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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084玫瑰


在重新见到夜莺之前,花痕悄悄地将第二条项链藏进了口袋里。

        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对他讲述这件事。

        那天,讲到为什么“星河殿堂”会单单盯着她不放时,轩梦也不过就是说“龙舌兰家的二小姐是他们渴望的、拥有不可测量之‘未来’的花武”。虽然说,被轩梦肯定了自己身为花武的潜力,花痕多少有点安心,可什么叫做“不可测量的未来”,这个问题她不太敢深思。

        测量的方向,既可以朝着天堂,也可以直指地狱。

        在蝎魇眼中看到的噩梦,还牢牢刻印在她脑海中。

        不愿意承认,那时那个满身利刺、笑容妖邪的人就是自己。

        真的是自己吗?那一幕,还有其他人看到吗?莱托,颜姬,沙罗,还是……姐姐……

        为什么事后完全没有人对她提过这件事?那天两方人马的混战,只以里戈莱托、夜莺两胜的结果收场,至于她对战花芷的结果,似乎被合情合理地默认为“负”了。这种沉默之后会隐藏着什么吗?

        真是越想越头疼。

        “你怎么了?”夜莺的声音忽从对面传来,“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两个人从“职阶评测办公室”出来后,现在正坐在繁华商街的快餐店里吃午饭。这家店位于购物商场的高层,朝向街道的一面镶着落地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整个玛蒂亚斯的中心城区,风景相当不错。

        花痕掀开可乐的盖子,拨出一块冰放进嘴里,沁骨的凉意让她稍微恢复了一些正常思考的能力。她默默片晌,终于下定决心,抬头严肃地说:“夜,我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只妖怪。”

        “咳……”

        夜莺瞬间被橙汁呛到。看到他到处找纸巾的狼狈样子,花痕的脸微微热了起来:“喂,我是认真这么觉得的!”

        夜莺一边擦嘴一边瞄一眼斜前方某桌上正跟同伴炫耀高○晋助手办的少年,收回视线,正色:“那只妖怪有在咆哮什么吗?”

        “……在咆哮‘夜是混蛋快被呛死好了’这样的内容。”

        “那可真是温柔的妖怪啊。”夜莺扬起一边唇角,露出了稍显讥刺的笑,“没关系,我可以容忍它的存在。”

        花痕一怔,有点认真地问:“无论它有怎样的真面目吗?”

        对面,夜莺正在把包鱼香汉堡的纸拉开来铺平,闻声稍有些意外地抬眼,确认道:“你是在问,我会如何看待你体内那只咆哮着‘夜去死好了这样世界才能获得和平’的妖怪吗?”

        花痕用了很大毅力才忍住没把番茄酱朝他丢过去。

        “无所谓。”夜莺却已经作出了回答。他慢条斯理地将汉堡纸对折两次,然后用一包番茄酱压在上面免得它散开,“你是我预订好的武器,预订的内容也包括可能存在的妖怪。”

        “……”

        大概……他是在说玩笑话。可那清清淡淡的语气中存在着某种理所当然,让人感到,如果是他的话,就算是玩笑里也绝不会存在违背心意的内容。

        一霎间,花痕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这冲动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喝掉最后一口冰可乐然后站起来:“好、好了,走吧,飞烟他们大概还在等我的消息。”

        俩人穿过热闹的用餐区,正要下楼时,花痕无意中朝落地玻璃窗外一瞥,整个人立即愣住。

        窗外,是一览无余的玛蒂亚斯城区风光。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与高高低低的楼宇当中,一座酷似双塔教堂的骨白色大型建筑显得鹤立鸡群。它的外观华美、精巧而又不失稳重,周围环绕着在城市中心位置堪称奢侈的大片绿地。然而,这些并不是花痕会注意它的原因。

        她忍着喉咙的干燥,轻轻一拉夜莺的袖子:“夜,那边的双塔是?”

        夜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哦,那个也是玛蒂亚斯的地标——中央图书馆。”

        “……”

        花痕说不出话来了。

        玛蒂亚斯中央图书馆——这种赫赫有名的地方连算不上见多识广的她都听说过。因此她也知道,那里二十年前发生过一场奇异的火灾,差点把图书馆的第三层全部烧毁,三楼档案室里存放的大量珍贵文献和孤本古卷几乎全在那次大火中毁于一旦,其中,就包括对于龙舌兰族而言异常重要的几卷羊皮纸。

