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方云对上莫净成的视线，一直提着的心也放松了下来，脚一软，便跌进了怀抱的更深处。

        那双圈住他肩膀的手臂也紧了紧，像是怀中藏着珍宝一般。

        梁兴生捂着肿了半边的脸，见来人打搅他的好事还掀了他一拳，气得大声叫骂，“你又是谁！来打搅我的好事！”

        声音惊扰了树上立着的几只鸟，吓得怀中的方云又是一个哆嗦，脑袋直往莫净成的怀里拱。

        见此，莫净成心下一冷。

        怀里的人这是被吓坏了。

        “喂！你”对面还在叫嚷着。

        紧接着，梁兴生就见浑身散发着寒气的莫净成缓缓抬起头，深色的眸子越发阴沉，像是一方古井，里面的情绪深不见底。

        却是结了冰那般，寒冷刺骨。

        见了这般阴恻的眼神，梁兴生的腿不自觉抖得像筛子一般，额头上大汗淋漓，愣是把剩下的几句话都咽回了嘴里，生怕眼前浑身森冷的人会对他做出些什么来。

        “滚。”锐利的薄唇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梁兴生立刻吓得跌倒在地，这简单的一个字让他心生恶寒，手足无措揩掉油脸上的汗，便连滚带爬跑了。

        “你们都给我等着！”等跑远了，梁兴生嘴里还恶狠狠地小声咒骂了几句。

        直到人跑远了，莫净成这才去查看怀中被吓坏的人。

        方才他拿着方云落下的用竹子做成的水壶追出来时，却见一个不正经的男人缠着方云，怒意顿时涌上他的心头，便不顾一切冲上前。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方云搂进了怀里。

        突然，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接着，方云缓缓抬起头，后退了一小步，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角殷红，眼中蒙了一层雾，让琥珀色的眼睛更加动人，活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兔子。

        方云缓缓抬起还在颤抖的手臂，抽嗒着向莫净成比划。

        看懂了方云的意思，莫净成心下一软，伸手揉乱了他的发，耐心安慰道：“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不用道歉。”

        顿了顿，还想说些安慰的话，说出口时却拐了个弯：“不是还要卖糕点吗？我同你去。”

        闻言，方云也不太难受了，方才的恐惧和自责情绪一扫而空，眼里的泪水都变亮了，直了身子就要去扛担子，却被莫净成抢了过去。

        “我来。”说着就扛在了肩头。

        挺重的，不知道方云那瘦小的身子是怎么扛起来的。莫净成心道。

        方云忙着急想把担子抢回来，生怕他的伤又疼了。

        却见莫净成一手扶了担子，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角：“我的身体好多了，不用担心。牵住我的衣角，这里多石子，怕你摔了。”

        其实这里的小道平着呢。他见方云现在腿还在抖着，便知晓小小的人儿还在害怕着。本想牵他的手安抚他，但想起哥儿和汉子的身份有别，便只让他牵了衣角。

        他一直在默默照顾着方云的感受。

        方云哪里不知莫净成的心思，“刷”地一下脸都熟透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牵住了对方的衣角。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路无话出了小道，不一会儿便见到了村庄。

        “云哥儿，今儿也来了？这是”刚来到村口，便有婶子们见了方云，主动上前想买些糕点。

        一个婶子见了一旁脸色略显苍白的莫净成，愣了一小会儿后，一把将方云拉到身边，低声劝告：“云哥儿，我都听平哥儿说了。这人来历不明，留在身边不好。”

        其他村人这么一听，也赞同地点头。

        村子里的消息一向通得快，自宁宇平回去后随口提了那么一两句，大家一传十十传百，便都知道是方云捡了个来历不明的汉子。

        杏花村闭塞，对外来的人一向充满警惕，况且莫净成还受了伤请去神医。

        方云听了，涨红了脸，极力想比划解释莫大哥不是坏人。但着急比划了半天，村人也没太看懂他的意思，便只好推搡着箩筐，企图用里边的糕点转移村人的注意力。

        婶子还想多说些什么，刚开口，余光却瞥见萝筐里绿色的糕点很是可爱，还散发着淡淡清香，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将要说的话顿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她没见过这些，便疑惑地皱着眉头。

