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九踏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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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恭喜九瑶公主了。”素和缱云念完圣旨上的话,心里甚是觉得畅快。
想不到她傅阿暖一生都在为皇族势力而拼搏,一生都想摆脱这一切,可是到头来。还不是被这王朝的力量牢牢抓住,甚至还成为了两国交好的棋子,真的是可笑啊。
她一生拼搏如此,都落得这样的下场,更别说继承大统了。
更可笑的是,她口口称之的辞渊哥哥,竟然是紫云会的余孽,这么多年藏在背后,丝毫没有察觉。
不知道应该说她蠢呢?
还是带说她单纯。
缱云笑笑的等着阿暖接旨,谁知道她仍然继续着与长公主的交谈,根本就没有素和缱云放在眼里。
就连那圣旨,都是下人接的。
跪拜之礼,都未进行。
皇后体恤她,给她名分,让她日日可以进出皇宫。可阿暖不给她脸色,这华梨苑就是她说了算,说是不跪,就是不跪。
其实说到底,她素和缱云,又有什么能够跟阿暖相比较的。
一个郡主,真把自己当成人人宠爱的么!
阿暖继续跟长公主交谈着她独自里的胎儿,可否安然,丝毫未顾及素和缱云的面子。
场面,一度尴尬。
身边很多人都劝她,说素和缱云辜负了她之前的好心好意,养了一个白眼狼,她现在都已经跟在皇后身边了,何必还要好言好语。
就应该给她一个下马威,就该让她知道什么才是大胤帝女,可是阿暖却不以为然。
喝茶的时候,轻轻瞟了斜侧一眼:
“都不说话,等着我来说么?要是没事,就别弄这么多花样!”很明显,阿暖这句话是冲着缱云来的。
长公主也是笑笑不语,拿起桌案上的酥酪糕咬了一口。
她自从怀孕以后,食欲不怎么好,都比之前瘦了许多,要不是腹中胎儿体重在这,都不知道她会瘦成什么样子。孕吐的原因,日日整晚都没怎么睡好觉,为了这个孩子,亦岚可是吃了不少的苦。
总想着自己曾经做的错事太多,现在想要弥补。
当是为自己腹中的孩子积德了。
身边的人,依旧无言。
“旨也接了,聘礼也收了,你还要干嘛?没事就别在这站着。”
阿暖这几日的脾气算是好的,刚刚知道真相的那几天,谁来见她都是被轰出去的下场,就连裕帝都被她拒之门外。素和缱云现在还轻轻松松站在这,已经算是给了她之前的面子了,不要太不知好歹了。
“哎,许着是缱云妹妹喜欢你这宫里的景色,她长久在宫外,的确是没见过这样的陈设,想着多欣赏几眼啊。”
长公主忽的也开始随着阿暖一起戏弄缱云了起来,素和缱云神色变幻,想着眼前这两个女人:一个是骗她、利用她的公主;一个是抢了她青梅竹马之情的庶女。
真想不到,他们两个还有联合起来的一天。
可真的是阿暖利用她,亦岚抢走了白鸣筝么?
其中利害、其中原因,其实素和缱云到现在,都为想明白。
“你莫不是喜欢那云萝青玉......”阿暖说到云萝青玉的时候,身边的下人皆泛着异样的目光,朝着这位郡主。
“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便是了。你若喜欢这个名分,我也一并送给你。”
阿暖的笑,的确是有些渗人。
素和缱云不是喜欢,而是厌恶,“九瑶”一名,她不是不知道什么意思,曾经还想着能够与她傅阿暖平起平坐,现在看来,是她早就输了。
一个郡主想要跟正嫡公主平起平坐,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裕帝就算再宠爱她,也不会放着不顾自己的女儿。
素和亦岚听到阿暖要把“九瑶”的封号送给素和缱云,急急的打断她:
“这可送不得,‘九瑶’为何意,相信郡主也应该明白,若她接了,岂不就是以下犯上了。”
长公主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素和缱云这般,装柔弱的行为,很着急的想要帮着阿暖出口气。
有一个小小的郡主,封号想用“九”字,还真的是痴心妄想了。
阿暖也是取笑,谁知道素和亦岚竟然当真了。
“我若给她,她敢接么?”
