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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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放学后的车库内,补习班应到68人,实到67人,尤夏缺席。
这个车库正是由原来的“鸳鸯角”改建而成,一开始用于权贵子弟们停放车辆,地下车库建成后就变成了楚昭衍的专属用地。
校方能怎么办?
谁让人家的老子是大股东,不仅是这个学校的大股东,更是凭一己之力就能翻覆襄海市经济gdp的商业巨鳄。
“看牌”的人或心惊胆战或兴致勃勃,贴着墙跟站了一圈儿。
主角大背头蹲坐在正中央的地板上,额角涔涔冒冷汗,上手一抹,满脸黑。
楚昭衍坐在一辆脱了皮的报废吉普车车顶,直溜的大长腿松松的垂在空中,手里捏着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铁棍,一下一下敲击着车顶。
“嗵——嗵——”回声震的每个人心里堪堪发怵。
于洋靠在吉普车旁边的一辆小跑上,抬头看了一眼楚昭衍:“昭哥,尤夏姐不在。”
楚昭衍:“我他妈没瞎。”
于洋悻悻闭嘴,行吧,我嘴欠。
楚昭衍敲的手腕都酸了,这才掀起眼皮踢了踢脚下站着的一个花衬衫,略显茫然的问:“嘶打牌的规则是啥来着?”
花衬衫仰头,战战兢兢道:“昭哥,选,选牌。”
“啊~”楚昭衍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好久没整差点给忘了,对了,你谁啊?”
“我新来的昭哥,”花衬衫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叫我小孔就行。”
楚昭衍:“知道你尤夏姐不?”
“知道啊,必须知道,怎么了昭哥?”
楚昭衍弯起眼睛:“去请她,半小时之内要是见不着她,她那个同学——”
楚昭衍拿铁棍指了指中心圈脸色僵硬的男生,随后猛敲一下车顶:“卸一根手指。”
小孔脑袋上接了一头的锈车皮屑。
“一小时不来,两根手指”
贴墙站了一圈的学生肉眼可见的迅速靠拢,露出大半截空地。
见小孔滞愣,楚昭衍拿铁棍戳了戳小孔的肩:“哎,记时了哎。”
“是,昭哥!”小孔反应过来,一个90°弯腰拔腿就跑。
楚昭衍乐了半天,朝着小孔吹了个口哨:“知道请是什么意思不,你尤夏姐少根头发我给你穿个大孔!”
小孔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继续跑。
他妈的把我杀了吧!就尤夏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仙人我能请来?
楚昭衍看着小孔仓皇而逃的背影笑到不能自理,一旁的小弟们捧场式陪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是货真价实的好看,也是货真价实的混蛋,浑身散发着某种“不是个东西”的独特魅力。
“今天都准备了什么牌啊?”楚昭衍一手撑住车顶,轻轻一跃,落了下来,拖着铁棍朝大背头溜达了过去。
“狗,猫,兔子,鸡”于洋报菜名儿似的跟在身后。
楚昭衍在大背头面前缓缓蹲下,拿棍端挑起对方的下巴,一脸玩味儿的瞧着那人狼狈发颤的模样,眼底逐渐洇出丝丝暗红。
“今天打哪张牌,昭哥?”于洋提了提声调。
楚昭衍垂头,拇指擤过鼻尖,抑住了躁动突蹿的神经。
半晌,他抬起眼,用铁棍戳了戳了男生的胸口:“你想打哪张牌?”
大背头瞪着楚昭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变态!”
怕归怕,但能在胜德念书的人,谁还没点背景家世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是?
不过楚昭衍并不恼,倒是略显失望:“学长,我认为此刻强调这种客观事实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你!”大背头浑身的毛孔都在颤栗,发梢抖的颇有节奏:“楚少,我到底是哪儿得罪你了?!”
“这个嘛”楚昭衍歪头沉思片刻,随即一本正经的轻叹了一声:“你知道还有多少天高考吗?”
背头没反应过来:“啊?”
“千军万马独木桥,你却想着造小人,”楚昭衍一脸沉痛:“你对得起含辛茹苦的父母吗?对得起殚精竭虑的老师吗?对得起披星戴月的你自己个儿吗?”
背头:“”
众人:“”
别问,问就是心灵超震撼!灵魂大洗涤!
于洋率先牙疼的扭过了头。
这位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这话说出口的?
还排比句?还四字成语?也是够埋汰人的。
“唉,”楚昭衍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其他人引以为戒吧。”
回过味儿来的大背头整个脸涨成了猪肝色,心中大惊。
操!他该不会是泡了楚阎罗看上的妞了吧?
楚昭衍说完,将手里的铁棍随意朝外一指,撩起眼皮看向某位“看牌“人:“你说选哪张牌?”
被命运砸中的“幸运儿”脸唰的一白,僵在了原地——我只是个吃瓜群众啊!!!
