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卫营

萧允回到府上，与他而言，在回来的路上，他做好了离开萧府的准备。

        无论他是否是歇和族，对萧府上下来说都是不安全的隐患，他都必须离开。而他离开前，终归是要跟救他的阿姐做最后的告别。

        萧允一进萧府，却便被丫鬟叫至后院的湖心亭。萧燕燕清退左右，她的神色一如往常，丝毫没有受到萧允可能是歇和族人的影响，萧允看着她，心中那种莫名的堵塞，慢慢的烟消云散。

        萧燕燕笑道：“你怎么又如此拘谨？”

        萧允道：“弟弟是来向阿姐辞行的。”

        萧燕燕大概知晓萧允的心思，便说道：“你不必忧心。即使你是歇和族的后人，阿姐我还是会待你一如既往的。”

        萧允道：“我知道。只是还没有确认真实身份之下，我待在萧府，总归还是不好的。”

        萧燕燕道：“那你可是寻到什么容身之所吗？”

        萧允叹口气道：“暂未。”

        萧燕燕：“既如此，那就听我的安排吧。”

        萧允看了看萧燕燕不再言语，默默的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聪慧思敏，早在她从生死场万众瞩目下，救下他之际，他便无条件的相信她，愿意听从她的所有安排。

        萧允对她除了誓言的忠心，更多是钦佩。这种钦佩包含着弟弟对阿姐的钦佩，包含着男子对强大女子的发自内心的钦佩……相信她，比相信世间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容易。

        萧燕燕既见他应允，便又说道：“不论你和歇和族没有有关系，我也不会放任你流离失所的。你是我认的弟弟，我是你的阿姐。虽然目前你不能住在萧府，但天下之大，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有一个去处倒是很适合你，也不会让你就此埋没。”

        萧允抬眼，心中暖流涌动，他是个不善表达自己的人，这一刻确实眼眶微红，喉头哽咽却生生按下波澜的心绪。

        萧燕燕见他隐忍的神色，嘴角轻轻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是个孩子，怎么学装大人呢？若是委屈，想哭就哭吧。”

        萧允却默默的摇了摇头，他微红的眼眶含着晶莹的泪珠，随着深呼吸，慢慢的隐了下去。

        萧燕燕看他慢慢平息的情绪，说道：“我将你安排在暗卫营。至于暗卫营这个地方，离王都较远，不会轻易被人盯梢。你的身手不该埋没在萧府大院，暗卫营里高手如云。你也能学点真本事。”

        萧允点了点头，依旧不语。

        萧燕燕道：“你一定不要辱没阿姐对你的期待，要在暗卫营里成为最顶级的高手。有朝一日，阿姐或许也需要你的帮助。”

        萧允听及此言，便笃定道：“我会拼尽最大限度，做顶级高手，不让阿姐失望。”

        萧燕燕看着萧允坚毅的眼神，内心似有触动，她嘴角微动，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拍了拍萧允的脑袋道：“你怎么不问阿姐，暗卫营是什么地方。”

        萧允道：“弟弟服从阿姐的命令和安排。至于其他事，阿姐不必告诉我。”

        萧燕燕看到萧允，从袖中拿出一枚戒指，这是一枚虎型雕刻的戒指，颜色暗沉，看上去极不起眼。

        她将戒指放到萧允的手里说道：“这枚戒指是你我之间的凭证，倘若是有一天，你接到另一枚同样的戒指，无论拿戒指的人对你说什么，你都要当这是我的命令和要求，务必完成来人下达的任务。”

        萧允点头应允，他看着这黯淡无光的戒指，将其套在右手大拇指间。将虎型塑刻转向掌心，从外面看，看不到虎刻，右手的大拇指上要仔细看，也只看到一个银色的浅环。

        萧燕燕道：“你去吧，府里我也安排好了，对外我就说是让你去蜀地去购置一批上等的蜀绣。”

        萧允忽尔想起早晨乐容同他说的话，便开口道：“阿姐，可否帮我找一个人。”

        萧燕燕惊讶道：“什么人？”她的印象里，萧允是孤儿，又怎么平白无故的找人呢。

        萧允道：“是乐容的弟弟，叫角角，外号芭蕉扇。乐容之前和他的弟弟在滇南生活。”