        见到方云这样生硬地转移注意力，竟然还成功了，莫净成只觉得他可爱。又见那婶子很是疑惑，便开口解释道：“婶子，这是方云新做的山药糕和艾草糕。近来入夏，可以买点解解暑。”

        那婶子瞥了他一眼，不太想理会这陌生的汉子，但那些糕点实在是诱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理了：“山药糕和艾草糕？倒是没听说过，云哥儿做的绿豆糕一向不错，不知这山药糕味道如何。给我装几块吧。”

        莫净成应了一声，利索地用油纸包了。

        被夸的方云脸一红，心里嘟囔了几句这是莫大哥教我做的，便窘迫地帮着其他村人取糕点去了。

        那位婶子见莫净成动作熟练，表情终于轻松了一些：“没想到你看上去病怏怏的，干活倒是不拖沓。”

        闻言，莫净成淡然一笑。智能大脑里有这些资料储备，让他能随时应对。

        有了这个婶子的起头，又见乖巧的方云在一旁，大家便都暂时放下对莫净成的戒备，对新出的艾草糕和山药糕跃跃欲试。

        有些村人买了后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只觉清香袭人，入口松软，都掏出了铜钱再买几块带回去，好让家人都尝尝鲜。

        两簸箕的糕点不用半个时辰就卖完了，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原路返回。

        路上，方云兴冲冲地揪住莫净成的衣角，捏得钱袋里的铜钱“哗哗”直响，一对杏眼眨呀眨地，和莫净成分享喜悦。

        他还是第一次赚那么多铜钱！都是莫大哥的功劳！

        见此，莫净成笑着又伸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未了，方云走在前边，默默计算着今日赚的铜钱，心里盘算着过几日和莫大哥去一下镇上，给莫大哥买身合适的衣服穿。

        还有莫大哥的鞋子，那双草鞋都破了好几个洞了

        哪知，莫净成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别老想着给我买衣物，你自己存着，衣服和鞋子都还能用。”

        听到这话的方云立马耷拉下小脑袋。不能去镇上了，他还想带莫大哥去镇上逛逛呢，那里的东西可多可好玩儿了。

        却听见，一声低笑从后边响起。

        “但我想让你带我去镇上转转。”

        等把芝麻都处理好晾在太阳底下，方云便带着莫净成一起去了镇上。

        翻过一座山，便到了杏花镇。

        和闭塞的杏花村不同，杏花镇里人来人往，街上的人都穿花戴银，打扮得好不热闹。最是让人眼花缭乱的，便是在街上开着的各种店坊。

        糕点坊不时散发出甜腻的香气，昭示着美妙的滋味。不远处的布坊又吸收了那股甜味儿，使进去挑完布的人出来后又忍不住拐去糕点坊，买上一些糕点回去。

        莫净成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古代繁华景象，不免暗自赞叹一番。

        因喜做糕点，方云最是喜爱糕点坊，路过好几家糕点坊的时候，眼睛都忍不住瞟向店里。

        “进去看看。”莫净成在方云耳边提了句，他们正经过一家名叫尚食轩的糕点坊，“我有点想瞧瞧那些糕点都是什么样子。”

        还贴心地找了个理由。

        只见方云的眼睛立马亮了，牵住莫净成的衣角就往坊里走。后者不觉一笑。

        但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店里几乎都是花白的糕点，形状更是单一，除了方块外，大多都是圆形。即便如此，店里的客人也络绎不绝，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正在人群中招待着。

        “客官，你可要包些糕点回去？”见进了新客人，一个小厮笑眯眯地迎上来，“我们家都有些米糕和糖糕，客官您看要些什么？”

        “还有其他糕点吗？”莫净成瞥了眼在不远处的方云，心想方云能做出更好的来，但嘴上仍是问了几句。

        “其他糕点”小厮奇怪嘟囔道。他家糕点也就这两样，哪怕是镇上的其他糕点坊，也就多出绿豆糕一种。

        但即使心里感到奇怪，小厮还是耐心回答：“没有了，客官。”