楚昭衍烦躁的敲了敲了地板,似是耐心已被耗尽。
于洋眼睛咕噜一转,立刻揣摩出圣意,转身给某位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赶紧从身后的大木箱里扯出一把一米长的大砍刀,气势汹汹的就往过来走。
“哎哎哎——”楚昭衍伸手一指,砍刀小弟登时被如来金刚指定在了远处。
“你他妈没看我这衣服新买的么?换个小的,别呲我一身血。”
小弟立即“铛啷啷”丢下砍刀,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小刀恭敬递上。
楚昭衍只瞄了一眼,抓过弹簧/刀二话不说就要往背头撑着地面的手背上扎去。
“兔子!”背头一声嗷叫:“我,我选兔子,兔子!”
楚昭衍的手顿在了空中,歪头一笑:“你选个鸡吧?”
背头的脸丑成了一摊泥,不知这死变态是在讲恶俗的谐音梗,还是真心在给他做良心推荐,整个人都麻了。
于洋推了推眼镜,嘿嘿一笑:“这个好。”
楚昭衍抬眼:“是吗?”
于洋脸上顿时一僵:“是不是呢?”
“那就兔子吧,”楚昭衍大度的摆了摆手,对着背头露出了一个真诚乖巧的微笑:“学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学长被这个笑容吓的差点背过气去。
很快,于洋就不知道从哪儿抱来了一只白毛红眼的兔子,谨慎的递到楚昭衍手里。
楚昭衍当即丢下铁棍和弹簧/刀,轻柔的摸了摸兔子的脑袋。
这傻兔子被眼前这副漂亮的皮囊所吸引,也不跑,甚至乖巧的在楚昭衍手心里卧了下来。
楚昭衍无奈的笑了笑:“小动物们似乎都很喜欢我。”
于洋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彩虹屁,只好不停的狂点头。
“行了,计时开始。”楚昭衍目光一收,将兔子丢进了背头怀里,兔子一个激灵突然撒腿就跑,背头一个猛扑,拽住了兔子的一只腿。
“好身手。”楚昭衍口头表扬。
背头吃了一嘴的土,好在兔子没跑成,因为接下来他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在兔子活着的情况下,挖出它的眼睛,割掉它的耳朵,拔下它的舌头,卸掉它的四肢
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或者动物死了,就会换下一个动物,重复之前操作,直到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活体肢解,才算游戏结束。
至于规定时间,即楚昭衍的心情——这,就是打牌。
背头在这一刻仿佛才真正意识到了恐惧,脸色比兔子还白,他连鱼都没杀过!
“看牌”的人群捂着双眼,但人肉围成的圈儿却在逐渐缩小,甚至有几个胆大的男生已经蹲到了跟前。
楚昭衍扫了一圈在猎奇心驱使下践踏着他们所谓道义底线逐渐靠近的众人,不明深意的嗤笑了一声。
“还有十分钟。”楚昭衍懒懒的晃了晃有些发僵的脖子。
背头双目血红,在看戏人群的注目下,绝望的将手颤抖着伸向了地上的弹簧/刀。
楚昭衍等的着急,自行吃掉了六分钟:“四分钟。”
车库内一片死寂,浓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背头紧盯着手中那团羸弱不安的身躯,双目发红,神经如同一根紧绷的发丝,几欲断裂。
“动,手,啊。”楚昭衍一字一顿,不咸不淡。
背头闭了闭双眼,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猛吸一口气,抬起手臂——
楚昭衍的眼瞳死死楔入了明晃晃的刀尖上,他开始感到兴奋,他感到浑身的血液极速流动了起来,他仿佛闻到了那股令他颤栗发狂的腥甜气息
来啊,动手啊
“昭哥!”
“啪叽——”众人的心随着门外传来的一声嚎叫摔了回去,有人如释重负,有人意犹未尽,有人轻声啜泣。
执刀的背头突然一惊,手一松,捂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昭衍瞳孔中的刀尖磕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闭了闭眼,额角蹦出青筋,好一会儿才生生压了回去。
不明真相的作死小孔挤进人群满头大汗:“昭,昭哥,尤夏姐不肯来,我都给她跪下了,我说你不来你同学就得死,她说和她无关,我,我真的没办法了,哦对了,当时还有一个人和尤夏姐在一起,他”
“说他妈重点!”忍无可忍的楚昭衍抓起地上的刀朝着小孔一把飞了过去。
众人刚跌回去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就连嚎哭的背头也瞬间哑了火,肿成水泡的眼珠随着飞刀快速的滑动。
小孔骇然,瞪着飞驰而来的小刀,全然忘了躲闪。
这时,小孔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他的脑袋一把掀开,紧接着,一个宽厚紧实的胸膛快速侧闪,刀尖划过了这人的手臂,带出一串猩红。
弹簧/刀叮呤哐啷的甩出去几米远,没有了动静。
众人的心堪堪卡在嗓子眼,仿佛安静了一个世纪。
“这大哥谁啊!”于洋瞪着眼珠扯了一嗓子,尾音都劈叉了。
人群被下了降头似的默契四散而开,避出了一条小道。
来者缓缓走进,逆光而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楚昭衍。
只看此人身形就知道,这一身坚实的肌肉并不是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样子货,而是实打实被时间和经历磨砺出来的,带着一股结实的悍气。
蹲坐着的楚昭衍被迫仰头,率先从对方体恤下收紧的腰线中得出了一个结论——活好。
他垂下头似乎快速玩味了一番,这才款款起身看向对方。
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一头短到可以忽略长度的头发,脸廓刚毅锐利,配合上久而未刮戳在下颌上的黑色胡渣,法治频道中“劳改犯”的标配形象跃然眼前。
然而这形象还未坐稳,斜劈在右眼眉骨上颇具匪气的暗疤逼得“劳改犯”退位让贤,成功召唤出了升级版——“重刑犯”。
此刻,断眉下那双沉黑色的冷目正淡淡的盯着楚昭衍。
一旁的于洋瞳孔震荡,神情由红变黑,由黑变白,半晌,嘴角一抽:“坤,坤叔?!”