阿暖的眼神突然一下子变得锋利,轻瞥的望着站在一旁的缱云,就像鹰一样,恨不得将眼前的东西急切吞噬。
阿暖笑笑不言,眼神轻描淡写的落在素和缱云的身上。她现在还站在这里一言不发。难不成是要在这里受受委屈,再到皇后那里哭诉,说自己欺负了她。
心思一点都不显露,可是阿暖却看得明白。
素和缱云自知在这里无地自容,超着阿暖行礼之后,转身便出去了。
缱云刚走,阿暖又开始咳了起来,整个人咳得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阿暖起身,朝着锦烈称言,随即立刻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将她缓缓带入内阁。长公主也缓缓起身,跟着她一起往内阁去。
毕竟是初春,天气还是有些冷的。
“我也不知什么时候,缱云她变成这样了。”
阿暖忽然念叨出这么一句话,真的是让亦岚听着,有所感触。
其实一开始,缱云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阿暖就已经很明显的察觉到,那个曾经跟她一直交好、天真无邪的女孩儿,眼神里多了一种神色。
那样的神色,一般都是看不出来的。
其实到现在,啊暖都不知道,究竟是她做了什么,才让缱云变成这样。
跟辞渊一样,她对人都是如此真心。
谁知道背后,竟然会有这样的事儿。
风过回廊。
满架的蔷薇在风中怒放,吐露芳香。
“叮叮”几声,风过后,在廊下凉亭中的风铃在轻轻击响。
那风铃是细瓷烧制,玲珑可爱,上面用朱笔画了符篆,挂在了帷幔之上。
每一阵风过,便清脆地响动。
说是择日成婚,其实就是挑选了最近的良辰吉日,真想不到,自己的父皇竟然这么快就想自己嫁出去,一丝挽留的余地都没有。
脑海中,有这么句话,一直在她的记忆里回旋,久久都不能忘记。
“每个人……都有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许久,仿佛恢复了一些精神力,阿暖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喃喃的说了一句,眼眶中有着泛泛的泪。
她的回忆开始断断续续的,有些东西明明记得,却怎么又想不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就像她明明记得十二岁时候的事情,却在细细回想的时候,被什么给阻碍了记忆。愈发想,就愈发头痛,跟本就不得自己控制。
每个人,都有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辞渊守护的,就是她啊。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所而见,却是只有背叛了,守护却已没了。
爱不由她,命不由她。
这深宫之中步步惊心,谁又来守护她的一生?
小生画扇佛转世,千世情劫只其一,佳人本是凤凰裔,浴火涅槃了相思。
都说是命定的相遇,爱得深沉。可彻头彻尾,却是在权力的面前,舍弃了最为心爱的人,到最后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锦烈将她扶着,缓缓走过这个长廊,可阿暖却时不时捂着自己的额头,脸色惨白,有些不一样。
步伐愈发的缓慢,她只觉得身子沉重了些,走不得两步竟觉得眼前一黑。
直愣愣的向后倒了下去——
若非锦烈扶着她,身边还有侍女跟着,那怕是又要摔的腰伤复发了。
因为直直的摔了下去,头上的倾簪只自滑落,摔在地上,硬生生摔成了两半,如瀑的长发瞬间散乱。然而,那流出的血迹又极为诡异,仿佛活了一样地在苍白的面容上蜿蜒爬行,一直流到颈间。
“愣着干什么,传太医啊。”
亦岚见到周围的都缓缓围上阿暖,慌张极了,却未见一人去太医院找太医,真是耽搁时间。
“长公主,您身子不便就先请回吧,公主的事儿交给我们就好了。”
阿暖的身子应该还好,她在百霜阁的时候,也没想这个样子身子愈发的差了起来。就算是受了伤、生了病,若淳的调理,不出一段时间也会恢复的。
为什么现在到里宫里,身子越发的差了。
难道是太医院日日给她送的药有问题?
可那些药都是素和清梵让送的,那是她亲哥哥啊。
传说中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众魔遣回,但仍徘徊于黄泉路上,众魔不忍,遂同意让她开在此路上,给离开人界的魂们一个指引与安慰。
如果这一世走完,下辈子,她还会记得这些事儿吗?