        萧燕燕笑道：“原来如此。我以为你不善交际，看来是多虑了。放心吧，我会替你和乐容找找看的。”

        萧允随及跪在地上，拜了三拜，萧燕燕连忙去扶，却没有丝毫动摇萧允的力气，只得接了他的三拜。

        第二日，萧允早早出门，他身无长物，没有带任何的行李包裹，便登上早已停在萧府后门的马车。

        马车飞驰极快，赶马的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萧允陷入沉默，于他而言不在单纯只是又换了个居所，他摩挲着拇指上的虎型戒指，看向沙窗外。

        马车行驶出城外，日夜兼程，随着植被的稀疏，他们沿着河道逆流向上走，越走越荒凉……戈壁滩涂，怪石嶙峋。

        这一路上，行程已过5天，车夫从未摘下斗笠，除了住客栈时他们能吃点好的。要是住在荒野，便是风餐露宿的随便吃点馕饼。

        车夫吃饭也是用手笔画几下，随及递给萧允干粮和水囊，就独坐一边。

        萧允想“这人好像是个哑巴”。但从身形看上去约莫比他小一些。刚好，萧允也不想说话，也便省去了打招呼客套的烦恼，他们之间的交流便以简单手势代替。

        第四天晚上，马车停在在一堆风化的沙石边。他们升起一堆篝火，火光映衬下，天空的繁星如同碎裂的珠子，撒满天际。

        在辽国王都，萧允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星辰，夜幕之下，温暖的火光下是他萧瑟的神情。

        车夫拿着一块馕饼比划了下，萧允会意，摇了摇头。他的胃此间不需要任何露宿在外的食物，尤其是已经吃了很多顿的馕饼，连日的舟车劳顿只想让他早日到达。

        路途太远，远的就像他不是去暗卫营，而是流放到荒野里去自寻生路。

        车夫见他不接馕饼，依旧执着的摇了摇手中的食物，坚持让他吃点东西。

        萧允无奈，只得接过馕饼，握在手心。他感受到斗笠后的目光，便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着。车夫又递过水囊，让他喝了些早上打过来的河水。

        此间，戈壁的风声呜咽如诉，白日的暑气退尽，留下的是巨大温差下的生冷，一种来自毛孔的凄寒隐隐的环在周身。萧允坐在火堆旁，望着北斗星辰，推测离开辽国王都一直往北走，可能快要到赤勒和辽的边界了。

        赤勒和辽先祖同根同源，但后因部落分化，辽□□南下攻城略地，占了大片疆域，为后辽的版图打下坚实的基础。辽□□先虽然也是游牧民族，但因受宋文化影响，以农耕养殖为主。

        但赤勒却是还没有退化野蛮的游牧民族。进入赤勒，那等同于进入荒漠地界，过去为了抢夺河流的质控权，赤勒游民尝尝滋扰辽国边界，而辽国大军难以应对小规模的赤勒部族滋扰，不胜其烦。

        故而在辽和赤勒之间有一段是无管控区，供两国过路的民众共同取水之用。

        车夫看着发呆的萧允，推了推他，用匕首在地上写下：明天就到了。

        萧允见字，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若是明天能到，那么就不是进入赤勒的地界。他想了想，又拿过车夫手中的匕首写到：一路辛苦。

        车夫见状，摇了摇头，这斗笠也跟着摇晃几许，却依旧遮的严严实实。他的手也跟着摆了几下，好像再说：不用客气。

        火光的映照下，萧允终于看清了车夫的手，这手如葱根纤细，肤如凝脂，手掌小巧，手内也无一个车夫常年驾车所留下的结痂。

        这手倒像是一双女子的手，精瘦白皙。

        他应这纤纤玉手而不经好奇，抬眼仔细看了看车夫的身姿。但这身形看的也不像寻常女子那样纤弱，身高也和平常男子无异，身材倒是俊秀挺拔，单看背影就知道是个朗朗少年。

        车夫似乎觉察出他的目光，便站起身，做个伸懒腰的动作，意思是他准备入睡。而后便朝铺在地上的毯子走去。

        萧允也不在观察车夫，随及钻进车厢，躺了下来。借着稀薄的月光，他又摩挲起手上的戒指。

        暗卫营，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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