听闻此话,人群中有人惊惶后退了几步,剩下一脸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后退。
被掀翻在地的小孔一骨碌爬起,崇拜的浑身发抖:“真,真的吗?您是坤叔?”
杀人犯和他们这群靠打劫小学生零花钱度日的小混混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人物。
更何况这人还是十年前道儿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坤叔。
楚昭衍不明深意的短暂扫了一眼小孔,再度回到严莫坤脸上的时候,已然弯起了笑眼:“哟,坤叔,恭喜你重获自由。”
对方没有开口,浓密的胡茬勾勒出极阳刚的棱角,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背头像一块烂抹布似的瘫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
坏了,歇菜了!
谁能想到,为了泡妞随口拎出来的工具人,居然真被他召唤出来了,这他妈谁受得了!
“这人是谁啊?感觉好吓人。”人群中有人低声问。
“坤叔,就是杀了老油条的那个人,老油条知道谁不,十年前咱们襄海市的地头蛇,坤叔的老大,听说被一刀捅进心脏,当场毙命。”
“卧槽,那这种人怎么和尤夏在一块儿,尤夏不是楚阎罗的妞儿吗,什么情况?”
“黑/道大佬和财阀少爷为爱拔刀?这他妈比电视剧还刺激!”
“”
尽管不怕死的碎嘴子已经将音量压到了土里,但对峙中的二人似乎同时在嘈嚷声中抓到了此番对话。
楚昭衍轻轻歪头:“嘶,坤叔,你的名声好像不太好呢,以后可怎么混啊?不如来给我做事儿吧,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严莫坤耳廓微微一动,视线依旧停在楚昭衍弯弯的笑眼中。
旁边的于洋一听,吓的差点失禁,我的哥啊,你在说什么人间奇幻语录啊?这位爷是自打出生起就掉在道儿上的人啊,人家砍人的时候你还在和泥巴呢啊喂!!!
突然,严莫坤感到脚下一动,不由的视线下移,那只大难不死又要作死的兔子正爬在他的脚面上。
这兔子刚躲过阎罗刀,又去招惹杀人魔,简直是出生兔犊不怕鬼!
背头脸都绿了,赶紧颤抖着抱回:“对,对不起,刚才手抽筋,没,没抓稳”
“滚。”严莫坤淡淡开口,嗓音如砂纸般低沉嘶哑。
背头怔了怔,看向楚昭衍。
该说不说,坤叔毕竟只是传说中的人物,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还得在胜德混。
“地头蛇”看着毕恭毕敬的大背头,心中很是满意,垂眸一笑:“坤叔都说滚了,怎么还不滚呢?”
背头依旧犹疑不定。
“滚吧,”楚昭衍扬了扬下巴,笑吟吟的挥了挥手:“兔子就当是我送你们的礼物,祝你们今晚开心愉快。”
大背头:“”
说好的千军万马独木桥呢?怎么还祝福起来了?
等等!
这楚阎罗不是因为看上了那妞儿才整他,那他是为了啥?
背头抱着兔子踉跄着爬起,视线不由的扫了一眼“猥琐变态肥膘男”,心尖儿直抽抽,该不会是因为他为爱造谣坤叔,所以楚阎罗才
视线再一晃,直直对上楚昭衍冰锥似的目光,背头夹起兔子拔腿就跑,管他娘的,先逃为敬!
“打牌的人都走了,你们留着干嘛?”楚昭衍朝“看牌人”动了动食指:“都滚。”
众人撤离速度堪称一绝。
然而楚昭衍回头一看,忠诚的小弟们依然不离不弃的站在原地。
楚昭衍:“”
脑仁疼。
“杵着等发芽?”楚昭衍揉了揉眉心,一脚踹向于洋的屁股:“都滚听不见?”
小弟们八百米加急撤离。
只是于洋揉着屁股蹲儿还是不太放心,看了一眼满身杀气的严莫坤,又难舍难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终于在楚昭衍再度抬腿前仓皇而逃。
车库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二人鼓噪沉甸的心跳声。
黄昏的天光打进窗口,揉碎在交织着的视线中,如同穿过扭曲时空的一把藤蔓,两端牢牢拴在彼此的眼底,拉扯纠缠,肆虐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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