        所有人都知道,龙舌兰族的史诗级兵器“霜降之钢”个性太过刚烈,记录它们的文字甚至无法与普通纸张脆弱的纤维相容,只能写在柔韧的羊皮纸上。

        二十年前,那些羊皮纸卷上的言语永远地沉默在了火焰中。

        而那场将它们焚毁的大火,已经两次、从花痕的记忆海洋中浮上了水面。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黄昏了,夜莺说他有事要去找埃里勒教授,便一个人去了办公楼。“埃里勒”三个字让花痕又想起了今天那名实验员大姊——还有脱出常轨的第二条项链。

        直到最后,她还是没能将项链和“妖刀”的事情说出口。

        她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就又陷入了和黑曜石事件一样的怪圈,可是,一想到夜莺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全心渴望着“霜降之钢”,同时也是为了这个理由才会接近她,她便深深觉得没有勇气坦白。但这么一来,她又觉得自己像是在用谎言骗取停留在他身边的资格,心中充满了罪恶感。

        ——到底……我是想怎样啊?

        她在通往刺客系的长巷中停下脚步,怀着自我厌恶将两条项链拎起来,就着夕阳打量它们。

        幼嫩、稚弱的龙舌兰吊坠。

        丑恶、凶险的卵状吊坠。

        花痕鼓足勇气,朝着第二枚吊坠久久凝望。仔细看去,那吊坠大致也呈现出龙舌兰的形态特征,只不过所有叶片都朝中央蜷起,看上去就像一只将翅膀悉数向内弯折、沉睡于黑暗中的六翼恶魔。叶片边缘,密密生长着远远超出“正常”范畴的尖长棘刺,纵在此刻辉煌的夕照中,它们也散发着直欲噬人血肉的妖邪之气。

        与那晚她在蝎魇眼中看到的“自己”,有着同根而生的相似。

        忍不住,她打了个寒颤。

        ——这种东西,不能被人看到。

        这么想着,她正要将两条项链放回口袋里,身后竟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把青年男性的声音——

        “看上去,你的‘第二个自己’有点不受宠。”

        花痕大惊,迅速转过身。立即,她感到了脊背上扩散开来的寒意。

        长巷的墙上竟靠着一个人,从那悠闲的意态看,也不知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一袭长风衣勾勒出瘦削修长的身材,侧脸线条十分清秀,鼻梁上架着文质彬彬的银框眼镜,整个外表如同一流大学理学院的精英,轻而易举便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只有唯一的一处散发出违和感。

        他正推高眼镜的手指长得异乎寻常,指端,尖利的指甲折射着钢片般的锐光。

        “……”

        花痕听到了自己心脏抽紧、挤出血液的声音。

        尽管还很陌生,但,她还记得他——不会忘记他。

        夜莺被重伤的那天晚上,站在帝释坤身后阴影中表情莫测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苏西洛!”细微的纹路骤然浮现在少女双眉之间。

        苏西洛颇感惊讶地挑起了一边眉峰。然后,他的唇角缓缓拉高,形成了诡谲的弧度。

        “十分荣幸。”

        他轻声说着意味不明的话,慢悠悠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将右手插回了衣袋中。

        “别紧张,别紧张,龙舌兰家的幼女。”他的嗓音低缓而柔和,像是在安慰她,“我留这指甲,可不是为了划开你的腹腔。”

        注意到那似有若无被强调了的词语“你的”,花痕没有出声。掌心,项链坠上的棘刺逐分陷进皮肤,传来尖锐的痛。

        苏西洛似是颇为满意她的反应。他轻一颔首,悠哉地开口:

        “幼女,压抑自己的本能可不好。”

        浓紫色的瞳仁轻微收缩,“你在说什——”

        “你渴望鲜血。”

        轻柔的声线随风而来,“像一朵长满棘刺的玫瑰,寻找每一个机会,刺伤每一个有借口去刺伤的人,从那微不足道的血液中获得安慰。但,总有一天,你的刺再也无法满足你。只有将人类的血肉之躯完全卷入棘丛中,从骨头到皮肤吞噬干净,你才能发出快乐的叹息。而那第一个被你吞没的人,八成就是……你的花匠。”

        他就在这里暧昧地停住了。他的眼睛应该正注视着花痕,可镜片上的反光太强烈,花痕仅凭视线无法穿透,触目所及,只有他轮廓温弱的下半张脸,还有那一抹赏玩器物似的叵测笑意。

        耳朵听到了自己勉强维持稳定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苏西洛有点失望地耸耸肩:“哦,明知故问,每个人都喜欢这样。‘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拿着那个干什么’‘可以让我走吗’……明明答案是如此地显而易见。不过为了表示敬意,我每一次都好好回答了。”