过去的故事还了上一个轮回欠下的记忆,当再也不欠什么的时候,就会把手中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接着走进了轮回门——
就犹如一句话:“如果你选择了遗忘,说明在内心爱过……”
茫茫彼荒,万丈空璜,大千世界就只剩下一个自己。
梦里的女孩儿伸出被烧伤的时候,向着前方空茫之处伸出了手,像是等待一个温暖而又宽大的手将她拉至入怀。
可前方只有空茫,只不过都是她的执念而已。
一切,仿佛是虚幻而不可扭曲的,似乎隔了一层袅袅升起的水雾。
她只看得见白茫茫的一片,是无数穿着白袍的人影,一起一伏,不停地做着机械的膜拜之状,奇怪的咏唱之声如波涛般传入耳膜——
待到女孩走进的时候,那些人好像目不视她一般,也没管顾她从身边走过。女孩儿就像个影子一样,在人群当中来回穿梭。
她在寻找什么,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耳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音韵和唱腔,如潮水一样慢慢进入耳膜,从耳至脑、至心……一时间,似乎时间都已经静止了,只看见唯一一点清晰地火光:那檀香的光,在慢慢移动,黯淡下去!
那是祝颂的歌,专门给宫里人祭祀传唱的。
女孩儿一直向前走着,无尽的尽头,循循边界,却又一下子堕入另外一个世界。高翎四璧的宫院,各个侍女皆迎前,朝着她福身迎接,直至一位华服女人走到她的身边,轻唤她阿珞。
拼命用手去抓住,在抓住的瞬间,确是一片黑暗……
“母后!”
轻声带着诧异的她,呼出了声,现实中的地方,却也听到她的呼唤了。
紧接着的就是,惊醒——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间流出,见到她醒了,缨宁急急的往着外面喊着,屏风后面也不知道是那些人在候着。
“公主做噩梦了?”
阿暖缓缓起身,缨宁拿着披风给她披在身上,初春的夜里,她又汗湿了衣衫,就怕着凉了。
她下了床,竟往着屋外走去。
“我怎么了?”
“太医说你是急血攻心,说是太执念了。”
“执念?!”阿暖也只是回应了冷笑,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执念什么,这外人仿佛能看穿她的心一般,真是可笑了。
“要下雨了……”
卷起帘子,望了一眼离宫窗外乌云涌起的天空,华梨苑里的素衣女子淡淡道。
夜里的月色照在她身上,那一袭素衣仿佛焕发出光华来。
她站在窗前凝望北方,衣带当风,沉静而高华,宛然已是一代领主的风范。
阿暖坐在苑内的亭子里,面对着那一刻偌大的海棠花树,又开始发起呆来了。站在廊下徐徐不前,还是静静的回望,忧伤的背影,竟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感情是最磨人的东西。
在不知不觉当中,能够把人伤害到体无完肤,一点不剩。
苍郁的树在晚映照耀中泛着青黑暗黄色彩,青石台上偶有飘散几片经不住侵蚀的枯枝落叶,像是流连生命的惦念。
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独有的韵味,夹杂着瑟瑟寒风,耐人寻味。
目不视物,眼神空洞,竟有那么些空乏的感觉。
楚祁玉忽的从她的身后走过,手中还拿着一支簪盒。第一次见面送兵器,再见面就是送扇子,然后就是表明心意,现在还不容易如愿以偿,用他们梁渝最珍贵的云萝青玉作为聘礼,而来求娶公主。
现在,倒是拿簪子来讨她欢心?
