路啦？他又环顾四周，山还是那座山，村边的河还是原来的样子，村子的房屋布局也没变过，可是人却不是那些人，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邻居一老头看到他，顿时像见了怪物一样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嘴里念道着：“你是石松？”

        年轻人忙点头道：“对，是我，您老知道我爹娘去哪儿了吗？我家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这个村子……”

        老头哆哆嗦嗦道：“你？你……真的是石松？我，我是牛二啊。”

        年轻人一下子呆住了：“牛二？你，你怎么老成这副模样？你……”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问道：“自你最后一次见过我，过了多久？”

        老头看着这张依旧年轻的脸，不敢相信他竟然是他与同龄的石松，说道：“已经过了六十年了，自从你失踪后，你的爹娘四处寻找，找了几年都没音讯，日日以泪洗面，没多久就过逝了。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何还是和当年一样年轻？”

        年轻人将自己山顶观棋的经历一一说了。后来人照着年轻人所说的，找到了那座山，自此以后，这个故事便流传了下来。人们都说，那两位下棋的老者是仙人，他们并没有上天，而是化作两座山峰，就是现在的仙人峰——南峰和北峰，他们下棋的那座山就是现在的棋盘山，山顶平坦，位于两峰之间，像一个巨大的棋盘。数百年来，他们俩一直都在弈棋。

        传说归传说，不过这座山确实是存在的，两峰形似人形，中间的一座像天然的演武场，这地方经常云雾缭绕，海拔虽不算高，却有种人间仙境的错觉。只是没什么名气，鲜有人知道。原因嘛，一是地势偏僻，山路难行，属于未开发地带。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棋盘山和仙人峰一带经常有猛兽出没，毒虫甚多，普通人根本无法近身。进山的村民经常遇到野猪，偶尔还能见到老虎。毒蛇，蚂蝗，以及蜈蚣是这里的特产，还有一种让人防不胜防的花蜘蛛，体形很小，但毒性很强，不留意的情况下，掉到人身上蜇一口，伤口很快就会溃烂。二十几年前，曾经有一群偷猎者进山后遇难了。

        因而，村长告诫当地村民，一定要防止不知情不熟悉的人进山。山下的村民也没有几个人敢轻易进山的，实在需要进山，只能村长带路。村长是当地最有文化的人，对山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每逢村民上山，村长必定随行，这也是这里的规矩。

        棋盘山上的道观究竟是建于哪一年，没有人说得清，现有师徒三人居住在道观之中，也不知系何门何派。道观很小，看上去很破旧，里面既没有供着三清，也没有老子像。这里不是供人祭拜的地方，也极少有人来，有时候村民会将自家的富余的粮油米面带上山，送给三位师父。平日里，师徒三人就在山中修行，一个月下山一次，一来为村民诊病，二来为了换取生活物资。观主张树远，是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据说他是前朝末期的人，已经有一百多岁。他有两个弟子，大弟子张云山，是五十年代大旱之年闹饥荒的时候逃难的孤儿。那时候，他才七岁多，父母在逃荒的路上相继去世，他一个人跟着逃荒的人群走到这附近，后来实在走不动了，饿晕在路边。路过的张树远道长将他带回山上，悉心教导抚养成人。说是师徒，更胜父子。

        二弟子张敏之也是个孤儿，从没见过亲生父母。不过他小时候曾经被人领养过一段时间，直到十八岁成年才上山拜师，跟着老道长学艺。关于他的身世，别人问起时，两位道长总是讳莫如深。因此，村民们对他的情况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平日里几乎不下山。村民上山采药的时候，他会远远的看着，有人遇到危险时，他总是及时出手搭救。因此，他常常被人笑称是这座山里的守护神。

        当地人坚信这座山有灵气，更相信这师徒三人绝非凡人。老道长医术精湛，弟子也都是妙手。山下的村民没有人懂医术，村子附近也没有能看病的地方，这里离县城又非常远，十分不方便。因此，每每有人生病求医，村长都会带着他们进山找道长师徒。以前老道长总是带着大弟子下山来给村民治病，现在他老人家上了年纪，这活儿基本由张云山代劳。

        张敏之从东北回来已经有几天了，每日除了打坐练功，采药制药，就是看书弹琴。师兄见他似乎心事不好，也懒得调侃打趣他了。

        这天，师父看到他在看书，便问：“敏之，你的折扇呢？怎么没见你拿？”那把折扇他以前很少离身，这些天，师父没见他拿，故尔觉得奇怪。

        张敏之抬头看着师父，迟疑了一下答道：“折扇，我，送人了。”

        站在远处沏茶的师兄笑道：“高新梅的折扇有钱都买不到，你真大方”，说完端着茶具过来，坐在张敏之旁边，看着他问道：“送给谁了？”

        张敏之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在鹭州遇到一个姑娘，后来因为欠她钱，就把扇子送你她抵债了。”

        张云山两眼瞪大，对他说的话难以置信，随后脸上又泛起了神秘的笑意，两眼眨都不眨的盯着他，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张敏之忙说道：“等什么时候把钱还她了，再把扇子拿回来。”

        张云山呵呵笑着打趣道：“既然是送给姑娘，送都送了，哪有拿回来的道理，只怕哪天连人都送出去了。”

        张敏之看着师父没再做声，也懒得理会师兄的玩笑话。

        师父看着他，笑了笑：“这几十年来，你每年也就下山一次，对民间不甚了解，也是时候下山历练历练了。”

        “师父，我……”张敏之不知道师父是何意，难不成又要让他走？

        师父似乎看出他的疑虑，笑道：“去吧，下山去，体验民风民俗，去看看人间的烟火也是修行。只是有一点，你要切记：不可以贪恋俗世的浮华，更不要让人知道你的秘密。”

        张敏之放下书，说道：“师父，我见到的那位姑娘，似乎与别人不同。”

        师父有些意外：“怎么不同？”

        张敏之：“我也说不好，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张云山听了他这话，手里的茶水差点打翻。

        张敏之不理他，继续说道：“我想，有没有可能，她也和我一样。”

        这时候，张云山立马止住笑，表情变得非常严肃。他知道，如果是真的，就没有那么好笑了；不过，乐观的想想，若是真的，他的师弟也算有伴儿，不用独自承受这份孤独。

        师父说道：“你想下山去找她？也好，去吧，若真是那样，说不定困扰我们这么多年的问题有答案了，对你来说是好事。这山上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你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明日一早就下山吧，在山下生活一段时间，就当是我布置给你的功课。”

        张敏之点了点头：“好，师父要用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山上的粮食和柴火充足，若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山师兄打断：“行啦，你放心去吧，不用操心这些，有我在不会饿着师父。”

        第二天一早，张敏之将自己的住处收拾妥当，便来告别师父和师兄，准备下山。

        “人世复杂，凡事得多留心，这些钱都是你之前放在我这儿的，都带着吧，山下不比这里，所行之处都要用到钱。”张云山取出一块粗布巾，一层一层打开，里面包着一叠纸币，大约有几千块钱。

        张敏之接过纸币，只拿了一部分，将其余的又递给他，然后背着布袋子出门去了。

        师父站在山门口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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