        再仔细一打听，发现一块白糖糕点竟要五文钱，而方云的绿豆糕却只用一文钱。

        听到这儿，莫净成便心下了然。这个世界的糕点种类并不多，但人们对糕点的喜爱却很足。若是将新的糕点做出了拿到镇上卖，赚的钱会比在村里多出许多来。

        心里这么一打算，莫净成便挑了个空当和方云说了这事儿。

        听完了所有的方云立马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细细一算，那便会有好多好多铜钱！他之前可没能想到这儿去，果然还是莫大哥聪明！

        见人开心成这副模样，莫净成还细细解释道：“回去我们便用剩下的艾草和山药都做成糕点，还可以取些芝麻来做饼，定价高些就是了，然后便拿到镇上来卖。过几日我再种些其他作物，做些玉米饼之类的”

        方云自然是赞同的。

        说做就做，买了些用品后，两人便立马回家。煎了顾神医开的药喝下后，莫净成上山摘余下的作物，方云则负责作糕，分工明确，没几个时辰便做了满满两筐艾草糕和山药糕。

        因芝麻还计划着卖给顾神医，两人便只做了几个芝麻饼。

        三种颜色的糕点静静地躺在篓筐里，都无一例外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只等明天一早拿去镇上。方云还特意摘了两片宽大的蕉叶把糕点盖住，以防落尘。

        但莫净成却在想别的事情。

        镇子离方云家还挺远，天天挑着两箩筐糕点翻一座山也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做个盛糕点的木车。

        说着，莫净成便暗自在数据库里搜索木车的类型，预备着过些时日就安排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莫净成便出发。因着方云是哥儿不太方便，考虑之下，莫净成便决定自己去。

        方云不太愿意，但在莫净成的再三宽慰下，便打消了一起去的念头。

        来到镇上，莫净成特意挑了安商街街口的一个空地。

        安商街是官府专门为街贩们设的一条街，贩子们没有固定的位置，谁早到了便能占据优先位置。而街口人流最大，占到了街口的贩子们生意也会最好。

        方云来镇上采买时留意过，便懂得这些，都细心地告诉了莫净成。

        待天边出现一道白的时候，便陆陆续续有贩子来了。卖菜的、小玩意儿的、日用品的不一会儿，便也有人提着篮子过来采买。

        来的大多是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但也有锦衣玉服的富贵人家，许是管家来为府里置办货物。

        安商街越来越热闹。

        路过的人们见莫净成感到陌生，一时之间竟没人敢上前来问糕点价格，但不少人都对篓筐里颜色漂亮的糕点感到好奇，也被溢出来的清香吸引住，都纷纷侧目。

        还有些姑娘见莫净成相貌温润，即使是粗布麻衣也能穿出不同的气质来，便也假装路过，用扇子掩了脸，好奇张望着。

        “汉子，你这糕点都是些什么，怎么卖？”一个身着锦纹衣袍掌柜模样的人实在是好奇，便走上前去问道。

        莫净成见这人眼熟，但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便没再多想。

        “白色的是山药糕，绿色的是艾草糕，一个三文钱。黑色的是芝麻饼，因材料比较难找，便收一个十文钱。”

        这个定价是和方云商讨过后定下的价格。一是因为没有商铺，价格必然是要低些，再者是因为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的人们未曾见过的糕点，不知他们的喜恶。

        那男子听了，不免疑惑：“山药和艾草？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芝麻这不是珍贵药材么？怎么还能拿来做糕点？”

        顿了顿，便继续说道：“闻着倒是挺香的，也不知好不好吃。”

        “你买些尝尝便知道了，不好吃不要钱。”莫净成笑道，也不多说。

        思索了一会儿，那男子还是动了心：“分别给我包三个试试。”

        便如数包了过去。

        那男子接了过来，掀开油纸便迫不及待地将芝麻饼塞进了嘴里。

        一瞬间，酥脆香味儿在口腔里炸开了花，粒粒芝麻在在跳动着，简直比店里的任何糕点都好吃！

        接着，那男子三两下将手中的糕点都吃净了，嘴都还没来得及擦便着急对莫净成道：“你这儿的糕点我全包了。”

        紧接着，那男子将莫净成拉到一边，小声补充道：“我是尚食轩的掌柜唐正志，你手艺不错，我想请你合伙开食肆。”

        有不小心听到这话的人便好奇瞥向一旁神色平淡，气质文弱的莫净成，心下疑惑，就这病秧子也能开食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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