身边的人没有打扰,侍女们也不敢上前,就连锦烈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他们。辞渊缓缓把簪盒推到阿暖的眼前,刚刚还在发呆的她,竟没察觉到身边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那是一只六旻步摇,上面点缀的,是滇南独有的绮罗玉。
东西珍贵是珍贵,但是却入不了阿暖的眼。
“你手段,还真是高明啊。”轻描淡写一句话,阿暖其实就已经把楚祁玉这个人认得清清白白了。
“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人。”
听到这里,阿暖忽然冷笑了起来,凌厉的眼神朝着楚祁玉望过去,“是么?可你把感情建立在利益之上,任何事情都是刻意为之,让我觉得你的真心,真是可笑。”
大胤梁渝两国的利益,建立在和亲之上,这样的理论本来就是觉得可笑。
明明可以用事实说的事情,偏偏要用和亲来解决。
毁了两方人的幸福,毁了两个人对这个王朝的真心。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从一开始就是刻意为之,湛碧楼外、扶风寨前,哪怕是那日在酒肆,你都是事先做好了准备的。你又让我,拿什么相信你的真心。”
阿暖字字珠玑,将话说的决心决意,刚开始尚未察觉,现在细细回想,真的觉得细思极恐。
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开端,就一定要一步步向着这盘棋去走,走错一步都会掉进万丈深渊、走错一步,都会让人察觉。
很显然,阿暖的话怼的楚祁玉没有话说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么多次的见面,就是为了能够与她建立关系。其实见得第一面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傅阿暖就是皇族的公主了。
次次往公主府而去,次次送礼,就是为了能够打好关系,能够对缔约有着更好的走向。
可是阿暖不是这样的人,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选择。
她不喜跟随天命。
她起身,握住了刚刚落下来的海棠花,另一只手下意识握住了袖中的峨眉刺。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给她会带来无尽的杀戮。
“我一步步走到今日,为的从来都不是权利,八年的退身,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一生能够平安无虞,哪怕我不要那个皇位。”她将花儿握在手里,狠狠的捏了粉碎,回身过来,对着楚祁玉继续说道,“可现在什么都变了。”
因为他,阿暖被迫要放弃自己的一切,被迫要下嫁远国,永远都不能自己掌控命运了。
“陛下已经答应我了,让辞渊做你的领门人,让他带兵,护送我们远去梁渝。”
让辞渊亲眼见到自己嫁给别人?
他明明还欠自己一句解释,为什么阿暖总是忘不了他呢!
这是楚祁玉算计她算计的最为狠厉的一次,明明知道他们两人两情相悦,只有误会没有接触,陷入了尴尬关系。
现在让辞渊领着她心爱的女人,送到梁渝,送到别人的身边......
这不是,硬生生隔开了他们么!
“我父皇不会放他出来的。”
“曹司空近日在朝堂上力荐,加上我的默许,陛下已经准了。”
原本裕帝还是跟在意紫云会的关系,不准备放辞渊出来。但是根据曹司空的力荐,也说了这么多年他对阿暖的庇护。最主要的,是楚祁玉准许这个人做和亲将军,让他亲自领着九瑶公主,踏入梁渝之路。
阿暖依然在直视着眼前那个人的眼睛,仿佛在眼中莫名徒增了许多哀伤。
就那样望着他,在眼神中竟然恍惚出了微笑的神情。笑容中没有保留一丝的悲哀,仿佛一朵开在冷风中的蔷薇,寂寞,孤独,美丽而又充满了戒备。
“想不到梁渝二殿下,算盘打得这么好啊。”
“我是在为你好,我们,才是夫妻。”
“我跟你还没成婚呢。”
只是在楚祁玉怔住的那一刹那,素白的身影已经缓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来不及提剑反击,阿暖的拳掌已经迫近他的身边。
轻足点地,急退!
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
逼人的峨眉刺,摧的枝头的红叶都纷纷飘落下来,红绸点点,长虹飞舞,随着红叶一起落下。凌厉的剑锋距离楚祁玉的咽喉只差分毫,只得步步后退。
蝶翅惹动的微风却仍然在院中荡漾,风里带着淡淡的木叶的香气。
但是没想到的是什么,那寒刺袭到楚祁玉身边之时,就被迫转换了方位,让人完全猜不到后面的武功路数。
楚祁玉夺来阿暖手中的刀,朝着她的腰间刺了过去,无法躲避的环境之下,只能靠着转身来化解功法,而就此将阿婧足足拉近在身边,一只手挽住了她的右腕。
待到阿婧想要拿出左手反抗的时候,楚祁玉手上的那把剑顿时紧刺在树上,所以也恰好的把住了左手。
两个人就贴着那么近,完全将她控制在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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