        顿了顿,他果然从容地作出回答:“我是帝释坤的武器——奠柏族苏西洛。同时……”一抹险恶的绿光从镜片上飞掠而过。

        “……我也是一个对同类的存在相当敏感的……吃人者。”

        不待花痕有任何反应,他倏忽前掠,下一瞬,冰凉的吐息吹过她耳畔:

        “那天晚上,你眼底蔑视一切的疯狂可真让我心动。你便暂且记住好了,幼女,为了能时时看到那样的你……”

        他的衣摆惊起一阵微风,拂乱了花痕的头发。

        只有模糊而确实的尾音随风而来。

        “……我愿意,破例为你开启禁忌之地。”

        留下不明言语的男人消失了,就和他的出现一样突兀。花痕怔怔站在长巷中央,过了很久,才发现鼻端萦绕着某种浓郁的香气,同时,侧颈的皮肤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她迟疑着抬起手,从衣领中拈出了苏西洛留下的东西。

        那是一朵艳丽的红玫瑰,根根棘刺朝外直竖,在血色夕阳中,显得既桀骜又妖异。

        绯色夕照透过落地玻璃窗洒入室内,月渡学园学生会“尖端会议”的休息室今天也浸没在华美、肃穆的气氛里。

        不过,房间里现在只有两个人。

        站在窗边的青年身形挺拔,端直的五官给人以审慎、严谨的印象,暗灰金属发箍抹过额前,将深橘色的头发束向头顶,左眼冷青色的瞳仁犹如鹰眼般锐利,右眼却淹没在单片眼镜强烈的反光之后。

        青年——卫箭羽九渊试图阅读手里的一份策划书,却发现自己的思绪总是不知不觉就飞去了另外的地方。终于,他放弃了集中注意力,放下文件朝室内轻唤一声:“琉岚。”

        哗啦。

        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沙发后面冒了出来。

        这是一名身着和服的秀丽少女,一头缺乏色素的长发蜿蜒在沙发垫上,手背、脸颊、后颈的皮肤无一不白到极点,超出了“白皙”“欺霜胜雪”等平凡或不平凡的形容词所能涵盖的范围,转而散发出某种病态的阴郁感。

        名为“神风院琉岚”的少女,是一名严重的白化病人。

        基因缺陷几乎完全剥夺了她的视力,为了保护眼睛,就算在此刻黄昏微弱的光线中,她的双眼前依然缠着黑色布带。

        然而,少女樱唇边扬起的微笑却天真而柔美,足以令夕阳失色。

        【阿渊为什么要唤琉岚?】

        她用娴熟的手语提出问题,十根细白手指像翩跹在深海中的水母一样灵巧。

        九渊蹙着眉头说:“上次的那对搭档,你还记得么?里戈莱托和颜姬。”

        琉岚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随后用力点了下头。

        【那名花匠是很坚强的人,他的武器也有着强大的内心。他们经历过真正的苦难,因此也懂得真正的温柔。琉岚很敬佩他们。】

        九渊凝肃的表情不禁放松了些许。他缓缓地说:“我也对他们印象很深。但现在,他们好像碰到了一点麻烦。”

        【是什么呢?】

        “我从谷神星得到的消息:颜姬从前的伙伴重伤了里戈莱托,并把颜姬带到了某个地下城里。他们的目的还不清楚,但大半不是好事。”

        【里戈莱托实力不俗,能击溃他的想必不是一般人。】

        “的确。对方是强手,颜姬又在他们的大本营里。敌强我弱,正面战场胜算不高。”

        【琉岚擅长的也不是正面战场。】

        两人相视一笑。短暂的静默后,默契地进入了实行层面的讨论。

        【所谓“地下城”……怎样才能进去呢?】

        九渊思索着说:“我大致向轩梦打听了一下,那个地下城似乎和激进的花武组织有牵扯,向来不允许御花人进入。所以,我这边虽然没问题,但琉岚你——”

        神风院琉岚露出了自信的表情,【阿渊不用担心琉岚,刺客系的两大必修课“消失术”与“潜行术”,琉岚的成绩都是“优秀”xd】

        “真的?”今天第一次,九渊真正动容了,“……那名教授最近三年都没有给过‘优秀’啊。”

        琉岚笑嘻嘻地偏过脑袋,【阿渊现在的心情是羡慕,嫉妒,还是恨呢?】

        九渊低下头考虑了很久,才不太拿得准地说:“大致……还是比较偏近‘崇拜’。”

        听到这个答案,白少女趴在沙发上,唇边扬起了顽童似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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